冬季的日子,白昼的时间总是很短。
窗外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主屋的内室之中,还没有点上灯火。
因为神都云府的两位主人饭后有话要谈,就完全的将下人驱散了出去。
留下来守护的人,又是云纤夜从凌日来带的,很是听话的王府侍卫与玄军小队。
即便天色昏暗,房中无人说话,他们也专心的守在主屋的院落周围,严苛的限制着府中原有下人的走动范围。
对于主屋之中两位主子在做什么,无人好奇,也无人多想。
最多,只是在计算着时间,只等到了在平日训练中规定的时间后,遍立刻分成新的小队,关闭府门,严防下人异动。
云纤夜的小腿,已经开始酸胀起来,额头上也开始沁出了汗珠。
脸上虽然保持这认真的神色,但心里却在无时无刻的后悔懊恼。
早知道,就拉个凳子来坐着说话了。
养尊处优久了,之前训练玄军时恢复出来的耐力,消退了不少,只这么一会儿的时间,脚上的脚趾就开始有些痛了。
照这样下去,再这么蹲一会儿,她的小腿怕是要抽筋了。
这是一场无声的拉锯战,没有别的法办法,只能坚持下来,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心中不断的给自己加油打气,最终在云纤夜半蹲着已经眼前发昏的时候,一声无奈的叹息声悠然响起。
“你——这又是何必。”
虽然神色未变,但云千机的话中还是充满了浓浓的苦涩味道。
在他的心里,云纤夜的话,直接戳中了他的死穴。
多年而来,独自苦苦承担的秘密,就这么被人知晓。
忽然间,就让云千机不知所措起来。
而云纤夜在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之后,浑身紧绷的气劲儿一送,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虽然是寒冬腊月,穿的衣服不算薄,但由于是下肢失去了知觉后的重心不稳,云纤夜这一下,摔得还是相当的重。
云千机没有像往常那样,第一时间看到自己的妹妹摔倒就要冲上去将她扶起来。
眼神飘远,不知看向了何方,随后慢慢的起身而立。
清冷的嗓音,自抿紧的唇间缓缓的流出,讲述起他曾今追查多年,甚至为之付出代价后,得来的真相。
带着一丝恍惚与悠远,仿佛从远处传来,压抑的让人只想蜷缩起来。
属于夜的黑暗已经完全的蕴荡在大地之上,许是皇城外围的民屋较少,抑或是这神都云府本就宅深内静,再或者是冬日严寒,即便云千机用这正常的音量,讲着那些关乎权谋争斗成王败寇的遥远故事时,两个人浅浅细细的呼吸声也丝毫没有被盖住,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云纤夜,干脆就这么坐在地上缓着自己的腿劲儿,在听云千机说话的时候,一边迅速的回想着曾今兴趣之至查阅资料时看到正史猜测,一边又暗暗的将云氏嫡女的血脉力量,尽全力的提升运转起来。
宁恋云——确实不姓宁。
她的本姓是武,是与大唐的女皇同样的姓氏,只是相比这位女皇的出身,她只是武氏旁支之中的一位庶房庶女,身份低了很多。
据传,女皇还是少女之时,父亲逝世后娘家的亲戚对其母亲不单落井下石,还行失礼之举,因此她跟随母亲搬离荆州。而后来因为政治需要,女皇不得不提携扶持娘家人,以发展巩固自己的势力。
而那北辰皇室,也并不如宗政曦调查的那样,先正当的来唐外交后献于大雪山——事实恰恰相反,正是北辰生出了不该有的心,用帮扶女皇的异术能力为交换,明言要与大唐公主联姻。
于是,挑挑选选,命运轮转,云纤夜的娘被确认是最好的人选,随着当时还是四国一同支持的海运商船,到达了无尽大海的另一方彼岸。
跟随她的,没有什么丫鬟仆从,只有皇室亲封的公主玉印宝册,以及一箱箱所谓的嫁妆。
“到了北辰之后的娘亲,才发现这一切都是骗局,北辰就是要将她当作是祭品献给大雪山的神明,用以保佑他们北辰来年的丰收。”
“被软禁的娘亲,也想过拆散带来的嫁妆,买通皇宫的下人逃跑,可打开那些嫁妆箱子,娘亲才发现里面根本没有金银,几十个箱子只有几个有开过的痕迹,其他的都是空箱!”
“娘亲试探着询问,才知道这看似几十个箱子的嫁妆,里面最多只装了三成的散碎金银,那些下人说,金银一早就确定好了,是给他们当路上的盘缠……”
“不论是北辰还是大唐,他们都只是将娘亲当作条件之一的货物一样,这么送来运去。”
“连娘亲的家族,自始至终也丝毫没有庇护过她,献出了娘亲,家族中的长老边将封赏得来的银钱分了……”
随着云千机的话语,一些长久以来心中的疑惑与不解,在云纤夜的回忆中,齐齐的迸发出来。
很多之前她从没注意到的细节,以及最开始她请求云千机不要插手四国战乱事务时,云千机那隐隐带着恨意的目光情景,如同走马灯一样,不断的浮现在云纤夜的眼前。
“哥哥,虽然这是一场骗局,但毕竟也说明了是远嫁。若娘亲不是自己选择——她是有更多办法留在这里的。”眼见云千机的声音有些悲愤,云纤夜还是从自己分析的角度,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一个家族之中的小姐,虽说身份不高,但正经也是会记录在宗族谱书之上,没有任何过错的情况下,不是谁都能随意的驱赶打杀的了的。
这种远嫁之事——还不是家族之中嫡母发话的婚配,而是涉及到皇室利益的婚配,是有着严格的确认条件。
其中之一,就是一定要与人选言明,并询问其意愿——虽然作用不大,很多人会因为软肋被可以说话的人拿捏住,而不得不答应就是了。
“她于家族而言,只是一个很好用又没有力气反抗的棋子而已,若不是爹苦心的给她造了一个新身份,根本就活不了太久的时间。这些年我四处游走,我——只是为娘不平,想为她讨回公道。”
说到最后几句,云千机的情绪,已经有了些波动,语气也不断的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