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王后寝宫。
王后寝宫位于暴风要塞生活区的主楼南侧,包括王后卧室、浴池、王后候见厅、宫妇退居室、王后卫兵室等七间房间,其中王后卧室正是克劳迪娅平时主要休息的地方。
虽然瓦里安不喜欢奢华,但是在克劳迪娅的卧室装饰上他并没有省钱,房间内到处都是精心装扮过得痕迹,地面上是华美编织的地毯,天花板上是雕花浅浮雕和油画装饰,墙壁为深红色金银丝镶边天鹅绒,唯有大床上方的墙壁例外---那里挂着一幅特殊油画,里面描绘着克劳迪娅怀孕时幸福依偎在瓦里安怀里的场景。
吉安娜将自己的目光从油画上挪开,叹了口气,继续阅读起从梅里•冬风那里借阅来的奥术典籍来,直到门被推开,刚泡完澡头发还有些微湿的克劳迪娅走进门来。
“你刚刚哭过?”话刚一出口,吉安娜就有些后悔,她问的实在有点太直接了。
克劳迪娅微微一怔,很快她抛下了自己的面具,疲惫而又虚弱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明明我都用凉水洗过脸的。”
“红肿和红血丝可以用凉水消退,但眼中的湿润却没办法改变。”吉安娜简短解释后,语气真诚劝说起道:“克劳迪娅,我知道你很难过,但多想点开心的事情,比如你的孩子们,我记得你去洗浴之前刚陪过他们。”
“孩子?”克劳迪娅颤了下,她的悲伤再次满溢,最后化作泪水奔流而出。
“你知道么,就在刚刚我去陪孩子们的时候,安吉拉还问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吉安娜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她轻轻抚着克劳迪娅背部,安慰道:“放开点,克劳迪娅,我能体会到你的心情,但瓦里安毕竟还活着,我们一定能找回他的。”
“你说得对,谢谢你,吉安娜。”
吉安娜的话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她提醒了克劳迪娅,眼前女伴的遭遇比她自己要糟糕的多,自己没资格在吉安娜面前抱怨很多东西,毕竟和阿尔萨斯相比,瓦里安还活着,她和瓦里安之前也有了三个孩子。
在当夜两人聊天的时候,克劳迪娅试探着问过自己的女伴:“吉安娜,我听说戴林国王很着急你的婚事,你是怎么想的,利亚姆王子、加林王子还是……凯尔萨斯王子?”
“这个……”吉安娜强笑着找了个借口:“我可是大法师,可以用奥术法术延长寿命的,就算我二十七岁了也还小。”
果然。
克劳迪娅心中叹了口气。
吉安娜明显是在找借口说谎,她这段时间可是专门问过艾格文延寿魔法是怎么回事的,能延长寿命的根本不是普通的奥术魔力,数量再多的奥术魔力都无法起到这么逆天的效果,只有奥火才能起到质变,才能做到这一点。
但就如同银火是秩序神力在现世的体现一样,奥火是奥术神力在现世中的体现,这根本就不是凡人能够凝聚的东西,就连艾格文失去了提瑞斯法符印后也做不到,更不用说吉安娜了。
“吉安娜。”
“嗯?”
“过段时间跟我一起去探索遗迹吧,里面或许有能令你真正延长寿命的东西。”
“谢谢,另外对不起。”
吉安娜答应了下来,除此之外她也已然明白了自己的借口已被识破,苦笑着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其实是我一直忘不了阿尔萨斯,他原本那么心怀正义、前途光明,我每一天都在想,在斯坦索姆,我究竟做些什么、说些什么,才能阻止他走上黑暗之路。”
“圣光在上。”克劳迪娅抱住吉安娜,鼓励起对方来:“这不是你的错,吉安娜……。”
当夜,两个同病相怜的女人互相诉说着、互相安慰着,互相鼓励着,克劳迪娅当晚也终于多睡了一会。
糟了糟了,怎么这么晚了。
第二天早上,当克劳迪娅睁开双眼的时候,第一个意识就如此。
她小心翼翼的放开怀里的吉安娜(后者在睡着的时候再次在克劳迪娅的坏习惯中沦为了抱枕),并蹑手蹑脚的穿好衣服走了出去,去练武场,敦促安度因练武。
其实这种活计完全可以交给其它皇家骑士来做的,安度因现在的水平还并未到需要克劳迪娅这种级别的武士来指点的地步,但克劳迪娅仍旧坚持亲自教导安度因,毕竟安度因更需要她的关怀---他的亲生父母现在都无法陪伴在他的身边。
不过好在最近安度因的表现令克劳迪娅很是欣慰。
安度因就仿若开窍了一般,在最近的训练中极其刻苦,武技也随之突飞猛进着,他已经超越了同龄人应有的武技进度,甚至还追近了克劳迪娅当年这个年龄时的水平,看起来等成年后就又是一个英雄级的战士了。
不过安度因似乎并不安心于做一个战士,他很明确的告诉了克劳迪娅他想成为一名圣骑士,并经常在练武空闲期间往法奥大主教那里跑,询问大主教圣光的真谛,虽然这有悖于瓦里安的期待,但克劳迪娅还是选择了尊重安度因的人生抉择。
当克劳迪娅到达练武场的时候,安度因正在独自刻苦修炼着,实际上他并不需要克劳迪娅盯着,但克劳迪娅仍旧表示了歉意:
“很抱歉,孩子,今天侍女没有叫醒我,我来迟了。”
“不要紧的,母后,实际上你昨天教我的我还未完全学会。”安度因对克劳迪娅做了个鬼脸,“我自己也能练的,我又不是弟弟妹妹那种小孩子了。”
“还说不是小孩子,”克劳迪娅笑着伸手揉乱了暴风王子的金发,以展示双方的身高差距,语气轻松道:“那么小男子汉,对我展示下你的训练成果吧。”
“遵命,母后。”
……
练完武技后,克劳迪娅带着安度因开始返回王后寝宫,在那里,她们将一起用早餐。
克劳迪娅很高兴的看到吉安娜已经醒了,并且正轻松地逗弄着克劳迪娅的孩子们,不时地发出欢快的笑声来。
克劳迪娅对吉安娜打过招呼,抱起巴拉森后,对侍女喊道:“莉兹。”
“为您效劳,陛下。”
“去厨房吩咐下,今早得准备苹果酱、达拉然奶酪和一杯蜂蜜牛奶。”
莉兹去了厨房,吉安娜则心中一动,这些都是她喜欢吃的,她抿住笑意道:“谢谢你。”
“这可是我应尽的礼仪。”克劳迪娅回以微笑。
不久后,早餐送上,侍女们在给小殿下们喂早餐,克劳迪娅和吉安娜则在饭桌上讨论着昨日提起的签约事宜。
“时间可以安排在明天或后天,我和萨尔通常都会在剃刀岭秘密会面,当然塞拉摩和杜隆塔尔之间那个叫怒潮湾的小岛也是一个合适的地点,这两个地点你觉得更合适一些?”
“就选怒潮湾吧,剃刀岭太过炎热了,尤其对于我的护甲来说更是如此。”
“好吧,”吉安娜点了点头,“但我觉得你其实不必过于紧张的,我们都了解萨尔,他是一个绅士。”
克劳迪娅摇了摇头:“不,吉安娜,这场会谈是国与国之间的正式对话,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战场,所以我需要穿着我的盔甲带上斯多姆卡去堂堂正正赴战。”
吉安娜笑了笑不再相劝,倒是旁听的安度因突然插嘴:“签订合约后,部落就会从此和我们和平相处了么?”
“毫无疑问,”吉安娜耸了耸肩,“萨尔会遵守合约的。”
克劳迪娅则摇了摇头:“我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萨尔终究是兽人的领袖,他需要尊重兽人们的民意,而民意这种东西……最是善变,兽人的传统可没有贸易这一条---他们都是直接抢的。”
吉安娜蹙起了眉头,责备道:“克劳迪娅,你不应该对孩子说成人政治的,他才九岁。”
“他是才九岁,但如果瓦里安找不回来,再过七年他就是这个国家的国王了。”克劳迪娅毫不退缩道。
吉安娜没有继续和克劳迪娅争执,安度因则继续发问:“母后,那我们和部落之间该怎么办?”
克劳迪娅俯下身来,对安度因叮嘱道:“听着,安度因,我和你一样热爱和平、热爱生命,但这绝不意味着我们是软弱可欺的存在!”
“如果部落愿意和我们和平共处,那我们就和他们公平贸易,甚至可以救济饥荒中的部落平民,但如果部落要战斗,那我们就一定要打疼他们,就像这一次一样,不留任何俘虏,杀掉每一个上战场的部落战士,让部落胆寒,为我们的民众赢得……。”
“够了。”吉安娜打断了克劳迪娅的话,她虽然声音不高,但眼中燃烧着不平静的火焰,随后吉安娜伸手拉住了克劳迪娅的手,对安度因强笑道:“安度因,你先陪下你的弟弟妹妹,我需要和你的母后好好聊一下。”
克劳迪娅被吉安娜一直拽到了王后候见厅,她能感受到吉安娜手臂的颤抖,这代表着吉安娜已经生气了,果不其然,在房间里,吉安娜再也无法压抑自己心中的愤怒,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克劳迪娅,你知不知道你刚刚最后说了什么?你这是在教唆一个孩子成为一个刽子手!更糟糕的是,他还将是未来的国王!他的一言一语就能决定数万人的命运!”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会从你的口中说出,你难道忘记了你曾经是多么善良和仁慈了么?看看这段时间你都做了些什么?你想要捕捉那个刺客的灵魂予以折磨,你想要杀死每一个战场上的敌人,甚至你还在教唆安度因这么做,我认识的克劳迪娅不会做这种事,你究竟是怎么了啊?”
克劳迪娅一直平静的听着吉安娜控诉,在吉安娜说完后,克劳迪娅笑了下,笑容中带着无奈:“吉安娜,我只是想做一个好人而已,我以前有的想法太天真了。”
“好人?天真?”吉安娜的声音开始拔高,“圣光啊,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克劳迪娅侧过了脸,无力道:“有人曾对我说过,如果我想要做一个好人的话,那我就一定要比做坏人更聪明、更狡猾、更狠辣、更无情才行。”
“我仍然热爱生命,但是我的爱只能给予部分生命,如果无条件的热爱所有生命,那就等于不爱任何生命。”
“我也仍然热爱和平,但和平不是能凭空得来的,很多时候都必须用凶残的手段震慑敌人才能得到长久的和平。”
听克劳迪娅的回答后,吉安娜后退一步,她沉默良久,双臂紧紧抱在胸前,低头望着脚下,她心如乱麻,通常情况下她能冷静接受别人的不同理念,但今天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里这么焦躁,最后她低声道:
“对不起……我想我得返回塞拉摩了,那里一定有一堆公务等着我处理……”
“吉安娜?”克劳迪娅试图挽留自己的朋友。
但吉安娜再次后退一步,发动了传送咒,“我会用占卜水晶球通知你会面时间的,但今天的事情我不想继续聊下去了……请不要跟过来,我想一个人静一下,抱歉。”
吉安娜的身形变淡,最后消失。
克劳迪娅怔了好久,最后选择了回到餐桌,毕竟她还有孩子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