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仁闻言更是内疚了,他道:“三小姐,要不我这几天暂时不去窑厂了, 就守在万府了。我就不相信, 他万府还是铜墙铁壁不成!”
宋桃很欣赏他这不服输的劲,稍一思忖, 干脆道:“那你去账房支几百两银子,该打点的时候就打点,不用给我省钱。可这不该花的,你还得想办法给我省了。我们现在毕竟是刚开始,等以后窑厂的形势好起来了我分伱干股。”
话说到最后,已隐隐带着,带着几分调侃。
宋仁喜出望外,迭声承诺:“三小姐放心,我一定把这件事办好了。”
两人这才往自家窑厂的骡车去。
谁知道一抬眼,却看见万公公的大轿从身边急匆匆地抬了过去。
“这是?”宋桃心中一紧,吩咐宋仁,“我们跟过去。”
看看有没有机会再和万公公搭话。
宋仁也是这样的想法。
两人不远不近地跟着。
谁知越往北行人越多,到了城门口,已是水泄不通,挤都不挤不进去。
万公公官威加身,有守城门的官兵立刻上前疏散人群,很快就出了城。宋桃和宋仁却被堵在了城内。
宋仁随手拉了个人打听。
说话的人红光满面,兴奋不已:“你连这都不知道啊!今天是宋家窑厂送观世音瓷器像去八仙庵的日子啊!大伙儿都去看热闹了。”
没等宋仁开口,旁边立刻有人搭腔:“听说还请了在无名寺挂单的九华山高僧讲经。八仙庵那边已经挤不进去了。你们要想去看热闹,可以去八仙庵旁边的惠安坊,那边有摆摊,还有玩杂耍的。我瞧着这比窑神节人还多,还有意思。”
“可不!”大伙儿议论起来,“之前我看到江县令轿子从这里过去,刚刚又看到了万公公的轿子。听前面的人说,他们都往八仙庵去了。”
“我还看到了马老爷的轿子!今天估计梁县有头有脸的人都去了。”
“那得多少人啊!”
众人说说笑笑的,很是喧嚣。
宋仁是在宋家长大的,宋家三兄弟的恩怨他也听说了。可在其位谋其事,他自然是要站在宋桃这边的。
他正犹豫着怎么跟宋桃说这件事,宋桃已撩开了车帘,冷冷地道:“我们回窑厂!”
宋仁连忙应“是”,指使着车夫离开了北城门。
宋桃端坐在车厢里,手上的帕子被绞得像梅干菜。
*
宋积云站在八仙庵观音殿旁暖阁的二楼上,望着庵堂内外乌压压的人头,只觉得头皮发麻。
要不是江县令早调了衙役来维持秩序,又让提前安排了可以让城中店家和货郎摆摊的地方,八仙庵恐怕要发生踩塌事故。
可她心里也有些困惑。
她问郑全:“怎么会这么多的人?”
此时又不像后世,什么消息都传播得特别快。
郑全刚刚去巡逻了一番回来,连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闻言立刻道:“听邵公子说,他们联系了牙行,雇了人在大街小巷,乡间山头吆喝。如今梁县少有不知道观音像的事的。我过来的时候还听见元公子和江县令说,恐怕这几天八仙庵都会人山人海,擦肩接踵,让江县令别把县衙的人撤走了,我们家每人每天补他们一两银子的饭钱。”
(本章完)
第168章
元允中整天冷着个脸,宋积云没想到他还曾经做过这些事。
不过,今天得亏他考虑周到。
宋积云忙道:“应该,应该。”
还把元允中的主意按后世的经验细化了一下:“不仅许诺的银子要到位,而且每天发一次,还要安排专门的厢房给衙役们歇脚,准备些酸梅汤、茶水点心供他们歇憇。”
郑全咧了嘴笑。
他们身后突然传来邵青的声音:“这些公子早就交待下去了。您就放心安安稳稳地做您的大善人, 窑神转世好了。”
宋积云和郑全齐齐转身,就看见邵青和元允中一前一后上了暖阁。
“元公子,邵公子!”郑全忙打着招呼。
宋积云却注意到元允中脸色有些不太好。
她朝着邵青抬了抬眉毛,无声地询问出了什么事。
邵青笑了笑,悄声地调侃元允中:“走了一圈,看到人还是那么多,不高兴了!”
原来是为了她的事。
宋积云立刻笑盈盈地走了过去, 双手合十, 真诚地对元允中道:“元公子,多谢多谢!您今天辛苦了,快过来歇会!”
她亲自去给他斟茶。
元允中脸色微霁。
宋积云抿了嘴笑。
元允中是这么好安抚的吗?
让她想起傲骄的小猫,顺毛摸一摸就好了。
不知道她好生哄哄,元允中会不会像小猫般撒娇地朝她露出肚皮求撸毛……
元允中却没有喝她的茶,径直到了窗边,仔细地看了看下面的人群,厉声吩咐邵青:“去,跟江县令说一声,让那些进入大殿的人不要多做停留。左边进,右边出。这佛像以后就供奉在八仙庵了,想什么时候看就可以看,不急着这一时。”
邵青微肃,正色地拱手应诺, 快步下了暖阁。
而元允中的眉宇间也少见地隐隐透着几分威仪。
宋积云和郑全都看得有些愣怔。
元允中已端起她刚才斟的茶一口接一口地喝了起来。
可见渴得厉害!
不过, 就算是这样,他举手投足间依旧从容自如, 优雅中带着几分洒脱。
宋积云回过神来,立马又给他斟了杯茶, 温声道:“吃点茶点垫垫肚子,瞧这模样,估计中午饭够呛!”
元允中没有说话,眼底闪过一丝懊恼,只是那懊恼快得如风,让宋积云觉得仿佛是她看错了似的。
是因为人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多吗?
但他能想到已经很好了!
宋积云发现自己的声音更轻柔了:“再喝杯茶!虽说都已是暮秋了,可今年这天气却反常,雨水早,气温高,树叶子都蔫蔫的没有精神。”
元允中“嗯”了一声,神色舒缓地又喝了杯茶。
宋积云发现暖阁下的人群已如太极八卦图般渭径分明的分成了两拨,一拨往里走,一拨往外走。
效率可真高!
宋积云赞赏地瞥元允中一眼。
元允中显然对眼前的一切并不是十分的满意,转头吩咐郑全道:“你去跟庵堂的住持说一声,让他们找些居士来帮忙,务必让那些香客不要在八仙庵里多做停留。”
郑全回“是”,转身就跑下了暖阁。
没像平时一样等宋积云示下。
可见他也十分赞成元允中的话。
只是郑全刚走, 江县令就满头大汗地带着个江小四爬了上来。
“允中啊!”他一边喘着气,一边道,“你是不是小题大做了。我已经让人在路边竖了牌子, 还让人敲锣打鼓地喊话了,用不着再派人天天守在这里了吧?”
说话间,他看见了宋积云,笑着同她打招呼:“原来宋小姐也在这里!”
宋积云上前和他见了礼,目光却一时落在江县令身上,一时落在元允中身上。
听这语气,元允中和江县令很熟悉啊!
宋积云若有所思。
江县令却在那里继续和元允中抱怨:“又不是唱大戏,怕戏台子塌了。你还让我把巡检司的人调过来。他们归布政司管,又不归我管,我管不着啊!”
巡检司的人不是说被一锅端了吗?
这么快就把人补上了!
宋积云看着江县令。
江县令道:“从南昌卫调了人过来。伱们这边有御瓷要随时往京里送,不可能断人。”
宋积云笑着颔首。
元允中却面寒如霜,冷冷地道:“人过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江县令说着,“我亲自去借的人。”
他的话音还没落,有衙役跑上来,道:“江大人,巡检司的邓大人过来了,说是要见见您。”
江县令看了元允中一眼,这才道:“快请他上来。”
邓大人是个年约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相貌英俊,身材高挑,一身巡检司的武官袍子,勒得宽肩细腰,英气勃勃。
看见宋积云,他目露惊艳之色,却也守礼地没有多做停留,和江县令行礼之后,眼神却忍不住地不时往元允中身上瞟,显然对元允中非常的好奇。
“江大人,我能理解您作为父母官的心情。”他声音清亮,语气谦虚,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冷酷,“可把巡检司的人也调过来维持秩序,会不会太谨慎了些!那些民众不听劝告,就算是出事,与官府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吧?若是您怕上峰问起来不好交待,我可以帮您作证——该做的事您都做了,不该您做的事,您也安排人防备了。”
宋积云听着皱头微蹙。
元允中的脸色则更冷了,他没等江县令说话已生硬地道:“教化民众,不是为官者的责任吗?”
邓大人显然没有想到元允中抢在江县令之前开口说话。
他看了眼江县令。
见江县令并没有责怪和不悦之色,他神色一肃,道:“教化百姓,也不是立刻就能见效的事。要不然也不会每年都有那么多的百姓不听劝阻而死人了!”
说完,他看着元允中问江县令:“这位是?”
元允中目光清冷,斜睨着邓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