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急的男人根本看不到人靠近,扯了姑娘的衣裳,就要将自己的衣摆撇开,结果后颈猛地传来一记重锤,脑袋剧痛。
他细微晃动了一下,身子僵直着倒了下去。
另一个人看到同伙倒下了,抬头看了过来,是一个黄脸的姑娘,举着一根手臂粗的木棍。
还没来得及求饶,李持月第二击更是利落顺手,直接照着男人一侧的太阳穴打了下去,第二个人倒得更加干脆。
是死是活的李持月也不去管,活该!
“没事吧?”她伸手去扶那个被吓傻的姑娘。
见自己真的得救了,小姑娘哭得更厉害,“恩人,谢谢你的大恩大德!”
“好了,咱们先离开这儿。”
她牵着人走到一处隐秘的草地上坐着。
小姑娘自己擦干了眼泪,发觉救自己的姑娘手白皙而柔软,又看她的脸,发现在那粗黄的肤色下是极其精致的五官,心想:这个娘子真厉害,一个人能逃难,还能救下她。
“我叫三娘,你叫什么,怎么会一个人跑出来啊?”李持月一副大姐姐的模样。
小姑娘说道:“我叫小李花,是跟家里人逃难去的,可是刚刚走散了。”没想到立刻就遇到了歹人。
“那你现在要去找他们吗?”
小李花愁苦得很:“我担心阿爹被他们抓走了,阿娘应该不会,阿娘他们不要老妇人,除非缺粮食了,要吃人……”
说到这个,两个人齐齐打了个寒噤。
李持月只盼不要走到吃人那一步才好,赶紧问道:“我要去丹溪,你要往何处去?”
“我们一家原也要去丹溪的,那里的官老爷听说还管点事,不然叛军随便抓百姓。”
李持月问:“除了官道,你可还认得别的路?”
小李花摇了摇头。
李持月站起身:“那走吧,咱们从官道走去丹溪。”
可是小李花很担心:“我们两个女子,混在这些流民里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出事。”
她刚刚差点吃了大亏,后怕不已,不得不谨慎。
李持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刚才要不是她趁那两个歹人不备,正面对上一定打不过两个男子。
想了一会儿,她说道:“你跟我来。”说着就回去扒掉了两个歹人的衣服。
“这样真的能行吗?”小李花看她动作。
李持月把衣服套在外面,将干草塞进衣服里面,慢慢地,身形变得雄壮魁梧了起来,“现在都在逃命,不会有人细看的,咱们尽量低着头。”
说着把衣服里的干草拍了拍,力求自然。
小李花点点头,有样学样。
接着李持月又把脸和头发糊脏,咬牙拔了些头发,扯断成短短碎碎的样子,粘在嘴边,勉强弄出了个大胡子,又把乱发往中间拢了拢。
这样就是母皇重生,也认不出这是她的女儿,大靖朝的持月公主来。
小李花没想到还能这样,赶紧也扯了头发粘在脸上。
“跟紧我,没事不要说话,也不要把手露出来。”李持月说着,往官道上走。
两个人装扮好了之后,就这么上路了,官道上不时会遇到流民,只是没有年轻女子的身影,也没有人往她们身上打量,小李花安心了许多。
没有走多久,前面就汇聚了一群流民,不知道在张望什么,李持月跟着看过去,总算知道是什么挡住了去路。
一面绣着“吴”字的旗子倒在地上,一队勉强穿着统一军甲的人被一些衣着各异的人单方面殴打着。
小李花说:“那些兵好像是吴王的人。”
李持月恍然,那打他们的人是谁,看起来武功很高,吴树那些兵没有好好练过,根本招架不住。
她的疑惑很快就被旁边交谈的人解了,原来这些是东畿道各个武馆镖局的人,因为不满叛军作乱,才会汇集成义军,专门解救流民,打击吴军。
原来是义士,李持月朝那些武夫投去钦佩的目光。
等等。
那是!
李持月定睛看到领头的人,衣领处绣着的纹样,她记得那奇特的纹样,从没有在别处见过,除了——
她摸向自己的怀中,季青珣的戒指还在身上带着。
这些所谓的镖师武夫,难道是季青珣手下的宇文军吗?
他们出现在东畿道是什么目的?
眼前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显然和叛军是对头,还护送流民到丹溪城去,那就是说季青珣已经知道了这儿的情况,指挥这些人这样做的。
他图什么呢?
难道也想从东畿道的战事中分一杯羹吗?
李持月并不知道季青珣已经是新科状元,只以为在济宁的时候他就已经错过会试了。
她担心此人如今就在东畿道!
所幸那些武夫将人收拾完之后就离开了,李持月心里乱糟糟的,愈发想不通这东畿道会发生什么事。
这么乱了,阿兄也该派兵进东畿道镇压了吧?
小李花见李持月走神,说道:“三娘,我听到他们说不去丹溪城了,吴王要去攻打,刚刚的就是吴王的先锋,三娘,那边马上就要乱了,你说我们还要去吗?”
不去的话她要怎么找阿娘呢?
吴树要带着叛军去攻打丹溪城!李持月又听到了一条新的消息。
“去!我得去!”
不只是为了找到上官峤他们。
小李花也下定决心跟着她,就算那儿在打仗,也比一个人不知道去哪儿好。
李持月甚至加快了脚程,靠着小李花认识野果,两个人摘野果吃,走了一日一夜,终于快到丹溪了。
一路上见到一拨又一拨的流民,许多人已经饿倒在了路边,还有想要把孩子卖给她们的,和李持月一开始离开芮城相比,东畿道的乱象更严重了。
忽然小李花跳了起来:“我看到我阿娘了!我看到我阿娘了!”
李持月让她赶紧过去,道别之后自己继续往丹溪走,她不敢停下,也不敢多想别的,这一路上处处都是意外,她怕自己也成为那个意外。
终于,她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上官峤!”李持月高喊了一声。
前面的顿住,听出了她的声音,回身急切地扫视着人群,想要找到那熟悉的身影,秋祝和解意也回头努力搜寻,以为自己幻听了。
可李持月的伪装实在太好了,她猛地扑到上官峤怀里,他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公主。
“没事!你没事!”
拨开她的头发,上官峤激动得手都在抖,也不管她脸上乱七八糟的,用力地亲了她几口,“你没事……”
秋祝和解意也激动,扑上来把她抱住。
“我趁机跑掉,想回去找你,可你不见了,你知道……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上官峤话语混乱。
那一刻他真的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着公主离开这儿。
不管这东畿道的祸事,也不管明都的是是非非,就带着她躲到深山里去,让她一辈子平平安安地待在自己身边,不去想那些宏图大志。
“我知道,我没事了,你也没事,秋祝解意也没事……”李持月笑着笑着就哭了。
“坐下,公主先坐下休息一会儿。”秋祝哽咽地将她扶到一旁,解意拧开水壶让她喝水。
几个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通。
秋祝和解意二人有乙枢护着,安然无恙,上官峤虽然被抓了,但很快又自己逃了,回来找不到她,李持月的装扮连搜寻的暗卫都骗过了,他们只能继续往丹溪走,企盼公主平安无事。
解意几乎要认不出公主,看她从衣服里将杂草掏出来,把脸上的碎发擦掉,袖子一遍一遍地抹眼泪,秋祝也低头止不住地哭。
李持月倒不觉得自己可怜,除了累点,伤口有点疼,其他的也没什么。
抬头看两个人在默默地哭,有些好笑:“怎么了,我这不是平平安安的嘛。”
“回来了,幸好是回来了……”
这么乱的世道公主怎么能一个人走,要是一不小心出事,尸身都没处找回来,想想就后怕不已。
秋祝说道:“从此以后,我们死也不离开公主了。”
上官峤再不想耽误,拉着她的手腕:“走!我们回明都去!”他怕了,不能再让公主有半分危险。
李持月却拉住了他:“不,我们现在要去丹溪城!”
“你要好好休息,我们不去。”
“发现了叛军之后,其他城镇的官员都被府尹压下,整个东畿道只有丹溪城县令不肯听从,要将叛军的消息送回京城,现在吴树带兵去攻破丹溪!我们必须去!”
李持月没有跟他商量的意思。
上官峤和她僵持了一阵,见她未有动摇,哑声说道:“好,我们去,但是若有危险,你听我的话。”
“好,若有危险,我听你的。”
他们休整过后继续启程,没有走半日就看到了丹溪的城墙,城门紧闭着,丹溪已经没法再收容流民,被关在外边的人用力地拍着门。
乙枢回来说道:“吴树的大军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到了。”
肃杀的气氛沉沉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外边的人越发绝望,今日要是打起来,他们只怕会被碾碎在城门外。
县令在城楼上看着外面跪地求告的人,实在是不忍心。
战事就要起了,这是最后一批了,不若就放进来吧,“开门,放他们进来!要快!”
李持月等人也跟着进了城门,丹溪城中已是熙熙攘攘,想逃难的人都来这儿了,可是吃用之物呢……
她正想着这个严峻的问题,忽然,在涌入的人潮中,李持月看到了那个衣口绣有纹样的人。
那人敏锐地察觉到视线,看了回来,她连忙躲开。
等他背对着走远了,李持月又看向那人的周遭,都没有一个人像季青珣的身形。
可她仍旧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