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弄脏了一片,不能继续往下画了。
云纤夜不可置信的看了一会,方才带了一丝认命,慢慢的卷起那些碎开的细炭,扔到了一边去。
就在此时,她听见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当云纤夜听到,她平静无波了许久的俏脸上,露出了一丝浓重的惊讶。
很快,惊讶变成了无措,无措又化为了浓重的悲戚。
她的手指一松,本来被她捧着手上的绘图本,直接掉到了桌上,紧接着又掉落到了地上。
当坠落的声音响起时,云纤夜已经快步走到了门边。
她的手,搭在了门板上,捏紧了轮廓凸起之处,但也只是那样子轻轻的捏紧而已,不曾用力……
或者,是她不敢用力,怕把门打开时,看不到门外有那个人在,她会失望……她会悲伤……
隔着一扇门板,脚步声音消失掉了,显然,他是站在了那里。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的方式,也与过去没有差别,长长短短,音色错落,外人绝难察觉的习惯,唯有云纤夜记得清清楚楚。
“白水?”云纤夜哽咽。
原也不指望死去的人会给她一个回应。
可那熟悉至极的声音真的响起,云纤夜的眼泪,依然是用一种可怕的方式决堤而出。
他说,“王妃?属下在。”
如同过去一般的低沉语调,隐隐约约,仿佛还藏着一丝笑意。
云纤夜哪里还能忍得住,她一个用力,将门打开。
而就在门开的瞬间,门口的高大身影,缓缓的俯下了身子,单膝跪倒在地,额头更是伏贴的点在了冰冷的地面上,给她行了一个大礼。
“白水拜见主子,属下回来了。”
云纤夜的眼泪,愈发的汹涌。只是,她根本顾不得去擦,连忙屈膝,半蹲下来,双手去搀扶白水的手臂,“起来,快起来,让我看看你……”
她要好好的看看他。
她要亲自确定,这一切到底是真实存在,还是她的一场幻梦。
那个时候,白水明明已经……
白水终于扬起了头,给了她一枚大大的明朗笑容,他真的很少会笑的,过去偶尔心情愉悦时,最多只是轻轻的挑动一下嘴角而已。
可这一次,他的笑容很大很大,双瞳深处,藏着克制着的激动。
久别重逢,经历了生死,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意义非常。
“你还活着……真的还活着……”云纤夜快要说不下去了。
“侥幸保了一条命,是主子,他及时赶到,救下了属下。”其中细节,提起来也是唏嘘无限,不愿意云纤夜伤身,白水很自然的选择报喜不报忧。
简简单单的交代了来龙去脉便好。
至于那些细节,不提也罢。
“是玄……他到了?”是意外,但也不那么意外。
“是的,主子一直都跟在附近,您这边出了状况,主子非常的着急。全是因为属下的伤,才耽搁了时间。”白水懊恼不已。
“没关系。能救下你,多耽搁几天也没关系。”云纤夜已控制住了情绪,差点又因为白水轻飘飘的一句话,而当行决堤。
“王妃,属下奉命先行返回,守在您的身边,主子说,他处理好了手上的问题,稍后便到。”白水抱拳,侧身站到一盘,隐在了云纤夜的影子里,就和过去一模一样。
他在,他守护。
可他从来都不会是让云纤夜感觉到困扰的那一个。
“他,在哪儿?”云纤夜的话语中,有说不出的复杂。
白水知道,云纤夜所问的,必然是宗政玄的行踪。
“属下也不知道主子此刻身在何处,因为,主子手上要处置的事,刻不容缓。”
白水的强调,分明是一种安抚。
他相信云纤夜的通透,必然能够理解其中的不得已。
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一次,云纤夜的样子是格外的淡淡,她的眼神那么的飘忽,透过半敞的门,飞出老远老远去。在那个遥不可及的远方,不知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牵扯着她的目光。
白水对云纤夜自然是再熟悉不过,那么多陪伴和保护的岁月里,他曾见过她有意无意之中所露出的各种表情,或认真,或坚强,或悲伤,或失落……可唯独没看她茫然过。
是的,她是在茫然失神着吧,正是因为不知道某些事某些人不知如何去面对时,才会那样子的呆呆愣着的吧,甚至连对策,都想不明白。
乍一见到白水死而复生的喜悦,已经平复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更加深沉的表情,叫人摸不透,她的内心深处藏着的怎样的汹涌。
这样的云纤夜,真的很令人担心。
白水想了半天,发现自己也想不出更加合适的词句来表达此刻的心情,只好紧紧的抿着唇,不言不语。
良久,过去。
耳边传来云纤夜的声音,“白水?”
“王妃?!”白水立直了身子。
“他今晚,不会回来的,是吗?”云纤夜的嗓音听起来很有几分沙哑。
“您是说……主子?”白水呢喃。
云纤夜不答。
“这个,属下真的不清楚。主子只是吩咐属下转达,请您稍安勿躁。”白水抱了抱拳。
“喔,我懂了。”云纤夜憋住了一口气,双肩绷紧,就那么紧紧的绷着。
不知用去了多久,她整个人,突然间放松了下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该休息了。”每过一日,她的身子都会跟着笨拙一分,现在,也的确是没办法再熬着苦等下去。
再说那也并不是她的风格吧。
即使,此刻已然万箭穿心,五脏六腑都在一起翻搅着疼,可是,还是得继续走下去啊。
不走下去,还能怎样呢?
这一夜,当真是难以入眠。
云纤夜睡的断断续续,梦境缠绵,一会昏睡,一会清醒。
在一天之中最最黑暗的时候,也是距离黎明最最近的那一刻,她突然间转醒过来。
门外,一片的寂静。
直到此刻,来来饭庄和这整座苍云城才算是彻底沉睡开来。而她的感觉,肆意伸展开来,也是最最开放的时候。
她能听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所传来的马蹄声声,踏碎了飞雪,直奔她而来。
是他吗?
云纤夜不敢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