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宫廷中当值的，自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少说多做总是没错的，两个人没有多言，面色如常地应了声，上前一步摸出脉枕，恭敬道：“还请娴太妃娘娘伸腕。”
娴太妃没有说话，配合的轻轻扯了扯阔袖，露出一截儿纤细凝白的皓腕，搁在脉枕上静静地垂下眼。
绿萼咬住下唇，将薄如蝉翼的帕子盖在了她的手腕上。
林院正跟另外一个太医对视一眼，先行上前一步，隔着帕子细细的诊脉。
他一边摸着胡子，一边仔仔细细地感受着脉象，沉吟片刻之后站起身，面上不动声色，朝着另外一位太医颔首道：“刘太医，请吧。”
刘太医苦笑一声，不敢推辞，只跟着点点头上前一步，同样皱着眉头仔细诊了半饷，才站起身来恭敬地立在一旁。
虽说这是主子们的吩咐，但是跟林院正共同诊治同一个人，仿佛是不信任林院正的医术……若是是个心胸狭窄的，林院正作为太医院的顶头上司，要为难他简直不要太简单。
而且娴太妃诊脉，太后娘娘和贵太妃都在一旁严阵以待，这事儿只怕是有什么龃龉，更叫人觉得难办。
刘太医心中苦涩，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林院正一同行礼，回禀道：“臣等已经诊治结束了。”
柳笙笙早就有些等的不耐烦，闻言忙上前一步，催促道：“既然已经诊治结束，还不快些回禀，娴太妃的身体到底如何？”
活像是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有多么好似的，才叫她这么关心娴太妃的身体。
林院正垂下已经有了褶皱的眼睑，一板一眼地认真答道：“启禀太后娘娘，贵太妃娘娘，娴太妃娘娘，娴太妃娘娘有些气血不足，并不需要吃药，只需平日里注意多用些补气血的食物食补即可。除此之外，身体健康，并无它恙。”
柳笙笙的脸色骤然一变，怎么都不愿意相信是自己判断失误，疾声厉色道：“不可能！难道林院正就没有诊出别的东西？！林院正不必害怕，只管从实说就是了。”
偏偏林院正是个硬脾气，听她这话俨然是在质疑自己的医术和医德，顿时脸色变了变，有些难看。
他倔脾气上来，梗着头硬邦邦地回道：“老臣从医数十载，从不曾对病症妄言。没有就是没有，若是贵太妃娘娘不相信，还请另请高明。老臣医术不济，不能诊出贵太妃娘娘想要的东西。”
说罢，就愣愣地站在一旁，固执地一声不吭。
柳笙笙的脸色更加难看，没想到小小一个太医竟然也敢顶撞自己，简直要气疯了，拍案道：“混账东西，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来人呐，把他给本宫……”
“贵太妃！”
宁诗婧见状，忙出言冷喝一声打断，冷着一张脸道：“林院正尽自己职责办事儿，言语间也并无不敬，贵太妃何必斤斤计较？”
到底是她把林院正牵扯进来的，虽然这是作为太医的职责，宁诗婧也不想连累他受到责罚。
她干脆又补了一句，道：“贵太妃若是不满意，大可再问问刘太医的诊治结果。林院正医术高超，就连钟大人的平安脉都是他去请的，哀家却是再信任不过。”
柳笙笙怎么可能听不出，她在暗示林院正是钟玉珩的人，她动不得。
偏偏她还真的就不敢再动他！
这让她憋屈无比，却又发作不得，表情僵在脸上，心中怒火越发翻涌，最后只好冷下脸来不去接话，只怒冲冲地对着刘太医道：“刘太医的诊治结果呢？”
“臣……臣学艺不精……”刘太医的额头见了汗。
林院正有太后娘娘护着，还有九千岁作为靠山，他却只是尚书府的一枚棋子，没人袒护。
可是他并不知晓柳笙笙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而且有林院正在一旁，他也不敢信口雌黄地弄虚作假，只能硬着头皮道：“臣与林院正的诊治结果，并，并无二致……”
“这不可能！”
想到自己之前说过的话，柳笙笙差点气疯了，尖叫一声猛地抓过茶盏摔碎在地上，暴怒道：“你们胡说！怎么可能没有诊出别的东西？！”
“贵太妃，你失仪了。”宁诗婧看着她狰狞疯狂的模样，心里却没有半分波动，更加不会觉得她可怜。
这都是她自找的。
顿了顿，她先冲着林院正和刘太医颔首，示意道：“娴太妃身体无恙就好，两位太医辛苦了，这就退下吧。”
两人对视一眼，恭敬行礼，正要退下就听柳笙笙猛地大喝一声：“站住！你们不许走！本宫没让走，倒要看看谁敢走！”
“贵太妃！”宁诗婧皱紧了眉头，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柳笙笙的眼球上带着几分猩红，双眼在娴太妃和宁诗婧之间巡视：“不可能，不可能是这样……你们一定有问题，一定有！”
想让她就这样认输？呸，门儿都没有！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她忽略了，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猫腻！
娴太妃突如其来建了小厨房开始大鱼大肉地用着，永慈宫跟静悦宫之间往来突兀地增多，以及衣服收拾的变化……
等等！
柳笙笙的眼前一亮，骤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抬起手来面带急切地指着绿萼，道：“不是娴太妃！是她身边的大宫女才对！去，给这个宫女诊脉，瞧瞧她到底是不是已经有了身孕，或者说……才刚刚生产完！”
她豁然开朗。
为什么娴太妃仍旧身形窈窕，甚至瘦了许多，为什么她很早就开始改变，却依旧经常出门没有异样，为什么诊脉诊不出来……
一切都是因为，怀孕的根本不是她，而是她身边的大宫女！
原来，诊断的目的竟然是为了这个！
林院正和刘太医同时骇然，这可是宫廷秘闻，一旦坐实了只怕两个人都落不得好。他们相视一眼，这会儿心中升起如出一辙的苦涩来。
被她一口叫破，娴太妃的脸色顿时一变，身后的绿萼也一把捏紧了手掌，紧张害怕之余，却又生出几分解脱般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