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德望母亲自杀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木茬正好捅破了颈动脉,鲜血都喷到了两三米高的墙上和顶棚上。
事后,陈槐安曾问过梅浩英,梅浩英告诉他,颈动脉中的血压非常高,若换成一名健壮的青年人,喷三四米都很正常,而且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会死亡,止都止不住。
陈槐安记住了。
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跟吴家和决斗的,哪怕在几分钟前,他都没想过能杀了吴家和。
但不知怎的,在被吴家和一拳一拳殴打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忽然就出现了薛德望母亲死去的模样,以及那些喷射到墙上,触目惊心的鲜血。
冥冥之中的报应也好,福至心灵也罢,他脱口念起了诗。
诗句很不应景,吴家和是华裔后代,不是胡虏,更不是匈奴,而是个南洋猴子。
只可惜,华夏古代的文人看不上南洋蛮夷,没给猴子写过诗。
咬破吴家和血管的那一瞬间,温热的鲜血就充满了陈槐安口腔,像是水龙头直接对着嘴喷,把他喉咙都打疼了。
鲜血从他嘴角滋出来,喷的他满头满脸都是,浓重的血腥味兵分两路,一路向下灌进胃部,一路向上直冲脑海,连他的意识都染成了一片红色。
身体的本能反应让他想要呕吐,却被他硬生生压住了,什么都不管,也什么都不想,只是喉结机械的耸动着,大口大口的吞咽。
直到此时此刻,他仍然无法理解吴家和这种人的所思所想。
人之所以称为人,就在于人有恻隐之心,会产生生物本能之外的爱和怜悯。
一个人的心要坚硬冷血到什么地步,才会以杀人为乐?才会喜欢凌虐无辜的妇孺孩童?
吴家和显然已经不是人了,而且也一点都不强大。
无论他的身体有多么强壮,无论他了解多少杀人手段,他都是一个懦夫,一个只敢欺负弱者的懦夫!
陈槐安不愿意天使一般的潼潼和这样的魔鬼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
他要杀了吴家和,哪怕不得不像恶鬼一样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也要杀!
绝地反击,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成功了。
没有复杂的计策,也没有精妙的阴谋,他只凭一口气,一口誓死也要吐尽的恶气。
狭路相逢,凶者胜!
在脖颈传来疼痛的那一瞬间,吴家和就将手中的匕首扎进了陈槐安肩窝,力量之大,直没入柄。
然而,陈槐安却不为所动,只是死死的抱着他,撕咬他,像一对痴缠的热恋情人。
鲜血喷洒如玫瑰花瓣,有种别样诡异的浪漫。
吴家和拔出刀,又狠狠的扎了下去,只是力道明显不如之前。
又一刀,锋利的刀刃只插进肉里一半。
随着陈槐安咕咚咕咚的吞咽,随着他嘴角滋出来的鲜血距离越来越近,吴家和的生命也在飞速的流逝。
他感觉到了,本能开始害怕和恐慌。
“我……我认输!你赢了,放开我……求、求求你,我会放了潼潼,放了你,求你……”
死神当面,他终于想起自己也是个人,命只有一条,被杀也会死。
他忘记了曾经的训练,忘记了战火纷飞中养成的冷酷,丢掉了匕首,像个惊慌失措的普通人一样死命的挣扎,想要推开陈槐安。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陈槐安赌上自己的生命,是在用灵魂的力量拥抱,撕咬。
很快,吴家和的身体越来越软,而他却仿佛从饮血中获得了力量,竟慢慢支起了上身,趴在了吴家和的脖子上。
四周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几百人鸦雀无声,无论奴隶还是守卫,全都呆呆的望着场间紧紧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
他们知道陈槐安在干什么,甚至仿佛听见了那咕咚咚的吞咽声。
有人下意识的动了动喉结,胃部就一阵痉挛恶心,但还不等他们呕吐出来,浓烈的恐惧便攥住了他们的灵魂。
人类成为这颗星球的主宰太久了,早就忘记了被天敌支配时的滋味儿,好在基因是个忠实的记录者。
今天,一个名叫陈槐安的家伙打开了他们继承于远古祖先的记忆闸门。
这一幕,他们注定了要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水泥小楼楼顶,齐索手指离开了扳机,握枪的手臂不住颤抖。
他的心告诉他,这会儿应该感到兴奋,应该为陈槐安欢呼,可他却莫名的难过。
那样一个温润如玉的男人,终究还是沾染上了肮脏的鲜血,而且不同于那些只双手染血的杀人犯。
吴家和的血已经流进了陈槐安的肚子,浸入他的细胞。
可想而知,如果他能活下来,从前的那个陈槐安也已经死在了今晚。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