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天养突兀的大礼,以及这托孤行为。
让云容和金秀珠都是懵了一下,连忙阻拦,尤其是金秀珠更是急哭,陷入六神无主之中。
就在不久前,她可还是魔都大族金家大小姐,身份尊贵,跻身于魔都上层社会,连魔都执掌者九皇子的王妃都要来借她家客厅举办沙龙。
半个时辰不到!
一切,都变了。
家破人亡,被她视作无所不能的爹爹,也沦落到眼前模样。
金秀珠满脸泪痕,完全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
陶潜则一眼便洞悉金天养的打算,看他之前反应,又有这般果断的托孤。
显然,身为九皇子“忠心属下”的金天养,应是猜到了一部分真相。
至少猜得出来,九皇子是故意让这惨案发生的,甚至也是故意挑选的他金家府邸。
要当众掳走赵王妃,多的是地方。
选金家,只是再增添那么一丝可信度罢了。
“辛苦筹谋,却无力量,卷入这种灾劫内,几乎随时可能身死族灭啊。”
陶潜刚生出感叹来。
忽而魔都深处,那最尊贵,守卫最是森严之地,蓦地传来一些大动静。
庞杂的气机汇聚而起,形成洪潮般往金家废墟涌来。
场中一众修士,包括金天养在内,立刻明悟:
“九皇子要来了!”
其余修士还好些,虽然也免不了惊慌,但此间幸存下来的也都是有着根脚的。
如清净寺、玄妙观、南华宗这些,并不担心九皇子会迁怒过来。
即便他想,也得忍耐住。
至于救国会几人,那更不需要担忧,大荒三仙距离魔都那般近,除非九皇子疯了,否则绝不可能冒着得罪三尊极乐境修士的风险,对他们动手。
真正惊惧不已的仍旧是金天养,他挣扎起身,躯体止不住的抖颤着。
除了恐惧外,陶潜分明瞧见他眼眸深处更多浮现出来的,是强烈无比的怨恨。
只见他将大拇指上一枚玉扳指取下,并立刻抹去上面的烙印。
毫无保留的,颤抖着手掌,递向陶潜。
同时,他那充斥着绝望希望的声音传了过来:
“两位,此是我金家所有积蓄,内里灵材宝物,功法书册,凡俗金银,一应俱全。”
“我知晓此举对于两位也是冒险,九皇子也可能迁怒两位。”
“但那几率并不高,我会留在此处,连同整个金府一起给王妃赔命,加上秀珠那未婚夫的根脚也足够抗住九皇子怒火,此事应是划算的。”
“若两位愿答应,还请速速动手带着秀珠离开。”
“待九皇子的人来了,一切便来不及了。”
金天养此时模样,足可让人动容。
一身血肉模糊,道基崩溃后更直接老至八九十岁,几乎已缩水成一个干巴巴的老头,眼看着就要油尽灯枯而死。
如今只最后一搏,想为女儿求来一线生机。
他原本可以欺骗陶潜与云容,以报酬相诱,先骗二人带着金秀珠离开就是。
可他也知晓,在这个当口再哄骗两位大有根脚的蜕凡修士,即便金秀珠活下来了,也会种下两个祸根,不值当。
面对托孤!
与金秀珠本就有情谊的云容,自是偏向于答应。
不过她如今也知晓背后藏着恐怖灾劫,是以没有立刻开口答应。
而是微微扭头,看向陶潜。
恰也在此时,一句简短但在金天养听来如同天籁般的声音入得他耳。
“好!”
“旁的我不保证,将她送去张家却是无碍。”
话音落下,陶潜探手接过那物。
触发志述:一枚唤作“辟邪玉机”的储物类法宝。
匆匆扫一眼,内里的确装满了许多物事,如凡俗世界的金银之类,更堆了好几座小山。
对于旁人而言,这扳指自是有着巨大吸引力。
只是对于如今的陶潜,毫无作用。
收起那玉机,陶潜也不管场中其余人投来何种目光,动念呼唤小小岁、廉精儿、山九,这三个小的果然无恙,小小岁和廉精儿不止是自身的战力潜力已兑现许多,在山门内更得许多姑姑宠爱,身上好东西不知道多少。
至于山九?
呵,便是艳尸菩萨那恐怖大腹内,这把野韭妖也是来去自如。
陶潜甚至都怀疑,练玉楼那孽丝能不能将山九吊起来。
人员一齐,陶潜与云容同时动手,硬生生拖着恸哭不已的金秀珠遁走。
这少女虽是娇蛮天真了些,却也知晓这一别,必是死别。
眼看着女儿哭着被拖着,金天养却在大哭后,忽然大笑起来。
几乎也就是这个时候,金府区域再一次天变。
明明是大白日,太阳光辉蓦地被掩去,漫天魔光魔影汹涌而出,顷刻间将这废墟之地变成是人间魔域般。
众修都知晓自己等人作为旁观者,亲历者,根本不能提前离去,否则日后必定有难。
于是此时,他们眼睁睁看着大量被魔光裹卷着的恐怖士兵,将此地围拢,某种遮天蔽日的阵法、结界瞬息便布了下来。
随后便是一排大阵仗的仪伍从虚空直接出来,最吸引目光的,自然是那中心处一架极为夸张巨大的漆黑龙辇。
暗沉沉魔域内,众人抬头,赫然便见那龙辇上,一位长相俊美甚至堪称是妖异的黑发青年,着一袭类似龙袍般的衣物,俯瞰着一众修士与幸存的公子哥们。
九皇子朱启!
当朝赵王!
便是那三位蜕凡境前辈,此时也骤然被此人身上的恐怖气机所惊。
就在场中死寂时,忽而一道极其嘶哑、绝望的声音响彻:
“殿下啊!”
“是金天养无能啊,竟让那天杀的太平军逆党将王妃掳了去啊。”
“金天养以及金府上下愧对殿下栽培,如今唯有以死谢罪。”
“只求殿下也莫要放过那罪魁祸首,太平军麾下西京王萧沉舟。”
“此间俱都是证人,他们与我一样,都亲眼瞧见西京军士兵闯入金府杀人,更看见动手掳走王妃之人,乃是那祸首萧沉舟最宠爱的男宠练玉楼。”
“证据确凿,绝无错漏。”
“金天养万死莫赎,这便携金家上下,先去一步。”
当这一句句如同泣血般的嘶喊响起,场中每一人都是愣住。
最后看着喊完后,直接趴伏在那废墟高处没了声息的金家家主,再回想起适才那一幕景象,众人齐齐陷入无言。
颇有默契的,也无人开口揭穿金家两个供奉带着金秀珠先行遁走。
漆黑龙辇上的朱启,似也没想到会有这一遭,眸中很罕见的掠过一抹可惜之色,但很快又敛去。
下一刻,在场诸人便同时听到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
“萧沉舟!西京军!”
“不死不休,不杀绝汝等鼠辈,我朱启誓不为人。”
……
就在魔都上层社会各界人士,以及众多修士见证着九皇子朱启,宣布发动对西京军,不死不休的围剿战争时。
地处繁华区域的张府,却是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原是要冲突的,直至金秀珠的出现。
“张大哥,我……我爹爹没了。”
“我们金家也没了。”
显然金天养没说谎,金秀珠与张百岁两个年轻男女,的确已有婚约。
这娇蛮少女一见到穿着军装的英俊青年迎出来,立刻哭着扑入其怀中。张百岁倒是没辜负自己魔都少女少妇杀手的名头,跟着露出感同身受的悲伤之色,抱着金秀珠便柔声安慰起来。
陶潜瞧着这一幕,却是不由自主想起之前在【不夜城舞厅】内所见。
彼时张百岁想要疼惜的少女,却是那绛珠仙子。
对比起来,那时他的表情更加生动些。
“这张百岁有着其父,大军阀张九灯做靠山,所以才敢试图从朱启手中抢来那绛珠仙子。”
“只是他不知底细,不知道那梅娘子对于朱启来说有大用,别说是他来抢,就是张九灯要抢也不会让。”
“梅娘子抢不来,但以他身份地位,要庇护一个金秀珠,应是不难,就看他敢不敢了?”
陶潜意念落定,忽然开口。
竟是将金府内发生的一切,毫无保留的吐露了出来。
果然,听他说完,不管是张百岁还是他身边一群护卫都是大惊失色。
尤其是那群明显来自某个道门,被张九灯派来保护张百岁的修士,他们深知张百岁的脾性,正打算开口劝诫。
陶潜却不管,自顾自又道:
“这位张公子,既然你是秀珠的未婚夫,当可庇护她的安全。”
“不过却是要你先给我与云容个准话,是否准备履行婚约,娶了秀珠?”
“若你愿意,我与云容道友也就不再叨扰你张府,自离去就是。”
“若你不愿,我与云容道友现下便要带走秀珠,遵照金道友的遗嘱,为其寻个安宁之地,度了余生。”
三两句话,立时便刺激到了张百岁。
他抱紧金秀珠,下意识就要开口答应。
身旁几个修士连忙阻拦,其中修为最高的,一个同是蜕凡境,蓄着山羊须的修士,竟是将矛头对准陶潜,直接质疑道:
“那金家乃是魔都大商,勾连上九皇子后更是向着修行家族转变,也不知敛了多少灵材宝物,功法书册。”
“金天养若是托孤,必会将金家藏宝一并给出。”
“想来那些宝物如今都在道友手中吧,若要少主履行婚约,道友是不是也该将这些宝物当做嫁妆拿来。”
此人以为,陶潜这龙妖必是个贪恋宝物的。
有这矛头理由,说不得可以将烫手山芋交出去。
可谁料到,陶潜等着的就是他这句。
轻蔑冷笑一声,径直弹出一道玉光,落入金秀珠手中。
辉芒散去显出的,正是那唤作“辟邪玉机”的储物法宝。
“金家一应灵材宝物,皆在此扳指内。”
“你若觉得不够,我与云容道友作为秀珠长辈,还可再添上些宝贝。”
“我道号金鳞,乃龙属,自海外仙岛而来,入世不过是寻些机缘破境,最不缺的便是灵材宝物。”
“云容道友乃是玉环山一脉传人,更不缺这些物事。”
“张百岁,快快决断吧!”
“瞧你长得这般人模人样,连个无辜的未婚妻都保不住,羞惭不羞惭?”
陶潜这几句吐出,果不其然,直激得张百岁面色涨红。
抬手便猛地一拍桌子,腾的一下站起,嘶吼着道:
“谁说我保不住秀珠性命?”
“就让他朱启来,要取走秀珠性命,先踏过我张百岁的尸体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