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额头很快冒出了汗水,嘴唇渐渐发白,原本看上去还算坚廷硬朗的身子,此时此刻,就跟那矗立在暴风雨之中的枯黄的老树,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
无边的恐惧,就好像那千年寒冰一样,冻住了他的思维。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这个孙女,怎么这么诡异?!
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做了没几年王妃而已,竟然有这么大的威慑力?小看她这人了,轻敌了!
此时此刻,东方翰不禁很是后悔。
早知日此,他就不采取这么高调的方式,不想着要公然逼她就范,由此多捞一点好处,不想着让安远伯府少一点骂名。早知道,就悄没声的,就把她和燕王的婚事给定了!
世人说什么,骂什么,管他呢!反正,他作为祖父,插手东方画锦的婚事,那可是律法都允许的,是名正言顺的!
他下意识的,自动的,忽略了秦王是堂堂的亲王,是皇上最信任最倚重的堂弟。也自动忽略了,秦王或许还活着的这个可能。为了攀附上燕王,为了心中那压制不住的蓬勃的权力欲望,以及金钱欲望,他忽略了好多潜在的因素,潜在的危机,跟飞蛾扑火一般,不顾一切的,想要把东方画锦牢牢的拿捏在手中,以最大限度的,换取东方家的利益!
说到底,也是为了换取他自己的利益。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自私自利的小人!
自诩为,是那高高在上的勋贵世家,其实骨子里早就烂透了!而他本人,更是老一辈安远伯的耻辱!老一辈的安远伯,也就是东方翰的祖父那一辈,其实还是颇受世人敬重的。就是他的父亲,虽然不是多有魄力的人,世人不是很看得上,但是却也没有给安远伯府带来什么骂名和耻辱,没有让祖上蒙羞。
此时此刻的东方翰,心里怎么想,东方画锦压根就没有心思去理睬。她只知道,自己的心里一片冰凉,这世道,对女子何其的不公,何其的残忍。
寒风呼呼的刮过,大地一片苍凉,看不到一点阳光。灰暗一片,让人忍不住心悸。
她忽然觉得,眼前一片黑暗,身子摇摇欲坠。
安一和安二,连忙不动声色的,把她扶住了。
东方画锦闭了闭眼睛,缓解了一下头晕的感觉,再次睁开眼睛,美丽的大眼睛里,迸射出刀锋一般锐利的光芒,大声喝道:“来人,把打上门来欺辱秦王,欺辱本王妃的践人,给我打一顿,押送去刑部大牢!跟寇大人说,这些人以下犯上,对皇室宗亲图谋不轨,务必严惩!告诉寇大人,本王妃这就进宫去,求见皇上和皇后,请他们为本王妃做主!”
此话一出,再看看东方画锦那霸气彰显、不容置疑的神情举止,东方翰傻眼了,内心不禁崩溃了!
不!她怎么可以这样?!
不!她怎么能一点都不害怕?!
不!她不是应该跪下来,低声下气的,跟他求饶么?!
毕竟,秦王都死了,就算没有死,也可能是残疾了,不能动了,或者是失去记忆了!总而言之,短期之内,秦王肯定是没法现身的!
燕王,也是一个极其强大的存在!
整个苍翠国,除了皇上、皇后和秦王之外,最厉害的那个人,也同样很被皇上器重的那个人,非燕王莫属!甚至,他还觉得,这些年以来,要不是燕王自己愿意偏居东北边关的话,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秦王,那还不一定呢!
嗯,一定是这样的!如果燕王在秦王被封王之前,就回到京城来,那肯定是没有宋词什么事情。充其量,宋词也就得一个镇国将军的封号,连郡王的封号都捞不上!
据说,在皇上小的时候,燕王可是抱过皇上的,也是很疼爱皇上的。皇上小的时候,跟燕王很是亲近,皇上的武功,还是燕王一手教出来的。
燕王,虽然是皇上的皇叔,不过却只比皇上大那么十来岁。如今,也不过才四十多岁,而且燕王一点也不显老,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好多,也就三十五六岁的样子。身体,也十分健康,又没有什么不良嗜好。
这样的燕王,配寡妇东方小草,哪里配不上呢?
“小草啊,你可不要执迷不悟!秦王这么久都不回来,他肯定是死了,回不来了!燕王各方面都很好,嫁给他,一点也不会辱没你!你就听祖父的话,嫁给他吧,祖父这真的是为你好!”
东方翰越想,就越觉得,东方小草嫁给燕王,对她好,对东方家也好。这根本,就是双赢的事情,是一举数得的事情。
这么想,嘴里就忍不住说了出来。尽管,他的心里还很是害怕,甚至是惊恐,话音都带着颤抖。但是,为了东方家可以飞黄腾达,为了那巨大的利益,他还是大着胆子,把话说出了口。
“放屁!无耻之徒!”东方画锦气得火冒三丈,大声吩咐赵潜:“赶紧的,把人押送去刑部大牢!对待这种无耻小人,对待这种黑心肝的践人,没有必要客气!日子,东方家的人敢再上门闹事,不用通传,直接打出去就是了!”
东方翰惊怒交加,心里的恐惧一bobo席卷而来,却还是硬着头皮厉声呵斥:“东方小草,你不要不识好歹,嫁给燕王有什么不好?嫁给他,你就不用一个人苦苦支撑了,就有了可以依靠的人了!”
东方画锦冷笑:“你莫不是傻了吧?以我跟东方家的关系来看,以你们在我心里的无耻卑鄙的印象来看,你以为,我若是嫁给了燕王,东方家就真的有好果子吃?不怕跟你们说,若是我真的被逼得嫁给了燕王,第一个要开刀的,第一个要对付的,绝对是东方家的人!”
“傻了吧唧,不知所谓的东西!”
东方画锦余怒未消,转身就吩咐安一:“现在,立刻,全面打压东方家所有的产业,所有的人!尤其是,那些在朝为官的人!”
当着东方家的人的面,她就悍然下达了旨意。
东方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禁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她莫不是疯了不成?试想一下,有谁要对付别人,会如此的明目张胆,公然表态?
这,也太嚣张,太无所顾忌了吧?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王府的侍卫和婆子,用事先就准备好的绳索,给绑了起来,串成了一长溜。
“东方小草,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东方翰再也绷不住了,也不顾什么伯爷的高贵形象,破口大骂了起来。
东方画锦轻轻一跃,跳上门口的上马石,目光扫过围观的路人和邻居,高声喊道:“各位邻居,各位路过的乡亲们,这些人被绑的人,是安远伯府的人。他们,是我名义上的娘家的人,不过我跟安远伯府的人是什么样的关系,相信大家也应该有所耳闻。”
说到这里,她猛然提高了声音:“我祖母,是续弦,安远伯府的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和四老爷,都是安远伯的原配夫人生的。安远伯从娶继妻开始,就一直防备着继妻,生怕继妻虐待祸害原配生的儿女。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自己的继妻当自己人看待,就跟防贼一样,防备了几十年。”
“这也就罢了,也算是人之常情,毕竟这世上能够真心对继子继女的后母,还是不多的。然而,他竟然还仇视后妻生的儿女,把他们视为眼中钉。亲自出手打压我父亲和五叔,对了,我的父亲和五叔,正是继妻生的儿子。也幸好,我父亲和五叔自己争气,在自己的父亲和几个兄长的不断打压下,竟然还都考过了进士,凭借自己的能力出仕为官了。”
“原本以为,他们这么争气的话,父亲会高看他们一眼。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的父亲和五叔,竟然被祖父东方翰动用安远伯府的力量,一个给弄去了西北的边境小县当县令,一个被弄去了东北的边境小县城当县令。这一去,就是很多很多年。”
“而且,在父亲和五叔去边关上任的时候,祖父和祖母竟然还联手,逼得父亲和五叔把自己的嫡子嫡女留在京城,任由他们磋磨。反而,强迫他们把庶子庶女和小妾给带走。你们都不知道啊,当年我父亲母亲去西北的时候,我弟弟才几个月大,可怜啊!那个时候,我们姐弟几个,吃不饱穿不暖,每天还要被长辈、堂兄弟堂姐妹欺辱,被下人践踏。”
“尤其是我那祖母,十分的可笑。她的所作所为,真是器竹难书!”说到这里,东方画锦想起可怜的小草,声音不禁有点哽咽,悲愤难言。
随着东方画锦的讲述,东方翰不禁目瞠欲裂,心急如焚。恨不能,一把将她给掐死!
“逆女,逆女!”他只能喃喃的,这样说着。
然而,这样的骂声,在东方画锦慷慨激昂的讲述之中,在围观之人对他的仇视鄙夷之中,却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完了,完蛋了!这下子,安远伯府,再也没有飞黄腾达的指望了!说不定,全家的人,都免不了牢狱之灾了!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