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跟钱没有关系,明明就是钱的原因!”
他这个语气就像是孩子彻底没救了一般,陈欣雪用力地一拍桌子,吓得医生都抖了抖。
她一双细长的眼眸倒竖起来,恶狠狠地瞪着他:
“不管是多贵的药还是器材,你都给我用上!我不相信我的孩子真的会……我既然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就绝对不会认命!”
在恐吓和威逼利诱下,医生只能勉强答应了她的要求,尽力保住这个孩子。
一路心情低迷地带着平平回到御龙湾,还没进门,陈欣雪就听到了几个佣人逗弄着小斯的对话:
“小斯少爷今天想吃什么呀?鸡蛋羹还是别的?”
“小孩子还是吃点易克化的东西好!要我说鸡蛋羹就不错!”
……
从头到尾,被簇拥着的小斯都没有说话,那几个人话题又一转:
“不知道以后小斯少爷还能不能在这个家里待下去。瞧着这新来的,不是个好相与的。”
“就是!更何况那个平平,才是先生的亲生儿子。这亲生和不是亲生的,就是隔了这么一层啊。”
“那还是得看这新来的容人的气量,要是她想得开,善待这个孩子,这谁不夸她一声心善?”
……
越听越听不下去了,陈欣雪重重地推开了门,一双眼睛如同淬了毒一样地扫过这几个围在一起说话的佣人,冷笑着道:
“宋家如今可是我当家做主了,我乐意留着这个孩子就留着,不乐意了我随时都可以把他赶出去!主人家的事情,哪里有你们这群乡下人说三道四的资格?”
“陈小姐,不是我自夸,我这个乡下人,可是熬走了好几任女主人的。您能不能长久地待下去,这还是个未知数呢!”
平日里一个个都不敢招惹她,这一次她们就像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几个女佣满是讥讽地笑道:
“就是就是!外人不知道情形,我们难道还不知道了吗?你跟先生哪里有什么感情?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你比我们心里更清楚!”
!!!
这群下贱东西是知道了什么?
被气得动弹不得,又因为她们这有恃无恐的最后一句话而感到浑身冰冷,陈欣雪过了许久,才不声不响地绕过她们,也没去管一直站在后边的小斯,抱着平平径直离开了。
等他们母子走远之后,老管家从不知名的角落里闪了出来,在经过这三名女佣的时候,嘴唇微微动了动:
“干的不错。”
把自己制作的飞机模型从展览柜里拿了出来,宋小斯全神贯注地改装起了这架模型,还没等他完成,房间的门就被人大力推开了,一道气弱却无比趾高气扬的声音传了进来:
“你在干什么?小叫花子?”
摆弄模型的手微微顿了顿,小斯没有抬头,随后又开始自顾自地做事。
“我在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我?真是不礼貌!小心我叫我妈咪把你丢出去!”
似乎没想到他竟然敢不理自己,平平往前走了两步,嚷嚷起来:
“什么狗屁东西?不过是一堆垃圾做成的玩具罢了!”
说着,他把小斯一把推开,朝着做到一半的模型一脚踢去——
顿时粉碎。
房间里四处都是模型的零件,宋小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神情可怕极了,骇得平平忍不住退了退,声音发抖地道:
“你瞪着我做什么?又、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说完后似乎意识到自己不该对他这么低声下气,平平挺了挺胸脯:
“我妈咪说了,你就是一个没人要的小野种,托我的福可以在我家好吃好喝地过了这么多年,你有什么资格瞪我?你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
随即他狠狠地踩了踩几个剩下的大的零件,似乎要以此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不等他再踩下去,原本一直显得很冷静的小斯却突然爆发,把他一把推倒在地,把那些被踩折了的零件揽在了自己的怀里,满是敌意地瞪着他。
“……你、你等着!”
愣了几秒之后,平平立马飞快地站了起来,朝着门外跑去了。
而小斯,却一个人收拾着地上的残局,那些或是散开或是损坏的零件,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不到五分钟,陈欣雪母子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陈欣雪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现在看到他越发怒从中来:
“我奉劝你最好是识相点儿!你现在能够在宋家继续生活,全都是因为我大度!要是我把你赶出去了,你就只能像叫花子一样睡大街!听明白了没?”
许是动怒,她的嗓门极其大,不少原本训练有素的员工都探出头来,好奇地望着小斯的房门口。
看到这不能说话的小孩子只是抱着那一堆零件神情沉沉、竟没有半分悔过的意思,陈欣雪愈发觉得厌烦。
她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小斯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恶意满满地嘲笑道:
“你是耳朵聋了吗?原来你不仅是个哑巴,还是个聋子啊!收养你这么个残疾人,也算是我积德了。”
“……”
微微张了张嘴,小斯似乎想反驳什么,但是最终也没有开口。
见他这副人人都可以上来欺负一脚的模样,陈欣雪就是再恐吓,也觉得失去了意思,索性将他一把丢在地上:
“这些话我跟你说最后一遍,我的儿子不是你可以随便欺负的人,听到了吗?你最好是夹着尾巴做人,再被我发现你欺负他了……你就给我滚出去!”
把白天里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地告诉了他,老管家那张满布风霜的脸上,写满了心疼:
“她那样说小斯少爷,着实太可恶了。私以为,针对她的行动力度还要大一些,不然只怕她有恃无恐,行事越发嚣张起来。”
“不急。”
背对着她坐着的宋秉爵并不怎么担心这件事,他淡淡地道:
“按照我的部署慢慢来,很快她就会陷入一片恐慌了。”
“还有一件事,我想韩修应该向您汇报过了。”
话虽这么说,老管家对于韩修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又汇报道:
“陈欣雪通过早报,公布了她和你的关系,也带出了平平的存在。这件事落在慕小姐眼里,只怕又会误会是你做的了。”
“她知道不会是我。”
对于她的判断力,他有着充足的信任,他现在也不太明白,自己这种信任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恕我多一句嘴,女人要的是安全感,而不是一味地去相信。我看慕小姐性情决绝得很,要是打定主意不再理你,除非生离死别……”
“这不是你关心的事情了。”
这种关键时刻,宋秉爵不想从任何一个人口中听到她会离开自己的消息,他强硬且固执地道:
“幕后之人不抓出来,我和她面临的困难只会是越来越多。我今天有些累了,你下去吧。”
看着他从来如此的背影,老管家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再说什么,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把这份报纸随意扔到了一边,许烁一边轻敲着自己的腿,一边眯起了眼睛:
“看来他还真是对宋秉爵穷追不舍。如果不是知道内情,我都差点要以为他这是喜欢上了宋秉爵。”
“这正是你一举重新夺回慕小姐的时候,她现在想必正因为这件事伤心,如果你能出现在她身边、对她嘘寒问暖的话,我想,没有几个女人会经受得住。”
徐特助也不禁为许烁高兴起来,他曾经见识过慕晚安对许烁的痴情,要追回一个曾经有感情的女人,应该不太难。
“你不了解她。这个时候,我应该做的就是像普通朋友一样的陪伴。”
一边在脑中构想着自己的计划,许烁一边愉悦地扬起了嘴角,片刻后,他闲闲开口:
“现在备车,我想去见见她。”
“怎么会想到请我来听戏?现在大多数人都不爱听这个了。”
看着手上戏园子的门票,慕晚安有些迟疑地看向了坐在对面的许烁,“再说了,我在这方面其实也不大在行。只怕是牛嚼牡丹了。”
“不过是冲着这家戏园子内里的风景好,你如果不想听,就当是散步也行。”
微微一笑,许烁并不强求,语气也十分温和,内容却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惆怅:
“不过是想着从前做朋友时的时光,觉得十分美好罢了。”
“也是。”
看着描画精美的戏票,慕晚安也想起了从前的时候,单单只看朋友间的情分,他们亦是有过一段美好时光的。
“这是昆剧大师季云华最有名的一出戏。季云华要隐退了,这也算得上是有生之年的场子,你确定不去?”
拿捏着说话的分寸,许烁满脸真诚地看着她,慕晚安想着自己左右无事,便点头道:
“大师绝响,怎么也要去的。多谢你的票了。”
“朋友之间,说谢谢未免太客气了。”
仍旧是温和一笑,许烁的态度简直绅士礼貌得过了头,让慕晚安无端生出些许怪异的感觉,她也只能回以一个淡淡的笑容,不知道说些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