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有活血之效, 怀孕之人不可多用。虞枝心好奇一脸疑惑:“谢宝林是傻的么?山楂与红枣的滋味截然不同,她难道会吃不出区别来?”
“据说是山楂糕里同样放了不少红枣, 谢宝林心大,没觉出不妥。”白桃解释道:“如今就不知道这是意外还是被人算计,想来以坤和宫的能耐,应是很快能查明真相吧。”
……
“所以这真的是意外?”
此时的坤和宫里,皇后娘娘颇有些怀疑的看着从慎刑司回来的扶摇和青岚,问道:“御膳房那几个小太监你们可审过了?当真没有被人指使?”
“查过了,确无被人指使的痕迹。”扶摇姑姑肯定道,“谢宝林误用的山楂糕是御膳房做的,混用了山楂红枣赤豆等原料,因属于普通份例口味又好,每日都有小主们派人来拿,便常备着许多份装好的。
“而单用红枣做的纯枣糕只有宋贵人处偶尔要一两次,另就是这两日谢宝林的宫女了。小钱子记得清清楚楚,那日只给谢宝林的宫女紫燕装了一盒。另御膳房也对了好几轮单子,并无多出或少的分量。”
之前没说话的青岚姑姑也点头道:“御膳房装点心的食盒大差不差都是一个模样,由各处的宫女或小太监按照份例领了自己提走。奴婢与扶摇姐姐将御膳房的人分开提审,供词能对得上。”
扶摇姑姑接着道:“宫女紫燕与陈宝林的小太监小路子前后脚到的御膳房,两人份完份例点心一块儿走的。按照两人招供,他们只在回去的路上遇到贵妃时行礼将食盒放下过,到了明纯宫各归各处,并没有在别的地方耽搁。”
“碰到了贵妃?”皇后一挑眉。
“贵妃是从乾元宫回长乐宫,与这两人本是同路,因坐了肩舆脚程更快些才与他们碰上。”
御膳房在乾元宫以东,再往前就是长乐宫和明纯宫,几处连在一条直线上。这御膳房原只供应陛下饮食,各处宫殿自有自己的膳房可用。因陛下继位时尚无后妃,各宫的膳房自然关张大吉。
之后陛下大婚纳妃,但妃嫔人数一直不多,索性下令将御膳房改做内膳房,后宫主子们的吃喝全由此处统筹。如今除了坤和宫单独开了膳房外,其余宫的娘娘小主并陛下的饭食都是从这里拿,各处的膳房偶尔会用来做些不用灶火的点心汤品,或是按照太医的指点煎药,不过终究是用的少的。
扶摇姑姑看皇后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期待什么,摇摇头解释道:“两人遇上贵妃的轿撵便靠边停下跪礼回避,贵妃则一径往前并未逗留。甚至贵妃根本不记碰到过他们,还是随行的宫女回想起来认了人。”
“所以贵妃并无嫌疑?”皇后有些失望。
扶摇姑姑苦笑:“约莫就是两人起身后将食盒提反了。奴婢等一节一节验证过,是意外的可能性最大。”
“那陈宝林呢?”皇后不肯放过任何一种可能:“会不会是她故意为之?”
“陈宝林处也没什么异常。”青岚姑姑答道:“小路子每日都在差不多的时辰去御膳房领一盒山楂糕。奴婢往太医院核实过 ,因陈宝林一直有胃脘胀满的症状,太医建议她药补不如食补,嘱咐她常用的。”
“奴婢等还审了陈小主跟前的两个大宫女,都说陈小主午睡醒来发现糕点不对,把小路子叫过去骂了一顿。偏小路子指天发誓自己拿的就是山楂糕拒不认错,把陈小主都气哭了。”
“后来听说谢宝林是吃了山楂糕小产的,陈宝林狠吓了一跳,自己都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换了两边的糕点。奴婢等去的时候陈小主已经把小路子扣住了,二话不说将人交给了奴婢,只道她是真不知情,还请娘娘千万主持公道。”
皇后听着二人的话沉吟片刻,终是不得不承认其中并无疏漏,无论贵妃也好陈氏也罢,都没有暗中动手而不被察觉的机会。
“这么看来还当真是一场意外。也是谢宝林福缘浅薄,但不得如此荣恩。”
皇后轻叹一声,多少有些遗憾。如今宫中有孕的两位贵人胎相皆不是很稳,而她迫切需要一个健康的皇嗣作为自己的底牌。谢宝林有孕着实是意外之喜,谁知竟就这样没了呢。
“你们再去讯问一回,确保万无一失。若是再无别的疑点,就将那两个犯错的奴才处置了吧。”
……
两位姑姑查过一回又一回,始终没发现什么新的疑点。食盒一路上的行踪是明了的,两个宫人在挨了好几遍板子后都认了罪,道确实有可能在路上拿错,只并无任何人指使,着实是自己粗心大意了。
虽不是有心之失,但让陛下失去一位皇嗣,这两个奴才的性命自是留不得的。只陛下和皇后仁慈,并未牵连其他无辜之人,宫中因谢宝林滑胎带来的不安情绪和些许流言便很快降了下去。
唯有失了孩子的谢氏哭的不能自已,久久不能从伤心中抽身。虽然查出身孕仅两日功夫,可这两日里她已经幻想了太多美好的未来。谁知不过一场美梦都不及做完的功夫,一切就彻底消失在眼前。
陛下是个怜香惜玉之人,更兼对谢宝林正新鲜着,竟是耐着性子日日来哄着她。又是私库里的珠宝头面珍贵首饰,又是许了她无数承诺,才让美人渐渐缓过来,再次恢复脸上笑意。
这般自然让不少小主心生嫉妒,背地里没少骂她不能承宠还日日占着陛下的关怀着实过分,恨不能让皇后娘娘降旨申饬。皇后听她们在请安时明里暗里的意有所指只想嗤笑——真当皇后是傻的,会被这些没头没脑的低位小主当枪使么?
被陛下和太医摁着修养、因此并未去请安的谢宝林对此全然不知,倒越发得意陛下对她的用心。更兼太医在给她诊过平安脉后带来一个好消息,大约是她月份尚浅人又年轻,虽然滑胎有些伤身但并未伤着根基,只需将养些时日就能恢复健康,此番并不会妨碍她再次受孕。
如此一来,谢宝林因滑胎带来的愁苦已是一扫而空,不过偶尔与陛下拈酸吃醋时自怜自艾的提一提。反而是这次事件中差点儿被牵连的另一位小主——同样住在明纯宫的陈宝林吓的病了一场,刚恢复些便恹恹的与谢宝林赔了无数次罪。
谢宝林本有几分迁怒于她,然一则事情已经过去,二来看着纤弱苍白的陈宝林手足无措的站在她面前抽泣落泪,她是什么抱怨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少不得还要安慰她几句,只教她都是下人的错,可不必往自己身上揽。
贵妃在长乐宫中听着明纯宫传出来的消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心道: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没想到陈宝林这平日里不声不响一味柔弱的女人下起狠手来竟是意外的干脆利落,连皇后都被她骗过去了。
是的,满宫上下或许唯有贵妃知道谢宝林小产完全不是意外,而是陈宝林精心策划并实施。至于为何陈氏要对谢宝林出手——并非有什么怨什么仇,不过是她要求的一份投名状罢了。
而事情若要说,便得从去岁年末时说起。彼时沈婉姿刚从容妃晋位为贵妃,也知道自己不得不和皇后正面对上了。她倒不至于主动出击挑衅坤和宫,可明纯宫作为皇后的班底,往里面安插一个内应已是迫在眉睫。
贵妃挑来挑去,最终发现什么宫女太监都比不过一个主子来的便宜。而这个能为她所用的主子自然就是明纯宫的小透明,才因皇后罚跪而受了风寒一病不起的陈宝林。
第60章 .花深深 · ?
让我们将时间略倒回一些, 回到冬祭大典之后,陛下才将容妃封作贵妃之时。
陈袅袅位份不高,胜在平日里低调听话不惹事, 无论李嫔还是皇后都没把她放在眼里。而贵妃要策动陈宝林并不是难事, 只消在御花园时偶遇闲聊,“不小心”将初入宫时白清涟算计她误了请安时辰的事儿说出来,陈袅袅就瞬时从半死不活的模样清醒过来一大半。
“本宫还记得你们入宫时陛下对你赞誉有加,恨不得第一日就幸了你。”贵妃假意惋惜的翻起旧账,每一个字却如同尖刀一般插丨进陈袅袅的心里, 直叫她心中的恨意一点点高涨。
“本宫那会儿还纳闷呢,虽说你年纪小些, 规矩却是几个人里最好的,怎么会头一天就犯了错!后来才从殁了的小吴氏口中得知当日真相,原是白清涟送了一壶加了料的茶过去,生生让你们主仆都睡晚了。”
陈袅袅对此尚有记忆,那一夜确实是她的好姐姐白清涟送来了一壶好茶——
“可白姐姐……白贵人,分明是与我最要好的啊。我病了这些时日,她没少给我送东西……”
陈袅袅强自镇定, 不料对上贵妃怜悯而无奈的眼神,瞬时说不出话来。先绝了自己的前途, 哪怕给太多小恩小惠又有什么意义?
“罢了, 本宫不过正好与你遇上便闲聊两句而已, 可不是为了挑拨你们的姐妹情谊。”贵妃的脸色转为冷漠,弹了弹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只淡淡道:“可叹你被蒙在鼓里还替她说话, 连慧嫔都比你看的明白,早就知道白贵人对你的心思。”
“什么?”陈袅袅瞪大了眼睛:“慧嫔——”
“当日本宫邀慧嫔到长乐宫小坐, 慧嫔便亲口告诉本宫,是白贵人故意吓唬你,又在伸手扶你时刻意松懈了力度才让你摔了一跤,从此被陛下和皇后不喜。”
贵妃看着她似笑非笑:“她早在第一日就坑了你,显然是把你当敌人的。不会你自个儿一点感觉都没有,还以为白氏真心对你好吧。”
对于贵妃的说辞,陈宝林第一反应自是不信。然贵妃说的笃定,又由不得她不信。贵妃却并不看她作何反应,施施然离开了御花园。只留她一人浑浑噩噩,一时想起白贵人的好,一时又不免记起白氏许多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和话语,仿佛都与自己后来的歹运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
人是禁不起怀疑的。哪怕并无什么坏心思,只需存了疑惑都能觉得哪哪儿不对劲。更何况白清涟确实用了不少手段,因觉得陈袅袅是个呆的,到后来连遮掩都变得敷衍。如今被陈袅袅一点点从记忆中抠出,不免冷汗蒙了一层又一层,心却凉了一分又一分。
终有一日,陈袅袅再次与贵妃在御花园“偶遇”。只时的陈袅袅眼中已经燃起幽暗的火焰,让贵妃十分满意。
她愿意归附贵妃,贵妃亦给了她承诺。只要陈氏能表现出足够的能力,贵妃便会向陛下进言让她得宠。
“没有什么是比自己成了宠妃再报复当初踩着自己上位的人更爽快的事了。”容妃如是蛊惑道:“尤其是对白清涟这样野心勃勃不择手段的人,你把她想得到的都拿到手,让她一无所有的看着你,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陈袅袅仍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苍白了脸色淡淡的点了点头。她对自己的前途依旧迷茫,可这几日到底想通了一件事:想在后宫活下去,不争是没有出路的。
她被白清涟坑害,被李嫔无视,被皇后借故惩戒伤了身子。无论是为了报仇还是单纯为了把日子过的舒坦些,接受贵妃的招揽似乎是她唯一的机会。
……
有贵妃不着痕迹的暗中帮衬,陈宝林的日子果然好过了许多。陈袅袅也曾心中忐忑,生怕贵妃给她什么难以完成的任务,偏贵妃仿佛将她忘了一般,连御花园的偶遇都不再有了。
白清涟有了身孕,皇后和李嫔将她护的如同眼珠子一般。陈袅袅嫉妒之余,更怕的却是贵妃突然要求她对白氏下手——她虽然恨毒了白氏,也知道凭自己的本事根本没法动白清涟一根汗毛,若胆敢动手指不定被李嫔如何收拾。
好在贵妃一直没有命令,陈袅袅提心吊胆了几日好歹将一颗心放下了。至后来白清涟因上巳节的兰草滑胎,她更是欢欣雀跃,躲在被子里偷笑了许久。
或许这就是报应吧。彼时陈袅袅听着里里外外的闲言碎语,并不在意到底是谁为了什么要害白清涟。只要白清涟受了罪遭了秧,她心里就是乐意的。
自白清涟滑胎,陈袅袅的日子过的更加安分平静。就在她几乎将贵妃的拉拢和自己的归附忘在脑后之时,不想前脚谢宝林传出身孕,半刻钟之后就有人将一张纸条扔进屋子,约她在御花园里偶遇。
她挣扎良久,到底是选择了赴约。与她偶遇的并不是贵妃,而是长乐宫里的一名小太监,带来的却是贵妃的口谕。
不消她用什么法子,不消她花多长时间,谢宝林这胎不能留,一定要想法子弄掉。
陈宝林自认与谢宝林无冤无仇,有心拒绝贵妃,可她更知道贵妃有多大的势力。能让她在明纯宫里过的好,就有更大的能耐让她在明纯宫里处处委屈生不如死。
陈袅袅一夜未眠,次日清晨顶着一双黑眼圈听着前屋喧闹的笑声,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
后宫这个大染缸足够让最善良的女人变得冷情冷血,何况陈袅袅这般看惯了后宅手段、亦被教导了许多本事的高门闺秀,哪怕再柔弱乖巧,要下狠手时也总是有法子的。
只消她下定决心,心里立刻无师自通的有了全盘计划。甚至连人选都近在眼前——便是那个日常替她去御膳房拿糕点的小路子。
小路子本有些爱贪小便宜的毛病,陈袅袅略施小计,轻而易举的设计抓到了小路子偷窃的把柄。小路子慌了神的连连喊冤,可人证物证就在眼前,让他根本无从辩驳。
眼看这小太监已然吓坏了,陈袅袅才转过话头威逼利诱。只道小路子若是听话,非但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她还额外给他一笔赏赐。可若是小路子敢推辞反抗,她就立时告到李嫔处,只管将他拿去慎刑司打杀了去!
小路子哪里有选择的权利,战战兢兢听了陈宝林的要求,才发现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是和谢宝林的小宫女紫燕套套近乎,时常一块儿去取个糕点,若是机会得当就将食盒掉个个儿。
按陈宝林的话说,她就是想与谢宝林开个玩笑。御膳房的点心都是吃得的,就算被谢宝林发现弄错了,他和紫燕一块儿挨顿批也就完了。
小路子将信将疑的思索了一夜,想破头也没想出换个点心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后果——他一个跑腿的小太监并不知道山楂有什么功效,更不知道一盒糕点能对怀有身孕的谢宝林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更没料到第二日就碰到了一个掉包的好机会。小路子趁着两人起身时飞快的先一步提起紫燕的食盒,将自己面前的往她那边推了一推。
遇上贵妃的仪仗确实是意外,只紫燕这般粗使宫女对高位贵人本是又敬又畏,哪怕贵妃仪仗已经过了挺远仍是心神不宁的眺望了好几次,根本没看到小路子底下动作。
一抬头见小路子已经收拾好了往前走,她自然而然的提了自己身边剩下那个食盒,就这么一路回到了明纯宫。
一盒子山楂糕轻轻巧巧的被送到了谢宝林的面前,而与陈宝林猜测的一样,谢宝林毫无察觉的吃了下去。
——这却是她入宫前就知道的,谢宝林的味觉并不敏锐,酸甜苦辣咸只不是很重的味道根本吃不出不同来。当年她还与别的小姐拿这个捉弄过谢氏,自然笃定一道放够了糖的山楂红枣糕与纯枣糕在谢宝林口中是完全没区别的。
是陈氏预料中的结局,只是她也没想到会如此顺利。唯一需要解决的就是负责换了食盒的小路子,而她自有说辞让这小太监闭嘴。
实则小路子听说谢宝林因吃了这盒山楂糕小产了才知道陈宝林看似莫名其妙的命令到底是为何为。可是一切都太晚了。陈宝林将他扣住问罪,却遣散了旁人对他循循善诱,告诉他谋害皇嗣是诛九族的大罪。就算他说出真相也不能免除,甚至还要连累家人。倒不如一口咬死了是疏忽大意的意外所致,以一人性命承担下罪责。
小路子早已六神无主,虽对陈宝林又恨又怕,竟也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自己死罪难逃,保全家人才是最重要的。索性一直咬牙硬挺过了慎刑司的严刑拷打,用自己的死将这场谋算的真相彻底掩埋。
而也是这一日,陈袅袅看着内务府新发下来的一批胭脂水粉衣衫布料显然比往日的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才彻底按捺住心中的恐惧。她默默的劝自己——谁能不为自己活着呢?了不得她得宠之日,再好生补偿谢宝林就是。
第61章 .薄命女 · ?
时光如流水般淌过, 谢小主意外滑胎的事件很快被许多人忘在脑后。后宫依旧是这个后宫,后妃也依旧是这些熟悉的面孔。若非要说有什么变化,不过是陛下宠爱之人又换了一茬, 如今已变成了陈宝林盛宠罢了。
说来陈宝林得宠和当初宋贵人差不离。因愧疚自己的宫人疏忽导致谢宝林小产, 陈宝林亲手做了不少荷包帕子给谢小主赔罪。谢宝林本没当回事,不想被陛下瞧见上头独特的针法花样多问了几句,倒成就了陈宝林一番圣宠。
谢宝林对此虽然不忿,却也没什么办法。太医有言在先,她底子算是好的, 可滑胎到底伤身,不修养上个把月决不可承宠。总归就算不是陈小主也会有别的娘娘小主顶了她侍寝的时日, 不如心平气和的将养好了再做打算。
何况陈袅袅确是个柔弱的,生怕因陛下宠爱而得罪了谢宝林,越发在她面前显得小心翼翼。谢宝林性子高傲不假,可做不出仗势欺人的举动。又知道陛下宠谁爱谁并非自己可以决定的,哪怕迁怒也于事无补,是在宫女们的劝解下终是与陈宝林化干戈为玉帛,相安无事的过日子来。
其他宫里盼着一场厮斗大戏的小主们失望了。至于贵妃李嫔等人却并不在意:且不提京、冀选秀使已经带回秀女二百三十二人送选, 如今都在京郊皇家别院教习规矩,直待一个月后送入宫中, 少不得又有新宠被陛下看上。便说再过十几天, 慧嫔就该结束百日热孝重新上绿头牌子, 到时候新宠旧爱之争才是真的好看呢。
有人摩拳擦掌,有人幸灾乐祸,更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只差暗地里开个赌局下注。没料到在这之前先有一件大事发生——五月初五正逢端阳,陛下在前朝率领百官祈福辟邪, 不妨长乐宫的小太监慌慌张张跑来,道是丽贵人早产了!
一时不说陛下愣住,不少重臣心中亦是一咯噔。太医早诊出丽贵人肚子里是个小皇子,不出意外便是陛下长子。虽也说了丽贵人胎相不稳极有可能早产,可如今才将将到七个月……
老话说“七活八不活”,然但凡早产,孩子夭折的概率就比正常生产要大得多。皇帝急出一头汗来,不管不顾的甩袖就往外跑。一众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没人出声拦下——哪怕是礼部尚书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也没说出让陛下完成祭典大宴群臣后再回去的话。
好歹是陛下第一个儿子呢,陛下真龙天子自有龙气庇佑,或许有他坐镇,丽贵人这孩子能平安活下来……也说不定啊?
赵熠心中确实着急,只他急的与众人想的或许并不一样。这个孩子是他用来对付皇后的手段,他并不需要孩子多么健康,但在送进坤和宫之前,这个孩子必须活着!
“丽贵人那里如何?”皇帝陛下脚步飞快,一边与身边一路小跑的崔公公道:“你先一步去告诉贵妃,若是孩子不好生只管让太医下猛药,不必顾忌丽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