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张甲不同意,他性格比较强硬,这两位相比于他显得软弱了一些。
所以他再一次力排众议,决定还是按照计划攻打平阳郡。
旭州郡守和舒川郡守从房子里面出来之后,发现张甲的儿子就在门口,旭州郡守还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于是对这个小伙子说:“劝劝你爹,也让他到军中看看。咱们有很多人已经烂裆了,实在是不适合征战下去。”
等这两个人走了之后,这小伙子进了屋子。张甲其实已经听见了外边那两个家伙跟儿子说的话,把脸板着问儿子:“怎么,你也觉得现在不能进攻?”他本想听一听儿子的支持,没想到儿子和那两个家伙的想法是一样的。
因为是亲父子,这小伙子说话的时候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委婉一些。
“爹爹,既然说到这里了,让我说咱们现在就走吧,见好就收就行了,我担心最后多了嚼不烂。”
张甲的心情就变得糟糕了起来,若是其他人不支持也就算了,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也不支持。
但毕竟是亲儿子,张甲也没有发脾气,而是站起来语重心长的跟儿子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攻打平阳吗?”
“是因为平阳的那个巫马秋叶是一个劲敌。”
“也不止如此。每个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他们两个是想跟着咱们发一笔财,如今这一笔财到手了,自然是想要退走。但是咱们不能走,咱们家除了和中原的朝廷有点仇之外,还有一点是你爹我没有跟任何人说的。为什么咱们就要在北方过那种苦寒的日子?为什么不能到中原的花花世界里来享受几年呢?”
他儿子眼了一口吐沫:“享受几年?既然如此,也可以啊,咱们现在就退到京城去,京城要什么有什么。等到天下一统了,咱们再退回北方。叫我说这中间也有五六年够咱们享受的了。”
张甲就发现儿子是个榆木疙瘩脑袋,到现在都没有发现自己心里隐秘不得见人的想法。
“你老子的意思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他儿子叹了一口气。
“我当然明白您的意思,您是想要留在这里南面称孤,您的意思是家族万代统治这天下疆域。说白了,是想当皇帝。”
张甲脸上带了些微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好小子,我就知道你聪明,不可能猜不出来。”
他儿子再次叹了一口气,不是他猜不出来,而是老爹脸上的野心明晃晃的摆着,别说自己了,怕是其他两位郡守早就猜出来了。所以人家这个时候才不想跟着老爹干下去,毕竟干下去之后未必能同富贵。
“爹,你跟儿子说,想要统治这天下靠的是什么?”
“好小子,你现在已经开始考你爹了。还能是什么?当然是靠咱们的骑兵。”
他儿子摇了摇头,要是在草原上自然是谁的拳头硬听谁的。但是在中原王朝,自古以来是谁有德行听谁的,顺便有德行的□□头再硬一点。要不然就有个词儿形容叫做德不配位。
针对这么多代皇帝,光有拳头没有德行的,有很多词儿来形容,好听点叫“兴师动众”,难听点叫“滥用武力”“穷兵黩武”。
看到儿子摇头,张甲还挺高兴的,这证明儿子确实是有些见识。“当然了,光靠咱们的骑兵不行,还是要靠那些读书人治理天下。早些年我跟你说天下读书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话也没有那么绝对,也有一些忠臣的。到时候咱们父子只需要把那些忠臣挑拣出来替咱们干活儿就行。”
“可如今咱们没有时间去寻找那些忠臣了。”
“怎么没有?儿子你要相信,只要咱们赢了这一仗,到时候天下的读书人都会来投奔咱们,在这些人当中挑选几个忠心有本事的不是什么难事。”
说白了,张甲就是想拿这一场大仗来赌一把。
他儿子也知道没办法劝动张甲,只能闭上眼睛用手揉了揉脸。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往后推,天气越来越热。
武州和平阳都在同一个纬度,两地的麦子都已经慢慢变黄。但是麦子当中还有一些水分,秋叶把一株麦子掐了头之后放在手心里揉出麦粒,吹掉了麦穗儿的皮儿。随后塞到嘴巴里嚼了嚼。
有点水分,还要在地里再生长一周左右,这个时候的麦子一天一个样,如果现在强行收割,到时候晒干了麦粒绝对不饱满。而且轻飘飘的,含淀粉量很低。
秋叶对身后的人说:“这段时间磨快了镰刀,一旦有命令来了,谁都别觉得可惜,赶快抢收。”
如今大战的气氛已经烘托到位了,两军的大战就要从这几天开始。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根本不需要嘱咐。
有许多辅兵和从山阴组织的几万麦客都到位了,整个平阳郡如果抢收,全体麦子进仓库,也就是十天左右。
这十天不止是和敌人挣,也要和老天爷争,每年收麦子的时候必定会下雨,处理不好又会粮食发霉。
就在秋叶想要多走走看看的时候,远处的战鼓声传来,秋叶的心情既轻松又沉重,轻松的是终于等来了北三郡的骑兵,沉重的是,这一次也不知道是赢还是输。
第152章 倒塌 八
其实在这大半个月里面, 秋叶也并不是什么事都没做,单等着人家上门。
先在边境的地方,秋叶让人临时修建起了一座兵寨, 也没想着这个地方能坚持很久,让秋叶来说,能坚持半个月把粮食收回去就行了。
等到粮食进仓库之后,到时候放开手脚和对方好好的干一仗。
张甲他们来到了平阳郡外边,先看到平地上是一座用木头垒成的兵寨。
张甲对旁边的旭州郡守和舒川郡守说:“这处地方可以用火攻。”
旭州郡守这个时候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 如今正是麦子收获的季节, 也是中原比较热的一段时间,虽然没有到三伏天, 一般人很难受得了这样的天气了。这个时候用火攻算是下下之策, 他就很委婉的提醒张甲:“天干物燥,我估计麦子都已经成熟了,到时候如果一旦火势连绵, 咱们收不了粮食,人家也收不了粮食, 这不等于白来了一趟。”
张甲哈哈一笑:“咱们想要粮食, 人家也想要粮食, 到时候再说。”
什么到时候再说,这是什么意思?旭州郡守还要说话,舒川郡守扯了一下旭州郡守。示意不要说那么多了。
北方的骑兵远来到这里,首先气候不太适应, 其次就是骑了一上午的马直接来攻打兵寨,等于让对方以逸待劳。而且对方也是有准备的, 当骑兵冲锋攻城的时候, 躲在栅栏后面的平阳郡大军直接用八牛弩扫射。弩车的数量很多, 那些快冲到地方的骑兵能听得见机括射箭的嗡嗡声。
对方的骑兵在大草原上和对手横冲直撞,大家靠的一般都是来去如风的速度以及悍不畏死的态度,草原上并不是没有弓箭,但是那些弓箭软绵绵的,哪怕是中箭之后,只要是个勇士,只要没有射中要害,还能再往前冲一会儿。
可是这些□□比弓箭强大多了,穿透力还强。根本不需要人家瞄准,标枪一样的□□飞过来,连人带马都能扎在地上。
第一波冲锋北方的骑兵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反而是丢下了几百具尸体仓皇后退。
不管是旭州郡守还是舒川郡守,这个时候都看得心惊胆战。他们一直知道中原王朝比较厉害,但是考虑到中央王朝那些士大夫全是一些文弱书生,凌驾在那些将军们之上,总觉得整体太过软弱。
直到这个时候这些人才想起来当初的汉人可不是文弱的样子,那个时候是一汉抵五胡,个个都是武德充沛。
所以第一次进攻没有得利,反而失败下来,无论是旭州郡守和舒川郡守都明白这个时候不能再和对方死磕了,不如想想其他办法。
旭州郡守就来找张甲:“不如咱们今天晚上偷袭他们,如此晴天白日,这还是第1次动手,他们的□□肯定存量比较大,咱们这个时候避其锋芒,别拿儿郎的性命不当回事儿。”
张甲没有说话把嘴巴闭得紧紧的,两只眼睛瞪着通红,这个时候能看得出来张甲非常愤怒,把手放到了刀的把手上,手上青筋毕露。
旭州郡守看他这个样子也就没有再说,但是张甲的儿子同意旭州郡守的观点,把手放到了张甲的手上:“父亲,咱们没有那么多人,他们有几十万大军,而且还能随时抽壮丁补充兵力。可咱们也只带了十几万人,还不到20万人呢。”
光是拼人数是没办法跟人家比的,张甲这个时候叹了一口气:“罢了,咱们先把这个亏吃下去,毕竟胜败乃兵家常事。”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随后吩咐身后的人收兵。
一群人也没到帐篷里,这个时候还没有安营扎寨,大军开始互相帮忙救助伤员,这些将领们找到了一棵树,蹲在树下商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舒川郡守和旭州郡守这个时候没有提离开的事情,大军都已经开到这里了,刚才都已经交战了,如果是这个时候提离开,那等于是不战而逃,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
旭州郡守对张甲提议:“咱们等到晚上大家熟睡的时候派人悄悄的摸进去,来个里应外合。”
这个办法并不是没有可执行性,只因为兵寨全部是用木头堆叠而成的,到时候只要拿着一把小锯子,动作轻一点,锯开一个缺口,大家爬进去完全不是问题。
办法是个好办法,张甲没有说话,张甲的儿子当初在晚上的时候也打算偷袭平阳郡大军,但是每次都被他们的暗哨发现。于是提醒旭州郡守:“如今两军交战,他们不可能不放暗哨,就是晚上睡觉也会睁着一只眼睛应付偷袭。既然您说晚上行动,除了这个还有其他的办法没有?”
旭州郡守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别管是晚上攻占还是晚上放火,动静都比较大。一旦动静大了之后,两军交战稍微一冲锋,半夜队伍难以指挥,到时候收拢不住别偷袭不成,反被人家打的溃不成军。
旭州郡守没有办法,舒川郡守就有些着急,毕竟收麦子前后也不过半个月左右。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时机稍纵即逝,这半个月没有一点儿进步,那只能到别的地方去努力一把了。
所以舒川太守就看着张甲:“如今咱们三家是你当家,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张甲看着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把自己目前的几个办法都说了出来:“第一,利诱,咱们在京城里面弄到的那些好东西不是还有一部分在这里吗?拿出来一些派人悄悄的送给他们的将军。他们收到还罢了,假如不收,立即派人散布留言。”
这个主意是不错,但是操作起来时间跨度比较长。流言蜚语什么时候才能传到巫马秋叶的耳朵里呢?假如说传不到巫马秋叶的耳朵,那散布流言蜚语有什么用?现在缺的是时间!
张甲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接着说:“假如这个主意用不上的话,那么咱们只能用下下策了。这个下下策就是我跟你们说的用火攻,到最后玉石俱焚,咱们得不到的他们也得不到,咱们转头去抢人家的。毕竟咱们有马,速度很快,抢完就走,谁都撵不上。但是他们不行,他们的人口多,大军也多,一旦今年没有收到粮食,到了冬天他们的日子绝对不好过,到时候他巫马秋叶也要有为难的时候。”
那这是何必呢?还不如一开始去抢人家的呢。
舒川郡守还以为张甲有什么高明的计策,最起码刚才那个拿宝贝贿赂别人的主意,听起来还不错。谁知道最后这个主意简直是稀烂。以前觉得张甲到时做什么事都显得成熟稳重,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但是舒川郡守这会也没有说出来,而是看了看旭州郡守,旭州郡守也觉得最后火攻的主意让人牙疼,也就没说话。
就在他们第一次沉默的时候,这一次的伤亡已经统计出来了。光是第一波冲锋,倒下去的就有500个。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呀!
这个时候张甲的儿子出了一个主意:“咱们来到这里,迎头撞上了这拦路虎,不如绕开这里从其他地方进入平阳。平阳那么大,为什么我们一定要从这条路上进去呢?”
旭州郡守立即赞扬这小子:“说的不错,大不了咱们绕路。”
张甲这个时候也有主意了:“咱们明天绕路,今天晚上先偷袭他们,让他们紧张起来,最好让他们明天一早从其他地方调兵,把所有的兵员调集到这里。”
说到这里,舒川郡守也提议:“咱们不如放一队人马在这里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其他人选择绕道。”
张甲点头认可了这个主意,张甲的儿子立即站起来请缨:“我愿意在这里做出徉攻,祝贺各位长辈能够旗开得胜。”
最起码在舒川郡守和旭州郡守的心里觉得这小子比他爹讨人喜欢多了。张甲也觉得儿子给自己长脸了。于是大家满心欢喜的把这个计策定了下来,那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从哪里绕路了,几个人又把地图拿出来,大家一番心满意足的等着今天晚上行动了。
秋叶接到消息,一路快马加鞭的赶过来,发现对方已经暂时退出去了。
不少人跟着秋叶,一边跟秋叶报告刚才两军交战的战果,一边跟秋叶说了他们现在安营扎寨的地方。
对方刚才败退下去之后,一口气跑了三十里,在三十里地外一片比较开阔的地方安营扎寨,并没有选择秋叶想让他们选择的峡谷丘陵地带。如果真的在峡谷那里安营扎寨,秋叶还想晚上派人偷袭他们一波,不过看起来在空旷的地方安营扎寨虽然难以接近,但是如果真的是不计成本的想要灭了对方,也有许多办法可以实施。
“我记得以前让你们做了很多飞火,今天晚上带上一些烧了他们的营寨。”
“是。”
秋叶从楼梯上下来跟身边的人说:“我刚才看了麦子只需要五六天就可以收割了,你们只要能坚持10天左右就行。”
这边的大将也知道这10天肯定不好过,木头做的城寨最害怕的就是火攻。于是有些为难的说:“将士们自然不会贪生怕死,只是有些事情避免不了,若是他们用火来攻咱们怎么办?”
哪怕是在这里建造兵寨的时候,大家往木头上泼了大量的水,就是避免燃烧起来,但是现在天气好,天空当中阳光那么热,以至于当初弄得湿淋淋的木头现在都已经干了。天干物燥,最害怕用火。
对于这个秋叶也有应对:“如果对方真的用火攻,你们不用救火,也不用救这个地方,直接撤。”说着秋叶抬起马鞭,指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麦田,风吹过来麦浪滚滚,一片丰收的希望。“这片粮食你们也不用管,他们图的是粮食。咱们就给他一部分,先绊住他们的腿。”
“万一他们不要呢?这些人贪心不足,如果是这一小片地方他们看不上,想要一鼓作气拿下咱们所有的粮食呢?”
他们不会不要的,他们的目的就是粮食,粮食在眼前,为什么不将到手的这些直接弄到手里落袋为安呢?
“他们会要的,这一片已经不少了。而且到时候大火蔓延,若是他们不救火。他们拿下的这一片地方也会化为乌有,放心,到时候大火和这片麦子会阻挡他们追击你们的步伐。”
这些将军还有些不放心,既然已经有大火了,万一到时候真的是,营救不及这片大火蔓延开来,把原本不给北方的麦子烧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问出来之后,秋叶也有应对办法:“我在两块地中间把所有的麦子已经割了,中间清空做成了隔离带。大火烧不到咱们那边。”
想要燃烧,要么有空气,要么达到燃点,要么就有助燃物。等到能燃烧的东西全部拿走了之后,这火自然也就熄灭了,秋叶为此特意做了隔离带。
在隔离带之后还有一道土坡,是等着给北方三军痛击的阵地。在那个突破前面已经修了大量的工事,无论如何秋叶要把这一群人阻止在大块麦田之外半个月。
半个月之后,秋叶不用再担心麦子,自然可以集中全力围歼这些人。
这边已经做好了,准备到了晚上大军吃饱了之后,该休息的进入了帐篷,该守夜的已经进入了各自的岗位。
前半夜还比较好,反正是比较热。帐篷里面的兵士们睡得不安稳,大家都把帐篷的帘子打开,让风能够吹起来带走一点炎热。到了后半夜凉爽了起来,大家一夜真正熟睡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这里面养的狗叫了起来。
暗哨没发现,但是狗狗发现了。
寂静的夜里,狗的叫声非常响,并且养的还不是一只狗。狗狗的叫声又急又快要是这会儿醒着的人还判断不了,那可以直接找根绳上吊了。
也因为狗狗叫的又急又快,所以帐篷里面刚睡着没多大会儿的士兵们全部醒了过来,一股脑的爬起来,穿上还带着余温的盔甲,拿着兵器冲了出来。随后在夜色里面这些人轻车熟路的爬上各自坚守的岗位。用油布盖着的弩车被推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