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凤离青亦微微浅笑，“只是想来看看你，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
嘴上是在客气，身体可是很诚实的自动寻找位置坐下来，没打算立即离开。
当他看见云纤夜仍是穿着那套笨重的厚衣，将姣好的柔美面容全都藏在了胡子拉碴的扮相之下时，眼中微微黯淡。
不过，这一点点的小失望，他掩藏的很好，没有让她发觉。
云纤夜果然没有想太多，“不会打扰，我正打算去甲板上透透气呢。”
“你不是答应了姚爷看账册？”凤离青亦瞥了一眼桌上堆起那么高的账本，“我手下有两个精于账目的下人，不如让他们过来，帮你一起完成？”
“不用了吧。”云纤夜笑着摇摇头。
凤离青亦眼底的黯淡更浓了几分，“纤夜又在与我客气了。”他没有别的意思，也非是趁人之危，只不过是真的不想看到她太过操劳。
她脸上大部分的真容，都被细细长长的假胡子遮挡着。但眼睛周围的那片肌肤却是染了一层浅浅的青色，显然是疲惫极了。
昨天纵着她多喝了几杯，大约是睡的比较好，今天的精神比初见时好了几分。
可真的想要养回到在京城时的状态，还需要许多时日吧。
他越看越觉的心疼，明知不合时宜，但总想为她再做一些，再多做一些。
也知这份心情稍嫌急切了些，怕是会惊了她，吓了她，可是，克制这件事，本来便是相当的难啊。
谁让她是他珍藏在心上，最为重视的那一个呢。
“不是客气，真的不用了。”云纤夜见他一脸固执，只好道，“我已经整理妥当了。”
“这么多？那么快？”凤离青亦惊讶的不行。
在他印象里，反云纤夜从来不是口出狂言之人。
只是，这未免也是太过匪夷所思了些，她竟会游刃有余的变幻每一种所面对的角色，似乎这世上就没有能难得到她的事。
一年多来，他将云纤夜在不经意之间所展现出来的风华，时时被惊艳。
有趣吗？至始至终，吸引着他的眼睛，让他一刻都不能将眼神移开来的，始终都是她。
云纤夜被凤离青亦盯着心里有些异样，便故意的若无其事的解释，“你忘了吗？来来饭庄可是我云家名下的产业呢。每一季度啊，总店分店送过来的账目，还是要我亲自过眼的，那些账本可比姚爷给的这些复杂繁琐多了，看账记账并不困难，心细些就可以了。”
她把一切，全都归结到是熟能生巧上边去。
“纤夜果真聪慧至极。”凤离青亦赞着。
“你这么夸我，我真的会当真的。”云纤夜捧着脸，努力不让自己的表情幅度绽放的特别大。
她脸上全都是胶，绷紧的很，面无表情时还不觉的什么，一旦情绪带动这面皮有所变化，就撕扯着疼。
唉，怪不得葵无的易容变脸之术早已是登峰造极，平时却极少在自己的脸上做文章呢，八成是出任务时，受够了软皮面具和各种道具的折磨，一得空闲，便什么都不愿意去折腾了。
“看到我叫人送来的衣裙了吗？”凤离青亦话锋一转。
“看到了呀！！果然是你送来的呀！！可是为什么要送那个给我呢，在下船到达天下城之前，我这幅模样，再穿上那么美的裙子，会把别人吓到的。”谁家胡子拉碴的大男人会去弄出一副粉嫩嫩的少女打扮啊！简直惊悚！
“纤夜……”听懂了她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表达出的意思，凤离青亦咽下了叹息，目光里多了一抹心疼，“如果你想做回自己，没关系的，我会帮你。”
付出再多的代价，承受所有的磨难，那些全都没有关系，他不会放在心上。
他要表达的，是坚定不移的保全她的决心。
这一点，他想让她知道。
云纤夜一怔，接着笑开来，“我只是想少惹些麻烦罢了，女扮男装的确可以省去许多口舌。你别太介意这种事啦，我也知道这幅扮相肯定有点碍眼，其实你别一直盯着我看，过几天，你肯定就习惯了。”
她很感激凤离青亦的好意，但她却不能真的将他拉扯到这件事里来。
一个凤离青亦，身后代表的是整个凤离家族，还有那些依赖着凤离家所存在的势力。凤离青亦痊愈后的这段日子，他在争分夺秒想要将逝去的岁月弥补回来，为了家族，为了亲人，为了他自己，他一直在拼，不动声色的拼，用尽全力的拼。
而她，怎么敢变成他面前的阻碍，将他从意气风发的高位拉下来呢？
世间有一个有家不能归的云纤夜已然是够了。
她不想拉着那些真心待他的人，一同碾碎成了尘埃。
“我更习惯你以前的样子。”他听懂了她的拒绝，但他只是装作没有懂。
“别急别急，等到了天下城，找个合适的时间，我换回女装，让你多看一会，就算作是帮你洗洗眼睛了。”她故意开玩笑的说着，希望能把气氛缓和回来。
凤离青亦眸光转亮，“一言为定！”
“好好好，一言为定！一言为定！”她都这么卖力的哄着了，拜托，别再用那种轻易可让人心碎的目光盯着她了。
“我竟开始期待着船快些到达天下城了。”他的话中有话。
云纤夜猛然一抬眸，恰好望见了他笑意盈盈的双眼之中闪动着的亮晶晶的光泽。
顿时，像是触碰到了一些禁忌，急急的转过头去。
“说好了，到了天下城，你便换回女装。”他重复。
“到时候，看看情况。”她不敢答应的太彻底。
前路漫漫，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呢？
未来，最好还是交给未来，莫要心怀期待。
所谓期待，落空之后，便是绝望。
那滋味，真是一点都不好受。
两人正聊着，门外的罗卜抬高了声音，“姚爷好。”
这是约定好了的提醒。
云纤夜与凤离青亦对望了一眼，默契十足的返回了各自的位置站定。
姚爷已是推门而入，见到凤离青亦也在，免不得意外，“大公子？没想到你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