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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花板

32.

他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不,或许只是因为那一瞬。残忍可能也是人的天性之一,然而那个名为“残忍“”的按钮被按下的契机,不过是午后的阳光太刺眼,或者看到了天花板上的一块污渍。

他并没有别的需求,对他来说,那就是目的,而不是途径或者手段。

“你哭什么?”他扭头对哭得五官扭曲,鼻涕口水糊了自己一脸的小孩说。

对方像是听不懂人话的野兽或者只会发出刺耳尖叫的充气玩具,坐在地上持续发散着噪音。

他觉得太吵了,走到柜子那里拿出了胶布——那是昨天小张她们一边闲聊一边封纸箱随手放在那里的,贴住了那个小孩的嘴。

剩下两个看到同伴的遭遇,哭得更大声了。他感觉天灵盖都被吵得刺痛,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术剪。

突然之间,像是被一只手轻轻拧小了音量,那两个孩子哭声渐渐低了下去,消失了。抽噎的小脸浮现出一种茫然。

啊,原来是有向导到场了。他在这所医院工作了一年多,比谁都要清楚,这是向导在清场。

他走到角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气喘吁吁把屏蔽器拖了出来,他没摆弄过这个玩意儿,捣鼓了老半天,才研究清楚这个东西是怎样开启的。

然而按下按钮的时候,什么反应也没有,是没电了吗?

他骂了一句脏话,一脚把那个银色的金属柱子踢翻。

走廊一片寂静,渐渐地有两个人走了过来,一个他之前见过,就是那个蠢得让人都有点产生同情的幼儿园老师,另一个,想也不用想,肯定是变装的警察。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警察早就该到场了,除非是当地的公安部门被人用□□炸掉了。狙击手应该也到场了,他坐在地板上,看着三个抽抽噎噎的小孩,虽然不再哭泣了,但是他还是觉得一阵恶心。

那个女老师同样也抽抽噎噎地,仿佛大脑发育不完全似的,道:“求求你放过这些孩子,我愿意进去当你的人质……”

开什么玩笑,比起一个也许心怀鬼胎的笨拙到难以转移的女性,还不如这些会发出刺耳尖叫的小鬼。

她问:“你,你有什么要求……我们会尽力满足……”

他摊摊手,说:“没有什么,我只是想杀人而已。”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他这样的回答,兴许是警方教给她的台词瞬间没派上用场,她顿了一下,磕磕巴巴地问:“什,什么意思?”

真是蠢到可怜。

“你需要钱吗?或者,你想要见什么人?我们都可以满足,只要,只要你不要伤害这些小孩子!”她旁边的那人发话了。

他说:“我只是想在向导医院试试看能不能杀掉向导的小孩。“

女老师瞪大眼睛,问道:“你,你是种族主义者吗?”

他微微一笑,道:“我原本不是的。”

他原先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也不认为周围的人有什么不同,大家不过是因为多重的偶然产生的蝼蚁,没有谁比谁高贵。

然而,事实告诉他,并不是这样的。

有一种人生而高贵,他们只要挥挥手,就能得到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他没有自己的私生活,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更进一步。他考上了全国最有名的医科大学,他牺牲了自己的健康,社交,乃至所有,都是为了能和那样的人比肩。

然而这些牺牲,对于那些人来说,就像是阴沟里的蛆虫的挣扎,不值一提。

凭什么,就因为他不是哨兵或者向导吗?

这是全市最好的医院之一,招聘资格上明晃晃地写着“向导优先”,所有人都觉得这没有任何问题,向导医院当然向导优先,无论其他人再优秀,再富有才能,都抵不过一个出生就自带被珍而重之的向导天赋。

向导敏感,细心,还可以操控人心,于是其他人所有经过刻苦锤炼而成的职业技能和优良品质,也不过是个陪衬。

他们凭什么?

他用尽了全力,牺牲了所有换来的进入医院的资格,别人轻轻松松就能得到。

明明是他优秀得多,受到重视和提拔的都是那些柔弱不堪的向导。

这些小孩子也是吧,他们百分之五十,长大后也会成为这种不劳而获的害虫。

连医院的院长都匆匆赶了过来,中年男人一头是汗,道:“小赵,你别冲动,我们有话好好说,你是不是对职位不满?你想去哪个岗位,你说,我们院里一定办到。”

他冷笑,“我看上去有那么蠢吗?”

一旦走上了就不能回头的路,他就再也无法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值得吗?可是如果他不这么做,一辈子生活在憋屈怄气中,岂不是另一份的悲剧?

悲剧在他出生的时候就写好了,他不被作为哨兵或者向导出生,就是一个悲剧。

院领导两股战战,几乎要给他跪下来,他产生了一丝快意。

被人仰望的感觉真好。被人恐惧的感觉更好。

他顺手拖了一个想哭又哭不出的孩子,手术剪对准了他的脖子,“你们就无能为力地看着他去死吧。”

他什么要求也没有,只有一股浓黑的恨意。

世界上没有哨兵和向导就好了,这些毫无羞耻之心的只知道跪舔异能者的人也去死就好了。就让他们付出代价,悔恨终生。

手术剪就像他身体的一部分,他知道怎么刺破皮肤更省力,割断哪根血管血喷出来的效果更夸张,然而,他动不了手。

是他的身体动不了。

为什么,最后也会输给向导?

一个陌生男人冲了出来,大叫:“快!”

下一秒,他被虚空中的无形之物重击,砸到了地板上,下颌骨仿佛碎裂。耳边响起尖锐的警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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