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黄四娘继续托腮望天,“我正思考我的鬼生,思考到紧要的关头,就快要大彻大悟了,打断不得。”
苏柒急得直跺脚,想了想对女鬼道:“好,你不去是吧?这安州城眼看守不住,保不齐明日就要被敌军攻破!你可知慕五爷身为守将,要付多大的责任?轻则乱棍打死,重责车裂凌迟!此乃军纪,便是他亲大哥也救不了他!”
她说至此,忽然意识到慕五爷若死了,对这女鬼有益无害,赶紧眼眸一轮找补回来:“到时候,你与慕五爷在黄泉路上相见,他听说是因你贻误了军机,致他兵败身死,你猜他可还愿意跟你携手过奈何桥?”
她话音刚落,便见望天的女鬼忽地飘到她面前,十分正色道:“我方想明白,你说得有道理,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连只鸟儿都懂的道理,我一个赤胆忠心的女鬼不能比它差!说吧,需要本小姐上刀山,还是下火海?”
苏柒道:“不需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只需你趁着夜深,往城外敌军大营里走一圈。”
“敌军大营?那可是成千上万的老爷们!我一个黄花闺女,只身入敌营……”黄四娘以手捂胸,做了个怕怕的表情。
苏柒毫不避讳地冲她翻个白眼:在你眼里,那根本就是成千上万个白花花赤条条的老爷们儿罢……
黄四娘飘去敌营待了半宿,在大饱眼福的同时倒也不负重望,带回了关于红色标志的确切消息。
“萨满教?”苏柒有些疑惑,“那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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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回 萨满军心乱
“自然是个教派喽!”黄四娘骄傲道,“你猜的不错,城外的敌军确不是倭国人,而是鞑靼人。鞑靼人个个儿身高体长,哪哪儿都极雄壮……”
苏柒不自然地咳了咳:“说重点!”
“好,他们首领的名字也极古怪的,叫什么宝音将军。我去的时候,正见他率领众兵将极虔诚地向一尊神像跪拜,口中叽里咕噜地说些什么,我就听不懂了!”
苏柒倒也从她颠三倒四的表述里理出了重点:那红色太阳纹是萨满教的标志,从它出现的频率,以及敌军首领宝音将军带头率众祭拜来看,这萨满教在敌军中的信奉度颇高。
这倒是个可以利用的契机。苏柒暗想,可惜女鬼带回来的消息十分有限……
苏柒立刻动身,去寻安州城里相熟的大娘大嫂,让她们帮忙打听,城中可有萨满教徒。
这些高丽妇孺受燕北军和三位夫人恩惠颇多,如今有了能报恩的机会,自是不遗余力,加之女人探听消息本就是天赋能力,不过半日的光景,一个装扮独特的老汉便被带到了苏柒和英娘面前。
“老伯是萨满教徒?”
出乎意料的是,老汉竟用生硬蹩脚的汉语答道:“正是。”
苏柒十分惊喜,继续问道:“老伯是哪里人?”
“我本是鞑靼朵颜部的人。朵颜部中佛教徒众多,但也有萨满教徒。十年前,我因遭受部族中佛教徒的迫害,不得不背井离乡,跋涉来到高丽国居住。”
看来是找对人了!苏柒与英娘对视一眼,又虚心求教:“请老伯为我们详细说说,萨满教的事情。”
日暮西山,城下的特木尔宝音传令鸣金收兵,又是一日无果的攻守鏖战。
激战四日,安州城门前的土地已被战死者的鲜血反复浸染几遍,在夕阳的照耀下,一片血腥的殷红。
饶是特木尔宝音这样久经沙场的宿将,望着这血染的土地和满地战死同胞的尸首残肢,亦觉心中不忍。
愿腾格里保佑他们的灵魂,早日升上长生天。特木尔宝音在心里为袍泽默默祝祷。
正唏嘘感慨着,忽闻士兵来报:“大西飞将军来了!”
特木尔宝音已在大西行长麾下待了一年有余,自然清楚这个大西飞乃是大西行长的亲信,地位颇高,赶忙迎上前去行礼。“见过大西将军!”
大西飞并不还礼,在他心底,对特木尔宝音是怀着三分厌恶七分忌惮的。他亦知特木尔宝音乃是鞑靼族的一代名将,在统兵打仗方面颇有几分真本事,投靠倭军也是迫不得已。若让他立下几宗战功,在长官面前崭露头角,今后哪里还有他大西飞的位置?
因此,大西飞明知安州城易守难攻,是块及其难啃的硬骨头,仍摆出个不耐烦的神态,冲宝音劈头盖脸问道:“宝音将军昨日不是说,攻城车已然修好,今日定能攻下安州城的吗?怎么攻了一日,还是这个鬼样子?!”
“将军,守军炮火猛烈,实在是……”特木尔宝音刚要解释,便被大西飞不耐烦地打断,“大西指挥官可不想听你的托词借口!再给你一日时间,明日,本将军亲自来督战,若再攻不下安州城,指挥官动怒,直接送你去见你们的什么腾格里神!听明白了吗?!”说罢,耀武扬威地转身而去。
见大西飞走远,特木尔宝音手下副将愤恨道:“这些倭国人也欺人太甚!安排我们来打最难攻的安州城不说,还要借此要挟将军您,根本就不给我萨满军活路!”
特木尔宝音长叹一声,自己何尝不知道大西飞是借机打击报复,但自己毕竟是大西行长的部下,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明日,定要想个法子,攻破安州城……特木尔宝音在渐沉的夜色中思绪烦乱。
是夜,无月无星,天地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夜半时分,萨满军营地。
“听说了吗,今日大西飞给咱们宝音将军下了死令,说明日若再攻不下安州城,便要将宝音将军斩首问罪!”一个负责巡营值守的士兵对自己的几个同伴低声道。
“真的假的?那明日的仗,可就难打了……话说回来,咱们宝音将军多好的人呢,那尖嘴猴腮的大西飞为何几次三番地为难于他呢?”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一名老兵痞摆摆手,“咱们宝音将军骁勇善战,那大西飞本就嫉恨,加上先前大西飞率军攻打安州城惨败而归,几乎全军覆没。你们想想,若宝音将军将安州城攻下来,抢了他的风头,他会善罢甘休?”
“唉,这大西飞心思如此歹毒,死后定要下畜生道的……什么声音?”
几名守卫士兵瞬间停止了闲谈,侧耳倾听,果然听到不远处北城门方向,有股若隐若现的呜咽声幽幽传来。
“走,看看去!”几名守卫举起火把,一起向城门方向走去。
随着他们渐渐接近城门,呜咽声也愈发清晰了起来,似哭声,亦似痛苦的呻吟。
“谁……谁在那?”一个士兵壮着胆子问道。
回应他的,是骤然燃起的一团火。
一团绿色的火凭空出现在漆黑的夜色中,悬空挂着,一动也不动。
“那……那是……”微弱的火把光映出士兵脸上惊恐的表情,几个人齐齐停下脚步,再不敢往前迈一步。
但更令他们惊恐的是,紧接着,瘆人的绿色火团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火团越来越多,惨绿的火光在夜色中飘浮着,随着阵阵阴风吹拂摇曳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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