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衫钗环,娘亲怕不够,便替我穿了这个。”
想起旧事,谢执不由得生出笑来,唇角微微弯起一点,仿若海棠初绽。
“那时娘亲不放心叫旁人动手,她亲自拿了针来刺,结果哆哆嗦嗦,半日也没下得去手。”
“最后还是婶婶领着堂兄来串门子,看不过眼,拨开我娘亲自动手,才替我穿了。”
“还取了自己一副金雀花的耳坠子替我戴上。”
提及此处,谢执心念微动,倏而想起一事,不由得起了坏心眼儿,接道,“那时,婶婶还同我娘亲打趣。”
“只说可惜,不是真正的女儿家。”
“不然刚好能同堂兄凑在一处。她极喜欢我娘亲,做妯娌也罢,能成亲家实在更好。”
他说着,刻意顿了一顿,眉尖微挑,“说起来,”
“好巧不巧,”
“我那位堂兄,如今还真是个断袖。”
“那也迟了!”
周潋冷不防地捏住他的后颈,猫儿似的制住,将人扣在怀里,磨了磨牙。
“断不断袖,他且只管安安生生做他的堂兄就是。”
谢执没忍住,低低笑出一声。
“周少爷,”
“好大的派头。”
“还未进门呢,连长辈都不肯敬了吗?”
那双雾岚似的长睫眨了眨,他抬起手,指尖微凉,顺着面颊轮廓摸索,寻到了周潋耳畔,报复一般,依样在上头捏了捏。
“我那堂嫂可是个厉害人物。”
“少爷这般神气,仔细来日叫他瞧见了,可有苦头吃。”
周潋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谢执口中所说的堂兄,大约就是从前他提过,替他取字的那位。
依着先前谢执所言,那位表哥是娶过亲的。
这么看来,娶得似乎是位男子?
周潋心下微松,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人就是成心的,又在自己面前使坏,不由得握着那细白的指尖,搁在唇边轻咬了两口,才堪堪解恨。
“我那时真该往京城去,”他贴在谢执耳边,低声道,“去谢家把你偷出来,”
“远远拐走,拐到江南来。”
“养在外祖家,叫人人都知晓你是我未来的小夫人。”
“谁都不敢再打你的主意。”
谢执叫温热的气息扑得一抖,没好气地抬起手,捏住他的脸,将人往后扒拉。
“我娘亲出身行伍世家。”
“刀剑棍棒,样样使得顺手。”
“你若不怕挨她的揍,只管去偷便是。”
“只这点苦头么?”
周潋低笑一声,捉住他的腕子,“若能将谢小公子娶来,也不是不能吃。”
“兴许谢夫人瞧我顺眼,不等去偷,先肯将阿执送予我了也说不准。”
第92章 许耳坠
自说开了话,这人面皮可真是愈发厚起来。
谢执只在心里后悔。
那日怎么就昏了头,糊里糊涂地应了他一句?
谢执只恨自己此刻眼瞧不见,又因着中毒之故手脚酸软无力,才叫这人轻易制住。
否则按他素日里的做派,这人此刻如何还能好好在榻上待着。
“谢执眼盲,难道少爷也一样?”
“否则怎么将白日当作了夜,先做起梦来?”
“如今是白日吗?”他听到周潋轻笑,“怕不是阿执睡糊涂了。”
“此刻明明方入夜,该是歇息的时刻。”
那人声音极温柔,哄着,万分笃定道,“定是你记错了。”
谢执:“……”
他今日可算见识到什么叫作“睁眼说瞎话”了。
“既已入夜,药也不必再喝了。”
谢执冷哼一声,忽地将手挣脱出来,扯过锦被,迅速将自己罩了进去。
“谢执体力不支,先行歇息了。”
“少爷自便。”
动作之灵活,半点瞧不出是眼盲之人应有的模样。
待周潋反应过来,眼前人早已不见,只剩下锦被包裹的圆滚滚的一大团。
瞧那模样,大约连被角都在里头死死压着,生怕漏出一点空来。
一旁,猫四脚朝天地仰着,呆愣愣靠在枕边,同他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周潋:“……”
这人躲进去得匆忙,竟还没忘了将膝上的猫一并丢出来。
“谢阿执,”
他在锦被团上轻拍了拍,哭笑不得道,“哪见过你这般耍赖的?”
隔着一层锦被,里头传来的声音瓮声瓮气。
“你今日便见着了。”
分外嚣张。
猫慢了半拍,此刻显然也回过神来,慢吞吞地往前靠过去,学着周潋动作,依样伸出前爪,拍在被团上。
见着里头的人没动静,极委屈地“咪呜”了一声。
“谢阿执,”周潋捏着猫的后颈,拎来怀里抱着,“你连你儿子都不要了吗?”
“谢执眼下自顾不暇。”
“犬子交由少爷照看,也可安心。”
那人仗着层被子遮掩,言语更嚣张起来。
周潋松了手,将猫搁去脚踏上,继而俯下/身,对着被子团,好声好气商量道,“真不出来?”
被子团充耳不闻。
“好有骨气。”
周潋赞他。
“谢阿执,”
他说,“这是你自己选的。”
话毕,他抬起手,端了一旁的汤药,灌下一口。
下一刻,剥笋一般,将谢某人从被子卷里剥出来,伸手按在他的脑后,俯下身去,哺给了他。
唇舌交缠之间,苦涩的药液滑进喉咙。
谢执要伸手去推,又被周潋攥着手腕,维持在不动着他伤口,又不叫他挣脱的力道。
仓促间,他的腰空悬着,下巴抬起,无处借力,几乎要往后倒,别无他法,只能被那人搂着,为所欲为。
厮磨间,药液尽数入了喉,苦得他舌根发木。
谢执气急,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寻着那人的舌尖,狠狠咬了一口。
“嘶……”
周潋退了出去,抬手蹭下唇角,对着上头鲜明的一丝红,不由得笑,“阿执好厉害的牙口。”
“活该。”
谢执在被子团里跪坐着,大约是想要瞪他,偏生瞧不见,连方向都有些偏。
周潋舔了舔唇角,极好脾气地上手,替他摆正。
“少爷就是这样喂人吃药的?”
谢执坐得笔直,正气凛然,“圣贤书里头就这般教人做君子?”
周潋瞧见他的神色,忍不住便要笑,顾不得这人的挣扎,伸出手在他颊上轻捏了捏。
“谁同你讲我是君子?”
“阿执自己都不知叫了我几回登徒子,难道还不清楚么?”
他笑着,又附身凑过,在小巧的耳珠上轻轻印了一记。
唇角血迹沾染,腻白皮肉上沾了褪不去的红。
“阿执知道的,”他轻声讲,“我在你面前素来做不成君子。”
又问,“怎么如今,都不见你再戴耳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