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潋一顿,眉头先皱了起来。
倒是步清风先开了口:“昨日找到天黑,整座天虞山都要翻遍了,连一丝气息都没找到,你说的邪气,也无消息。”
霓旌低笑一声:“这孽障有点本事啊,在你眼皮子底下撒野,这节骨眼上,是打算让天虞山颜面扫地么?”
长潋神色凝重:“在天虞山内一次掩藏四人气息,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人死后便会散灵,那四人多半已经死了。”
从他口中说出这等话,是极有分量的,云渺渺和步清风心中一沉。
诚然还期望着能将人救回,但三日过去,依旧杳无音信,这山上山下的仙门各派,其实也有几分数了,只有蓬莱和中皇山,还抱有一丝希望。
气氛一时沉重起来,碗里的酿圆子似乎也不那么甜了。
霓旌搅动着面前的汤水,叹了口气:“那尸体呢?散灵总不会连尸身一起散了,再者说,还有三魂七魄,要出山,天一镜总该有点反应吧?”
天一镜本是用以镇山的法宝,除了每十年为新弟子测一回灵根,听闻也是整座护山大阵的阵眼所在,无论是仙魔鬼怪,若不是有九思这般宝物掩藏气息,出入山门时定会惊动,但这几日,却无任何动静。
“看来那妖物还在山中。”步清风眉头紧锁。
眼下那妖邪不知藏身何处,且极有可能借着别的身份混入,如今山中不止本门弟子,逐一排查属实无从下手,且极容易打草惊蛇,若是逼得那妖邪狗急跳墙,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云渺渺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昨晚在余音阁所见的事,心中确有疑惑,但事关长老清誉,不可随心妄议,且那日在余音阁,也并未在端华身上觉察到古怪的气息,那杀气是在她回映华宫的途中出现的
她曾私下给念归传了信儿,望她留个心眼儿,但数日下来,也并无发现。
明明是那般清晰的杀气,这会儿却觉得虚无缥缈,似是已近在咫尺,却怎么都捉摸不住。
说来为何偏偏是余音阁附近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不染的脾气
“渺渺?”步清风轻轻拍了她一下,“师父问你话,怎么走神了?”
闻言,她才恍然回神,抬头望向对面,长潋果真正皱着眉看她。
她干咳一声:“师父恕罪,您方才说了什么?”
长潋叹了一声:“不染,可还顺手?”
她下意识地看向腕上的金钏,虽说那祖宗给她比划了几招,但自拿到不染也才数日,便是每日修习,稍有长进尚可,得心应手还差了点意思,不过这鞭子似乎挺中意她这个颜驻期的半吊子,便是甩歪了,也时时避着她,起初最糟糕的时候,也不曾有一次打中她。
打魔尊倒是挺狠的。
她犹豫片刻,道:“尚需精进。”
长潋让她伸出手来,细看不染。
旁人瞧不出什么,但于他而言,曾见识过不染横扫千军的景象,那等光辉,只消看过一回,便深深刻在了脑海里。
被封入锦盒的数千年里,光泽早已褪尽,便是他灌入灵气,也会被不染如数奉还。
性子倔得比霄明更甚。
回到她手中后,虽无鼎盛的灵泽蕴养,这光辉已在日渐恢复。
慢是慢了些,此事也急不得。
他抬眸看了云渺渺一眼,松开了她的腕。
“此物有灵,既然认你为主,便是同你有缘,无论何时,都莫要离身。”
他口吻郑重,与平日里的平淡温柔略有不同,这话更像是在交代一件颇为重要的事。
云渺渺看了眼腕上的不染,心中有一丝疑惑,但既然师父都如此说了,她且应下便是。
“映华宫无人会用鞭,藏书阁中应有几本鞭谱,你可去找来看看只是不染与其他鞭子又不甚相似,若要融会贯通,并非易事”长潋叹了口气。
“连师父都教不了吗?”步清风不由诧异,但转念一想,的确不曾见师父用软鞭一类的兵器,天虞山上下大多都是习剑的,也就长琴长老的法器,是一柄弓。
如此看来,的确找不到一人能指点。
霓旌挑眉:“原来这世上还有长潋上仙不会的兵刃啊。”
长潋面露无奈:“为师自修炼之出,练的便是剑,刀法也会些,但鞭子就”
他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然而还未说出口,眉头又皱了起来。
“倒是晓得一位用鞭用得不错的,只是应当说不动。”
与其说说不动,不如说见了面多半要先打起来。
他有些头疼地合了合眼,但这话落在云渺渺耳中,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把无愧,以及握着无愧的人。
她自是不可能坦然告诉长潋,魔尊前几日来过,不仅堂而皇之地踏入这映华宫,还的确教了她两招
用完早点,长潋带着步清风下山去了,想必今日也是个四处寻人的安排,她依旧不宜下山,只得在浮昙台上练鞭。
不染的确已认她为主,但要得心应手地用,却不是一两日便能成的。
无人指点,全凭自己参悟,更是难上加难。
依师父之言,她方才去藏书阁找了一圈,翻出鞭谱三两本,但无论哪一本的招式用不染甩出去,总觉得差强人意。
似乎始终有一个坎儿,怎么都迈不过去。
不消半个时辰,精进甚少不说,倒是累得气喘吁吁。
“你这么瞎练,到猴年马月才能拿得出手?”霓旌倚着树,皱眉望着她。
看方才的招式,连她这个旁观者都得愁。
云渺渺停了下来,叹息道:“不知师姐有何高见?”
“称不上高见,我也不曾用过鞭子。”她走了过来,打量着金泽耀耀的不染,莫名觉得这兵刃有些杀气凛凛的,倒是比主子凶悍,真不晓得这样一条鞭子,怎么肯认这丫头为主。
她好奇地伸出手,想探一探这藤鞭究竟是什么来头,却在触碰到枝叶的一瞬,被一股暗流狠狠刺痛了手。
便是被扎一刀,怕是也没有这般痛。
灼热如烈焰,仅仅一瞬,便将她推了开。
“嘶!”她咬牙后退,看着自己的指尖,竟被刺出了一道火烧般的伤口,诚然不深,却疼得厉害。
“没事吧?”云渺渺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看向她的手,却见她将手背到身后,笑了笑。
“无妨,这条树藤脾气还挺大。”她说得如同玩笑,若不是瞧见她紧锁的眉头,云渺渺真就信了,“世间法器皆有器灵,越是上品的法器,器灵越通人性,听闻最为厉害的器灵,也最为忠诚,会追随自己所认的主子,千年万载,直至损毁。
你手中这条鞭子,我暂且瞧不出是什么品阶,但这器灵想必不是什么好性子,这几本鞭谱讲的都是寻常的鞭子,与你这把怕是不大一样。”
闻言,云渺渺不由发愁:“可藏书阁中,并无一本经册记着如何以这种藤条为兵刃”
她眸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我记得尊上不是也有一截藤条么。”
云渺渺听出她话中之意,面露迟疑。
“怎么,还在怄气呐?”霓旌笑吟吟的瞧着她。
她摇了摇头,抬起了被包得有些夸张的手,方才吃早点时,她且将这只手藏在了桌子下,才没教师父师兄瞧出端倪来。
霓旌讶异地眨了眨眼:“这谁给绑的,这么丑!”
云渺渺嘴角一抽:“这话劝你还是莫要在魔尊面前说为好,八成是要挨揍的。”
霓旌愕然,难以置信:“尊上来过?”
她叹了口气:“好像是昨晚,我不慎划伤了手,还没来得及上药便睡着了,醒来后才发觉伤口包扎成这副样子”
霓旌伸手捏住她的腕,轻轻晃了晃,着实没憋住,笑出了声:“这是照着狗爪子给你包上的吧?”
云渺渺无言以对。
“尊上不生气了?”她问。
“应当还没。”云渺渺叹息道。
不如说她眼下还不敢确信昨晚是不是她一时梦话,将人硬拖过来了。
霓旌瞧着她也云里雾里,但既然会犹豫,至少尊上终于能在这丫头心上逗留片刻了,也算是件值得欣慰之事。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抬起手凝出一面水镜递到云渺渺手中。
云渺渺一怔:“为何要给我这个?”
“这水镜能瞧见世间不少地方,你不是不便下山么,将它搁在屋里,想看什么的时候,注入一丝灵力便能瞧见,无论你是想看山下的状况,还是别的什么,我不过问,一面水镜能凝半月,你想怎么用便怎么用。”
如此模棱两可的说法,令云渺渺心生迟疑,她自然想看山下的状况,若能借此找到些蛛丝马迹,应当能帮上师父和师兄。
至于其他用途
她脑海中闪过重黎那张凶巴巴的脸,顿时一僵,旋即摇了摇头,将这念头压了下去。
而霓旌默默窃笑,也不多言。
第三百一十九章 :你是如何成为掌门弟子的
云渺渺在浮昙台练了小半日的鞭,小有长进,而霓旌转眼便不见踪影,映华宫虽只有宫殿,但水榭亭台林林总总,其实大得很,在游廊宫殿间转了一圈,也没寻到人。
四下清净,云渺渺无声地叹了叹,回头却见一团硕大的青纹白毛兽卧在中庭树下,数尺长的尾巴慵懒地扫过地面,似是趁着雨歇,出来晒晒皮毛。
她顿了顿,走上前去。
似是觉察到有人靠近,孟极掀起眼皮,回过头来,瞧清来人后,呲到一半的獠牙顿时收了回去,从喉间发出的不悦的低吼也成了咂嘴的声音。
孟极这几年愈发壮硕了,她站在它面前,才堪堪比它趴着高出一些,它若是站起来,怕是只能仰望了。
孟极不喜雨天,她已经好几日不曾见它出来晃悠了,便是师父都没法儿将它从屋里唤出来,虽说雨已经停了,但它似乎仍有些不悦。
她抬起手,它顿时提起几分精神,似是有些犹豫。
在映华宫八年下来,孟极的性子,她还能拿捏几分,这会儿是绝不能动的。
到底是曾叱咤山野的猛兽,便是臣服于她师父,也不一定会对旁人忍让。
且孟极这记性与她师父也像得很,几日不出窝,不定已经将她忘了。
须得待它冷静下来,方可再进一步。
她的手停在半空中,孟极轻嗅了几下,似是记起了她,眸中戾气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