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都是被梼杌的邪气吸引而来的,却在山间发现了这等上好的灵力,自长潋开山立派,征战四方,弑杀无数妖兽,这四海之内,敢顶着泰逢剑作威的凶兽实在是少之又少,大多时候才刚冒个头,就被仙门弟子打个魂飞魄散。
在饥饿与愤怒中压抑太久,这些陷入包围的仙门弟子于它们而言,无异于一场饕餮盛宴,它们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仇恨与饥渴,要将他们拆吃入腹,不留渣滓。
众人面露惊恐,纷纷亮出法器,收拢阵型。
“中埋伏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杀出去!”
众人咬紧牙关,不敢有丝毫懈怠。
步清风与钟离阙,陆君陈身为各派的大师兄,站在所有人之前,此等局势,硬拼绝不是上策。
“所有人,往海边退,尽量不要落单!”他一剑劈向眼前一头凶兽,率众人疾步后退!
身后妖兽嘶鸣震耳,立即紧追而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你师妹呢
且说重黎与霓旌飞出百里,忽然停了下来。
霓旌不解地回过头:“尊上,怎么了?”
他面露犹豫:“本尊好像忘了告诉云渺渺如何用那片逆鳞了。”
就这事儿??
他转身望着令丘山的方向,西海之上,浊气涌动,各路妖魔源源不断地朝着那边奔去,半边天乌压压一片,似乎连那边的海水都染了毒瘴。
他想起了最初探到长生之血的下落时,与霓旌一同到了这令丘山,虚梦千年中算计于他的“妖物”显然是早有预谋,那怂包也怀疑过他们得到的关于长生之血的消息,有一部分怕是有意为之,那么这令丘山呢?也是有人步步为营,引他过来的吗?
遇到云渺渺他们之前,他与霓旌便兵分两路,各自探查中谷,眼前皆是火海,但除去这些,谷中的路,他却走得十分顺畅。
尽管没有找到长生之血,他却在谷中发现一棵树。
陷于火焰之中,久久不曾燃尽,虽无枝叶,那树干却足有数丈粗细。
他走近些,那火焰便忽然扑了上来,仿佛要将他拖入火中。
避开之前,他望见那火中,有无数扭曲的脸,狰狞可怖,挤在一起,不顾一切地冲他嚣叫,然而这些声音太过嘈杂,他一句都听不清。
唯一能感受到的,是滔天的恨意。
火中邪气灼热,冲得他睁不开眼,立即后退数步,远离了那棵树。
低下头,就瞧见了云渺渺在树林中画下的上古法阵。
他没有同任何人说起过此事,但这会儿想起来,却觉得蹊跷诸多。
难道嶓冢山天裂与梼杌冲破封印也是那妖物所为
他眉头一拧,调转方向,折返回去。
霓旌一阵惊慌,却是阻拦不及,眼睁睁地看着他飞远了。
她站在西海之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知道还是放心不下”
镇守海岸的天虞山弟子担忧地朝谷中张望,可惜四处都是雾蒙蒙的,什么都瞧不清,天边落下三道流光,眨眼间化为人影停在半坡上。
瞧清来人的脸,众人顿时面露欣喜。
“是掌门和二位长老!”
长潋携长琴与端华阔步走来,踏在有如沼泽的海岸上,不湿寸缕。
这儿还有不少苏门山和中皇山的弟子,头一回见到闻名天下的长潋上仙,都争先恐后地探出头多看几眼。
确然如传闻所言,端的一身仙风道骨,莲华容姿,清冷如霜,威严不可逼视。
他身后的紫衣女子和青衣道人,想必就是天虞山的长琴长老和端华长老。
他们走了过来,奉命在此等候的天虞山弟子忙上前行礼。
长潋的目光扫过四下,却不见自己的两个徒儿,便询问眼前一弟子:“你两个师叔呢?”
那弟子入门多年,可惜资质不佳,莫说与掌门说话,只在风华台上远远瞧过一眼,突然被问了一句,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喏喏地答:“清风师叔他们,他们听到孟师叔的喊声,进去救人了,命弟子们在此恭候掌门和长老。”
闻言,长琴脸色一变:“怎么进去了?再三叮嘱不可冲动,为何不听!”
“这”那几个弟子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那种状况,他们便是想拦,也拦不住啊。
沉思之际,一道流光从后山飞了进去,落在长潋眼中,他皱了皱眉,却并未言明。
端华望着眼前雾气弥漫的山谷,神色凝重:“他们进去多久了?”
“孟师叔早一些,已经进去一个时辰了,清风师叔和渺渺师叔他们进去约莫一盏茶工夫,应当还未入谷。”
雾中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嘶吼,不同于寻常妖兽,山间顿时风起云涌,浓雾中隐约望见一颗巨大的头颅。
惊得众人面色煞白!
“那,那是!”
“师兄。”长琴少有如此郑重之时,看向长潋,“梼杌出世非同小可,凭那几个孩子只怕凶多吉少,先救人要紧。”
长潋点了点头,看向留在这儿的其他弟子:“这山间已是妖兽横行,切不可放松警惕,守好阵法。”
说罢,便与长琴端华一同没入雾中。
众人还在打哆嗦,望着那片浓雾说不出话来。
“四凶”梼杌他们不是没听说过,但谁也没想过会是如此巨大的妖物,方才那颗脑袋,便有一座山坡那么大了,更不必说还隐没在雾中的身躯。
如此怪物,居然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若是在雾中遭遇,怕是还没缓过神来便被囫囵吞了!
担忧之余,他们也暗自庆幸,方才没有跟着师叔们进去寻人。
山间处处传来妖兽的嘶吼声,雾中嘈杂不断,根本无法从声音辨认方位,唯有从刀剑碰撞声中找寻弟子下落,妖气浓郁,还未入谷,便几乎看不清前路了,迷雾间,忽然传来悠扬的笛声。
“在那个方位!”长琴喊道。
循着笛音一路寻去,果真听到了混乱的厮杀声,刀刃发出清脆的铮鸣,醴泉一剑劈开雾气,头一个撞上的,却不是步清风。
长潋蓦然一顿,看着眼前的俊秀少年郎。
金缕锦衣,镶金兰冠,秀丽的眉眼间一点朱砂,瞬息之间,似乎泛出一抹绮丽的金红色。
他手握一柄白玉短笛,身边还跟着个弹琵琶的弟子,回过头来,眉梢微挑。
方才的笛音,便是出自他手。
长潋望着眼前的人,显然怔了怔。
浓雾渐散,才望见步清风和余念归他们,陆君陈也在不远处同妖手,四下弟子疲于杀敌,甚至连见过掌门的闲暇都无。
中皇山与苏门山前来相助之事,他们已经从书信中得知,却是低估了梼杌,此次前来的弟子并不多,又中了妖兽伏击,眼下已有不少人负伤。
长琴立即命人将伤者带出去,数百年都未曾出鞘过的尘鱼剑为他们辟出了通往海边的路。
“师父!”步清风瞧见他们来了,顿时面露喜色。
余念归跟见着亲爹似的哇哇哭着往端华那边跑,她精于医术,手脚工夫却是不如人家,妖兽袭来之时,几乎都是被步清风护在身后,忙着给伤者包扎疗伤,梼杌的吼声忽远忽近,她早吓得快崩溃了,哪还想得起平日里自己是如何地怕师父。
“小心!”端华一剑劈死了从她身后扑来的狼妖,又气又急地伸手将她扯过来,“瞎跑什么!不要命了!”
余念归这几日是真给吓坏了,从三危镇到酆都城,几度生死关头,她本以为世上最可怕的东西是师父的戒尺,哪成想一下山,不是入了虎穴便是栽进狼窝,如今见了师父就想哭!
“师父呜哇哇哇!您老人家可算来了!”
端华一面斥责她不成体统,聒噪至极,一面挡在她身前,将她严严实实地护着。
“师父,长老,梼杌就在这座山中,似是还未恢复法力,召来这些妖兽多半是为拖延时间!”步清风挥剑斩断眼前妖兽的利爪,许是仓促为之,这些妖魔法力参差不齐,但如此众多,便是他们有心联手抗敌,也免不了被渐渐冲散。
远处的陆君陈已经陷在妖兽包围之中,背后挨了一下,干净的衣袍被撕得破烂不堪,想必也撑不了多久了。
“你们退后。”长潋拔出腰间墨剑,众人顿时脸色大变,也顾不上什么妖兽了,纷纷后退。
开天泰逢,乃当世第一利器,非必要绝不在人前出鞘,便是作为他门下首徒的步清风,也不过见识过一回。
那还是十几年前,他与师父一同去招摇山对付魔尊重黎,虽只是远远看着,其厉害之处,也令他终身难忘。
天虞掌门周身灵气,绝非寻常,引得四下妖兽垂涎欲滴,抛下眼前的人,朝着那道玉白的身影包围过去。
“掌门一人不要紧吗?”有弟子心生担忧,那么多妖兽,之前围上来的时候可着实把他们吓得不轻。
“你们这会儿可莫要上去。”长琴拦下了几个想过去帮忙的弟子,同时也让中皇山和苏门山的弟子速速退开,“若是不想死,可得躲远些。”
众弟子疑惑地望着那道颀长挺拔的背影,他握着剑,一步步走入妖兽之间,仿佛无坚不摧,从不需要任何人的担心。
待妖兽从四面逼至眼前,手腕一转,墨剑覆寒,刹那间爆发出炫目的光辉,足胜碧天烈阳,就见白衣翻滚如雪浪,素来平静的眉眼间陡然迸出一股骇人的杀气,手中剑光愈发凌厉。
浑厚的法力震荡着整座令丘山,随着他扬起手,一剑回旋,山河颤动,摧枯拉朽!浓雾如陷入旋涡,卷涌着滔天狂风,只见他周身光辉璀璨,无数妖兽如风中草絮,无论法力高深也好,低劣也罢,统统被上古神剑的剑气绞杀其中!离得近的,被瞬间凌割成残渣!
血雨如泼,落在他的白衣上,温润唇边,染着厉色的眼角下
目睹了这转瞬间的一幕的众人惶恐地望着尸山中央的人,那样如冰如雪的一个人,曾站在上清阁前平和无波地给予他们教诲的掌门,却还有这样一面。
直到今日,此处的众多天虞山弟子才切实地感觉到,战神二字,并非一个缥缈传说。
他站在那,一人一剑,便足以撑起这泱泱六界了。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转过身来,看向步清风,还是那样波澜不惊的口吻,若不是手中的剑还在淌血,他几乎以为这是在宁静的映华宫中。
“你师妹呢?”
就问你们师父帅不帅!
第一百七十章 :恍惚的记忆
浓雾弥漫的后山,一道玄色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山谷中,与他上回来此地时相比,眼下可要凉快多了。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要回到这来,只是隐隐觉得这座山,这山谷,与那妖邪,说不定有着某种联系。
亦或是,与他有什么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