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怎么看,都如凶煞降世。
“你今日肆意伤我门下弟子,难道连道个歉都不会吗?”长琴怒喝。
他回之以蔑视:“谁先动的手你自个儿心里没点数?如此不知规矩,我替你管教管教,你不谢我,倒来质问,不嫌丢人?”
“师叔!!”
眼看就要动起手来,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振聋发聩的呼唤,染了几分厉色,倒更似呵斥。
这一声,令众人有了短暂的怔忡,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路。
云渺渺拨开人群,冲向了他。
许是太过着急,忘了稳重,眼前忽有一瞬的模糊,她踉跄地跌到了他面前。
第六百九十二章 :够了吗
一声“师叔”,令重黎有一瞬的愕然,虽还在气头上,还是下意识地腾出一只手托了她一把。
他拧着眉,看着她毫不犹豫地抓住他的手,将他往后一拽。
“别胡闹了,跟我走!”
不由分说地要将人带回云渺宫去。
“掌门!”身后传来了长琴的喝止声,“此事是否应当给个交代?”
她指向一旁被打断了胳膊的弟子,质问重黎。
“出手伤人,就这么算了?”
云渺渺一僵,侧目看了他一眼,心中自是有气的,但大庭广众,不是个商量和解释的地方。
“这妖孽极为凶恶,说不定就是魔族所扮,决不能就此揭过!”一弟子高声附和。
“你说谁是妖孽!”重黎生平最恼恨这两个字,当即一鞭抽过去。
虽没有打到人,却是吓得那弟子面如土色,连连后退。
“住手!”长琴当即挡在了那几个弟子身前,厉声吼道,“我等好心相劝,怎知你竟如此无法无天,欺辱我门下弟子,莫不是真被说中,心虚到意图灭口!”
此话顿然在人群中掀起一阵喧哗,天虞山长老都这般定论,旁人更是纷纷离他而去。不敢随意近前。
步清风等人挤在人堆里,着实不知如何将这局面圆过去。
重黎握紧了手中的无愧,似是随时会再甩一鞭上去。
“我心虚?呵,这话倒是好笑得很,莫说我没做过那些事,便是真做了又如何?你们一个个的算什么东西,当真以为我怕了不成!”
“您少说两句!”且不论长琴等人脸色如何,云渺渺都不由愤慨,按着他的手低声呵斥。
“好!既然问心无愧,择日不如撞日,就在这就此刻,你可敢自证清白!”长琴也着实被气得不轻,本打算私下暗查,而今索性摆到了众目睽睽之下。
“长老”步清风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重黎亦不甘示弱,目不斜视地上前一步:“你想如何试?”
长琴伸出手,掌心大小的陶罐赫然浮现。
人群中的孟逢君只看了一眼,便蓦然僵住,暗呼糟糕。
“上回的符水并未制成,拿来测寻常妖物还管用,对于法力高深的妖魔却不一定能看得出来,这是我不久前刚熬制的方子,你可敢一饮?”
说着,她解开了陶罐的木塞,寒气涌出瓶颈,一看便知绝非善类。
云渺渺眉头微皱,暗暗攥紧了拳。
手上还残留着妖兽的血,滑腻而冰冷。
重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怎么样,要我去试试吗?”
这话不似在询问她的意见,更像是等一个判决。
仿佛等着他的不是即将渗入骨髓的符水之痛,而是她一言而成的刀刃。
他赌一个答复,就最后赌这么一次。
长琴和众人的催促声此起彼伏,他都浑不在意,眼前的人沉默良久,终于抬起了眼。
却是漠然至极的神色与最为平淡的口吻。
“您想喝便喝,不喝也可,正好离开这。”
重黎顿然一僵,旋即却笑出了声。
似是终于死了心,释然一切地望着天。
“好啊,不愧是你”
无愧化镯,消失在他掌中,他推开了她的手,毅然走向了长琴,接过了那罐符水。
“渺渺!”步清风和孟逢君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扯着她的袖子提醒她快些去拦着,她却始终不为所动。
重黎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好似什么都无所谓了,端起那罐子一饮而尽。
没有半分拖沓。
利索得像是饮下一大口烈酒。
众人没料到他还真敢,一时怔然,鸦雀无声中,传来了陶罐被掷地的碎裂声。
四下屏气凝息,甚至有人已经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心口擂鼓一般紧张地跳动着。
可等了好一会儿,却什么都不曾发生。
没有痛苦的嘶喊,没有众之所期的现形,站在中央的人,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白衣磊落,傲然而立。
“够了吗?”他轻蔑地笑了笑。
长琴怎么都没想到,竟是如此结果。
那符水便是寻常人喝了,也多少会有不适之感,毕竟人无完人,沾染了七情六欲,心中自然会有些见不得光的念头。
可他,却无任何反应。
“我问你够,了,没。”他一字一顿的再度发问。
长琴攥紧了拳,合眼叹了声:“可以了”
此话一出,四下一片哗然。
不甘,不信,却又无可奈何。
重黎发出一声冷笑,穿过人群,昂首阔步地离去。
经过云渺渺身旁时,仿若陌生人一般,擦肩而过,只留下冰冷的一句。
“满意了吗?”
看热闹的人群很快在禁军和诸多弟子的劝诫下陆续散开,步清风和孟逢君也相继松了口气。
“太险了”
孟逢君心有余悸地擦了擦冷汗,方才那几息间,她感到自己背后都快湿透了。
镜鸾看着云渺渺慢慢走到那些被摔碎的陶片前,屈身捡起一块,细细端详。
楚司湛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却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跑过去抱她。
她背对着众人,紧捏着手中的碎片,面色不大好。
所有人都赞叹她今日以大局为重,不徇私情,让这么多无辜之人免于担惊受怕,也由此化解了一场无谓的争斗,对她更为敬重。
但她眼中,却只看到了这些碎片。
像是一颗被摔得四分五裂的心,留了一地的残渣。
便是重新粘起来,也满是裂缝,都不用多大力气去推,只轻轻一碰,便又碎了。
今日一场闹腾,虽没有什么像样的交代,但换了谁,都觉得此时遇上终归格外尴尬。
他今日当众饮符水自证清白,无论如何,魔族的身份暂且是瞒过去了,但他这几日时常在半夜出门,也被一些百姓起夜时撞见过几回,行迹仍有些可疑。
所有人心照不宣地谁都没有去寻他,明知一个炮仗筒子在爆炸的边缘,还不知死活地凑过去添把火,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云渺渺随步清风去山间转了一圈,将灵兽常出没的地方都在地图上划了出来。
此外,她又去见了玄霜树神一面,希望能问出些线索。
但知之甚少。
倒是树神一口一句“上神”,一旁的步清风着实摸不着头脑。
“树神无目,许是错认了。”
对此,云渺渺也只是模棱两可地一笔代过。
步清风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今日怎么,怎么不拦着魔尊?那符水可不是个摆设,长琴长老的本事你也清楚”
万一有个差池,可不是三言两语能圆过去的。
走在前头的人倏忽一顿,他险些没收住步子。
“师兄是不是糊涂了?他是魔尊,就算没有那符水他也不该长留昆仑。”
步清风愣了愣,有些动摇:“可”
“此事不必再说了。”她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背过身,“我心里有数。”
第六百九十三章 :视线
午后,余念归那边出了点小状况,云渺渺与步清风去看了眼,应是近来喝药太多,以至于闻见点与之相似的味道便打恶心,吃了些茶水便缓过来了。
今日的事大多都办完了,云渺渺便留下与她说说话,解解闷。
失去了记忆的余念归,性子还是照旧,稍熟悉些后,话便多了起来,问了她许多关于从前,以及她们为何会从天虞山来到这昆仑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