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真能扯。”后头一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们说他方才去哪儿了,刚刚阿湛让咱们不要跟去,这小子禽兽不如,没有对阿湛如何吧?”
此话一出,众人都紧张了几分。
“应当不至于吧,这里好歹是天虞山,也没听见什么动静啊”
“不过当日阿湛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可气得不轻,还专门找了这小子的画像认了个清楚,我还以为他要冲过去打人呢。”
众人愕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方才阿湛跑过去的时候,可是满面容光。
不知怎么的,想到那一笑,众人不觉吃醋,倒是齐齐打了个寒颤。
当日晚,云衡辗转反侧,总睡不着,披了件衣裳,神使鬼差地走出了屋,沿着白日里的那条路,再度走到了玲珑树下。
天色已晚,林中静谧,唯有晚风吹动花叶,发出簌簌的声响。
在朝云城的时候,他身边都是喧闹的,忽然这般安静,像是连心都沉了下来。
他不晓得自己来这作甚,活像个傻子。
可此时回去,也有些走累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坐在了石头上。
百无聊赖地发了会儿呆,正欲起身,却忽然听到了本以为绝不可能出现的声音。
“大哥哥,你真的在这啊。”
叮!您的好友,司只在师父和师叔祖面前乖巧超记仇白切黑湛已上线
第六百一十九章 :就凭你也配
他蓦然回头,险些扭到脖子,错愕地望着站在花下的白衣少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月白风清处,于他而言,恰如天降。
直到这时,云衡才忽然明白,自己是想再见他的。
司湛走了过来,对他伸出手,笑道:“我夜里睡不着,让师叔祖带我下山,他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大哥哥可愿意陪我走走?”
云衡瞠目结舌地盯着那只手,月色下,细嫩得像豆腐似的,一时间倒是忘了他口中的“师叔祖”,就是将他打成这样的人。
“好好,你想去哪里,我陪你。”他往衣服上蹭了蹭手,仿佛这样,就把他身上所有的污垢和嚣张的脾性抹掉了,如此才敢去牵那只干净的手。
司湛轻笑着,牵着他往前走。
穿过开满挽香玲珑的花海,走过白石桥,月下的天虞山,美得像一场触手可及的幻梦。
云衡揉了好几次眼,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从前遇上的人,看过的景,都成了不值一提的东西。
似乎重要的从来不是美景,而是一同看景的人。
他一点都不想让这孩子知道他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决不能让云渺渺说出去。
“那个你师父有没有同你提起过我啊?”他小心翼翼地问。
看着司湛陷入迟疑,他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没有啊。”司湛莞尔,笑得天真,“师父忙着处理山中事务,大概没有闲暇吧。大哥哥你是师父的弟弟吗?”
“我嗯。”云衡点了点头,“我娘说,她是我失散多年的姐姐。”
闻言,司湛默然一笑。
片刻无声,他低头望着桥下溪水中扑棱的几尾虎蛟,忽然道:“那些鱼长得好生奇怪,大哥哥见过吗?”
云衡愣了愣,顺着他的指尖望去,便瞧见了水中虎蛟蹿水而出,粼粼波光中,甚是绮丽。
“我我没见过,应是仙境中才有的灵鱼吧。”他书读得少,这会儿后悔起来,只能硬着头皮猜。
“这样啊,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见呢”司湛专注的盯着水中的虎蛟,眼底似是也染上了层层清冽的光,忽地歪了歪脑袋,“真好看,听师兄们说,天虞山的灵兽大多性情温顺,不晓得是不是真的,大哥哥你看起来像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应当不会抓鱼吧?”
云衡一怔:“抓,抓鱼啊”
自打幼时被鲶鱼的“血盆大口”吓了一回后,他连鱼都不太敢吃,不过
“你喜欢那鱼?”他试探道。
司湛点了点头:“我一直都很喜欢读民间志怪传说,好像在哪儿见过这鱼,咱们再走近些看吧。”
云衡猝不及防,被他一路拽到了溪边,看着水中的非同寻常的“游鱼”,他着实打了个寒颤。
这简直就是怪物嘛,哪里好看了
他暗暗嘀咕,却见司湛看得目不转睛,似乎对那鱼很是有兴致,那双眼睛,熠熠生辉,忽然一笑,没有半分烟视媚行的垢态,让人见不得他失望的样子。
“不,不然,我替你抓一条上来吧,你可以细看。”云衡神使鬼差地脱口而出。
那双眼顿时神采雀跃,还没反应过来,袖子便被拽住了。
“真的?”
云衡看着缠在小臂上的那只手,不由得笑了起来,当即撸起袖子往溪边走去。
“你在这等着,本公子这就给你抓一条回来!”
望着他跃跃欲试的背影,司湛背着手,灿烂地笑,不忘提醒:“大哥哥可要小心哦”
云衡屈下身去,盯着水中的虎蛟,其实仍有些怕,喉结滚动一下,缓缓伸出了手。
溪水不深,虎蛟瞧着也人畜无害,只是安安静静地在水底游来游去。
一只,也就普通的锦鲤大小,鱼身蛇尾,叫声如鸳鸯。
“听说这条河叫泿水。”司湛的声音在静夜中回响,不急不缓,“传闻此处是祷过山与天虞山的边界,因天虞山开山立派,归于一处了,才有了这座桥。”
“是,是吗。”云衡听得一头雾水,“你知道得还挺多。”
“毕竟成了师父的弟子,不能给师父丢脸啊。”司湛嫣然一笑。
“你你几岁了?”云衡回头瞄了他一眼。
“算下来,十一了呢。”司湛笑道,“大哥哥呢?”
“我?我明年加冠,大你八岁。”云衡道。
“那你比师父小好些年呢。”
“是,是啊”他干咳一声,掩饰尴尬,继续留意水中虎蛟,看准机会心一横!
水花四溅,泼了他半身,手中滑腻的触感却令他喜不自禁。
“阿湛!我抓到了!”他将一尾虎蛟从水里捉上来,顾不得自己怕鱼,喜滋滋地跑过来给他看。
冷不丁虎口处一疼,低头看去,竟是被虎蛟咬了一口。
鱼嘴瞧着也就那么丁点儿大,居然如此厉害,咬得怪疼。
他皱了皱眉,只当是一着不慎,比起云渺渺打他时的劲儿,也不值一提了,正想将虎蛟递过去,却忽然感到浑身一震酸麻,天旋地转,重重栽在地上。
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昏死过去了。
手中的虎蛟翻在河床上,石缝间扑棱挣扎,被一双藏在衣袖下的手托了起来。
司湛平静地看着手中的蛟,了然悟道:“虎蛟受惊时齿中泌出之毒,能致人昏睡不醒,还以为是夸大其词呢,原来真有其事啊”
他喃喃着,抱起虎蛟走回溪边,将其投回水中,使其安然而去。
而后回转过来,停在了云衡面前。
眸中笑意一点点淡去,月光如霜,沉在那双无垢的眼中,多了几分讥诮。
上前便给了云衡一脚。
“师父的弟弟?就你也配?呸!”
一声稚嫩的冷笑中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因那一脚,半块玉佩从他怀里跌了出来。
这是离开北若城后,盈姑姑交给他的东西,他大概能猜出是用来做什么的,却并未当真放在心上。
将其拾起,收好,扬长而去。
待明日醒来,这位不学无术的相府公子,想必就会明白自己被一个孩童算计了。
这种人,吃个亏也是活该。
日后可别来招惹他和师父了。
一夜绵长,翌日清晨,被冻醒的云衡在河滩上睁开眼,手脚冰凉,还有些发麻。
他吸了吸鼻子,坐起,望着溪中依旧游得欢快的虎蛟,陷入了怔忡。
四下只有他一人,几个护院从远处跑来,高声喊着他。
“少爷!您怎么睡在这呢?少爷,少爷?”
护院着急忙慌地扶他起身,却见他心不在焉,似是不知今夕何夕的样子,顿时慌了。
“少爷,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淡淡地看了护院一眼,少见的没有发怒,也不曾闹腾,沉默几许,只是道了句。
“没事,回去吧。”
望着他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下人们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还是他家少爷么
该不会被什么山间精怪附身了吧?
而此时映华宫中,司湛打着呵欠进了前殿,重黎刚将熬好的粥摆上桌,莲娘和步清风正帮忙拿碗筷。
他揉着惺忪睡眼,就往云渺渺那儿扑,挂在她腰上,非得让她揉揉脑袋才心满意足地唤了声“师父”。
尾音还拖得老长,教人啼笑皆非。
“怎么了,瞧着没睡好。”云渺渺无奈地拍了拍他。
“嗯”他软绵绵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