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称不上十成把握,也绝非空穴来风。
众人面面相觑,无声地收紧了拳。
第二百五十二章 :心似璞玉
安静的崇吾宫中,镜鸾望着坐在案边的云渺渺,几番迟疑,终是忍不住问:“主上,您当真要去吗?”
云渺渺握着手中杯盏,神色凝重。
今晨,她在殿门前遇上了不知是来寻魔尊还是仅仅来看看她病得如何的余鸢,昨日发生在丹乐宫的事她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一夜过去,她便有气力下榻走动了。
除了脸色尚有些苍白,倒是比她还有精神些。
她笑着同她说,她曾劝过重黎放她离开,毕竟欺负一个姑娘家,传出去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儿。
这姑娘属实会说话,一言一语,都像是掐准了似的,总能说到人的软肋上。
她晓得她想逃,也晓得她在为腕上神兵犯愁,还想取回被收在锁天塔的两把佩剑。
这种被看穿的感觉,云渺渺觉得,其实不大舒坦,但又无从反驳。
余鸢告诉她,这条无愧,跟随了重黎数千年,乃是“拥有意识”的神兵,连她都没有法子解开。
不过这仙藤啊,当年拢共有两截,本事一脉相连,若能找到另一根,便能解开。
没等云渺渺细问她为何知晓这么多,她忽然叹了口气。
“不过这世上,应当再找不到那另一截昆仑仙藤了”
“为何?”云渺渺不解地皱了皱眉。
余鸢叹惋,神色黯然:“另一截仙藤,早已随主同殒,不知散落何处,许是腐朽为尘,找寻无望了。”
云渺渺倒是头一回听闻这上古神兵居然是成双的。
她不露声色地抚过自己的手腕:“另一截仙藤,与这条无愧同根吗?”
余鸢点了点头:“没错,神兵本无名,认主之后方由其主赐名,这根唤作无愧,另一根,唤作不染。”
“不染”她垂下眸,将这神兵的默念数遍。
余鸢笑了笑:“其实你也应当多往好处想,无愧可化为无形,平日里走动自如,总比铁链枷锁之类的好些,你每日待在这崇吾宫中也甚是憋屈,重黎虽说凶了些,但你想在附近走走,也不是不可,莫要跑远便好,也可来丹乐宫同我说说话,我每日不是吃药便是呆呆坐着,也属实无趣。”
言辞温柔而亲切,不疾不徐,像是女儿家说着体己话。
若是唤作那些个女妖,有此靠山,便是心中不忿,也要多多巴结才是。
毕竟这边跪地求饶,可能还及不上她轻描淡写的一句劝。
可惜,说了半天,眼前的人依旧不见动摇,只是平静地一句一句答着她的话,便是险些丧命,也不曾提过那日从丹乐宫送来的药。
既不进也不退,时不时露出的笑意,都平淡至极。
就连蹲在案头上那只乌鸦精,也仅仅是悄无声息地瞄来数眼,始终不曾开口说过一个字。
余鸢似有些说不下去,才听她问了句:“余鸢姑娘如此熟悉魔界,想必这儿的每一处,都烂熟于心了吧,难不成日日待在宫殿中?”
闻言,余鸢莞尔:“烂熟于心倒称不上,不过这么多年,便是无心去看,也能记住不少地方,去得最少的,当是锁天塔了。”
“听闻锁天塔中关着不少妖兽邪流,从前在书上瞧见过几回,应是个十分可怕的地方。”云渺渺平静道。
“谁说不是呢。”余鸢无奈地笑了笑,“从前那座塔也是空置的,关了一只相柳进去后,又有不少妖魔前来挑衅,败下阵来的,都被重黎关入塔中,久而久之,便成了今日这番场景,饶是魔界中人,也鲜少有胆量靠近。
我去瞧过几回,瘴气冲天,若无重黎随身之物压制塔中妖邪,只怕连第一层都闯不过去,往上走,或许会碰上上古凶兽相柳,听说当你在黑暗中望见第一双蛇眼的那一刻,离死也就不远了”
凶兽相柳,古籍中确有记载,乃是九头蛇身的怪物,也曾为祸四海,吐恶沼湮没山海,叱咤风云的恶兽,然败落时却悄无声息,世人回过神来,它已身陷囹圄,转眼便是数千年。
余鸢的话不像是假,那座锁天塔,只怕比她预想中还要凶险。
不去吗
没有配剑,她连回天虞山都不成。
寸情是师父给的,霄明是司幽给的,她拿着这两把剑八年,却并不觉得无功受禄是理所当然的。
既然从别人手中接过了剑,如此草率地舍下,似乎有些忘恩负义了。
何况,剑认主,她也应当多珍惜它们一些才是。
余鸢走后,她又想了诸多,解开无愧的法子在她意料之外,但取回霄明和寸情的打算倒是有些,闯锁天塔势必会惊动魔族,她若要逃,就得掐准时机,明日魔界大门出现在三生石旁之前,不可太早也不可太晚,将剑夺回后,立即离开。
这也是她避开魔尊,顺利脱身的唯一机会。
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是致命的。
她不觉得那祖宗会如他所愿,唯有放手一搏,再忤逆他一回了。
“桑桑,明日辰时,帝台棋碎片将会出现在忘川旁,你替我记着时辰,若是在锁天塔中耽搁了,定要提醒我一句。”她如此叮嘱。
镜鸾心中忐忑,霄明和寸情如若就在锁天塔第一层倒还好,它眼下虽说被封了大半法力,但三昧真火和一些法术还是使得出的,应当能帮她多撑片刻,只要不碰上相柳,入塔后,立即将剑召回便好
总是催着主上早下决定,可当真到了要离开此处的当口,却发现还有不少疑虑未能解开。
不周山的封印,丢失在东海的东西,还有主上体内的魂胎似乎都来不及细查了。
这些事,司幽和长潋可知晓?
还是说知情者中,只有它被蒙在鼓里?
眼见可实亦可虚,它有时不禁对自己这些年所认为的“真相”,产生动摇。
云渺渺在殿中翻了一圈,还真找到了魔尊的几件袍子,正欲将其藏在榻下,明日作为魔尊的“贴身之物”,闯锁天塔,然榻下似乎已经放了东西。
无奈之下,她只得将衣裳搁在一旁,低下身摸索,不消片刻,便摸到一件物什,将其抽出来后,才看清是一只积满灰尘的盒子。
甚是破旧,连道禁制都没有,也不像什么宝贝,却摆在堂堂魔尊床底下,属实古怪。
她迟疑良久,揭开了盖儿。
一阵青灰扑面,呛得人直咳嗽,待细看,粗糙的盒内,竟摆着一柄。
一柄残剑。
干脆地断作两截。
拭去尘埃,不见锈迹,唯有细细雕琢的沧海桑田,仿佛沉淀着无数岁月间所见的不朽。
柄上篆刻着模糊的剑名,也裂成了斑驳的数块,她须得细细地看,才能辨得清。
璞玉。
心愿为璞玉,可雕可琢。
看着这柄破碎不堪的剑,她心头无端涌起,一阵说不出的难过。
这把剑之前其实已经出现过啦,有没有小可爱记得呀?
第二百五十三章 :龙族少年
东海晚风,其实要比魔界暖和一些,北面的高山阻挡了猎猎寒风,三岸草木四季常青。
重黎浮于海上,俯瞰着脚下滚滚白浪,凝眸思忖,不知不觉,天边晨曦微露,竟已过去一夜。
“尊上!”遥岑匆匆赶回。
他回过身:“可有发现?”
遥岑点点头:“依您之言,属下绕着东海找了一圈,果真有邪气盘踞在山野间,不过都是些残痕了,多半让他跑了。”
重黎眉头一皱:“跑了便跑了,东西可还在东海境内?”
“这”遥岑面露难色,“尊上恕罪,朱雀的尸身早已散尽千灵,比凡人的尸体还要不及,便是那一点微弱的痕迹,也是酆都的阴气所致,只知其就在东海之内,至于究竟被藏在了哪儿属下无能,找了一夜仍旧一无所获。”
重黎斜了他一眼:“本尊自然晓得那尸体已无一丝灵气,眼下找不到便留几个人在这盯着,酆都大帝的心眼儿也不止于此,我们找不到,自会有人来找,只要将那尸身夺来,本尊不介意守株待兔。”
遥岑领会其意,转身吩咐下去,犹豫半响,上前询问。
“尊上,咱们今日先回去吗?”
便是在这等着,也不知酆都那边何时才会有动作,不过回去,也一样得等。
若是早知朱雀的尸身尚在,这些年他们也不必四处拼凑线索,诸多徒劳。
说到长生之血,耳闻多年,却连其到底是何物都无从得知,饶是尊上,似乎也被蒙在鼓里,四海之大,无论仙魔都在找寻此物,却无一人能说得清那究竟是什么,也着实可笑。
重黎的目光缓缓扫过东海四面,眸光凝重:“本尊再去别处看看,你们留在这。”
说罢,便御风而去。
身后魔族不免迟疑:“将军,咱们不跟着尊上吗?”
遥岑望着重黎渐远的背影,沉默半响,摇了摇头。
“尊上自有主张,我等只需听命行事,莫要越矩。”
话虽如此,想起方才重黎的神情,他不免心生疑虑。
他跟随尊上多年,不敢说对尊上的想法了如指掌,多少能猜出几分。
可这一回,却是瞧不明白了。
尊上当真是为了长生之血而焦虑吗?
且说重黎离开遥岑等人之后,沿着海岸凝神细探,以司幽的性子,极少做无把握之事,若当年是他将朱雀的尸身带走,藏于酆都,多半会留个心眼儿。
只是东海漫漫,若不知司幽究竟在朱雀尸身上动了什么手脚,亦如大海捞针。
他停了下来,望着两山之间缓缓升起的朝日,无言地收紧了拳。
找不到
明明就在这里,却连一丝气息都感觉不到。
看着这茫茫天地,竟有些恍然。
许久,才想起神明已死,他熟悉到一合眼便能记起的浑厚灵泽,也都在那一日,散尽了
散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