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么焦心了,还不忘抽出一嘴:“少庭,你下次不能这样了,于理不合。”
许少庭正累的坐在床边喘气,至于妇人的话他全当耳旁风,听到了也当没听到。喘了好一会儿气,许少庭就准备回自己房间吃饭,走之前,他弯腰摸了摸珍珍脑袋。
妇人见许少庭这动作,条件反射的要说上一句,这时小丫鬟掂着食盒来送饭,细声细语的说:“老太太说了,七姐儿肯定没办法来吃晚餐了,这个月就在屋里吃了吧,三太太也别来了,好好照顾七姐儿吧。”
她咽下要说儿子的话,看向丫鬟,脸上并无什么多余表情,而她惯常是这个样子,看着既严肃又木讷。
这妇人用这样的一张脸,对小丫鬟说:“知道了,你去告诉老太太,七姐儿知道错了,还是老太太对她好,心里记着她呢。”
说完,还拿了个银瓜子之类的玩意,塞到了小丫鬟手里,那小丫鬟就露出笑,手脚勤快的把食盒中的饭菜摆了桌。
走之前也回道:“三太太放心,我一定把话带给老太太。”
目睹全程的许少庭,喃喃自语:“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这上演古装剧呢?”
正脑袋发晕,迷瞪着的珍珍,耳朵飘进这句话,便迷迷糊糊的回答了她哥:“1912年2月12日,末代皇帝溥仪退位,清朝就此结束,也就才过去十五年吧……”
许少庭:原来他离古代结束才过去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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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难得天气好了些,不似前几日那样天空总是灰蒙蒙的一片。
许少庭上午躺在床上睡觉,中午吃了饭,就叫晓竹搬了把椅子,他坐在院子里一颗槐树下,翘着二郎腿晒太阳。
过了会儿,就有两个男孩摸进了他院子。
那俩男孩都穿着绿色的褂子,黑布鞋,离远了看,像是两根正在奔跑的小葱。
离近了看,这俩男孩都胖墩墩的,童言童语的叽叽咕咕说个不停,便很像两只肥嫩的、有着绿色羽毛的胖鸟。
这俩绿胖鸟后面跟着俩婆子俩丫头,六个人浩浩荡荡的跑进许少庭院里,两个看着不过五六岁的小男孩,一个很是大胆的笑嘻嘻的喊他:“五叔,你干嘛呢?”
许少庭没有什么表情的答道:“哦,侄子,五叔晒太阳呢。”
另一个胆子小了些,很小心的看他一眼,缀在这胆大小男孩身后。
还是跟着他的婆子说:“少爷,这是您五哥,见了长辈要喊人,不然大老爷知道了,又要罚您了。”
这小孩子才怯怯喊了声:“五哥哥。”
翘着二郎腿,躺在罗汉椅上的许少庭囧了,这许家到底生了多少娃娃。
他如果没记错,大老爷的几个儿子不都已经娶了太太,给他生了好几个孙子孙女了吗。
怎么又来一个这么小的儿子?
许少庭坐直了点身子,心中想,你们知道我是谁,我可不知道你们是谁,真想把你们打发走,莫扰老子晒太阳。
可在这时代,没有网络和手机,真真是能把人闲的要长毛。
一向不喜欢小孩子的许少庭,便无聊到也愿意逗逗小孩,打发打发这整日无趣的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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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怀清距离上次见到那孩子,已经是四年前,他犹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那孩子,他自己也才十五岁。
产婆把那皮肤皱巴巴,红彤彤的像个小猴儿似的,嘴里还含着自己大拇指的男婴递到他面前。
喜气洋洋的说:“三少爷,是个男孩呢,您以后也是当爹的人了。”
许怀清瞅着这小东西,第一眼觉得好丑,这么丑怎么会是他的孩子。可第二眼,又心里蓦地软了下去。
而在他这一生中,再也没有任何时候,他的一颗心像这般柔软过。
产婆让他抱孩子,他心中生出了满满的爱意,爱的太满,于是便害怕了。
小少年两只手往背后躲,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不行,他这么软,这么小,我要是把他抱坏了怎么办。”
惹得周围的人都发出笑声,纷纷打趣他。
许怀清也不在意这些人笑,他一颗心早就系在了宝宝身上,已经化作春日融雪的江水,盛着满腔脉脉的柔情。只在心中想,这是我的孩子,是我一生的珍宝啊,为了他,就算死去也在所不惜呢。
忘了曾经第一次见到他,那初为人父的欢喜了吗?
许怀清并没有忘记,他在孩子两岁时要去日本留学。那天晚上抱着孩子,越看越舍不得,以至于他都十七岁了,还哭了一场。
他爱极了他,便也对四年前那次见到长子许少庭,失望至极。
第五章 当年的事情,父母争吵
十二岁的男孩,活生生的就是他母亲的翻版,周身上下,都如同那早已灭亡的晚清,尽是行到暮年,及至生命陌路的老朽气息。
也瘦的可怜,伶仃的一个少年站在那,死气沉沉的眼神看着他,如他母亲一般,低声细气的喊:“爸爸。”
许怀清见到儿子这般模样,已是怒到极处。
对于妻子张氏,他已不抱希望,只把她当做孩子们的母亲,尽所能的礼貌相待,多余的感情,便是一分没有了。
可看到长子身后,同样行动间气质畏缩的女儿,许怀清成亲十三年,第一次发了火,要带自己这双儿女去香港,由他的妹妹许嫣然教养这对儿孩子。
那也是张氏第一次做出失格举动,她像是只愤怒绝望的母兽,抱着一双儿女,恶狠狠的对他说,如果要把孩子带离她身边,她便要上吊去死。
许怀清便道:“那你与孩子们一同去香港,教育上的事情,由嫣然负责,生活上的事情,就由你照顾孩子。”
张氏依旧不肯,毫不客气的回道他:“我绝不会去香港,也绝对不允许孩子们跟着那女人,你若是执意如此,我就一头撞死在你们许家的祖宗牌位前!”
最后,两人发生了一场足以掀翻房顶的争吵。
宅子里的人都被惊呆了,因为三太太最是遵守礼教,任谁都能看出来,她从嫁给三少爷后,就把三少爷当做了自己的天。
等众人了解了吵架的缘由,却也理解,就算是老天爷,也没一个女人能忍受自己的孩子被带走。
最后还是老太太拍了扳。
因为张氏态度坚决,老太太想了个主意,庭哥儿还是留在母亲身边,七姐儿就跟着她姑姑许嫣然去香港。
张氏依旧不肯,老太太便道:“七姐儿过不了几年也要嫁出去,女孩子啊,始终是外人,迟早要走的,三儿媳妇,你也别舍不得。”
“何况,嫣然这丫头交际面最广,论起整个许家,她几个哥哥都不如她。”老太太语气变得不阴不阳,“要是七姐儿跟着她姑姑,还怕她姑不给寻个富贵人家吗?”
依照许怀清对张氏的了解,定是老太太最后那句话打动了她,也寻根问底,因为珍珍是个女孩,始终不如少庭宝贝。
所以张氏妥协了,愿意让珍珍离开她身边,跟着姑姑去香港上学。
许怀清却不肯就此罢休,他带着毅然决然的语气,严词说道:“少庭也绝不能在跟在他母亲身边,他必须去接受新式教育,何况这个年龄的男孩,也该出去看看新的世界,怎么能整日呆在宅子里,这样的教育,根本就是错的。”
若是许少庭知道,原身父亲说过的这些话,估计就要吐槽。
大哥,百年后的教育大家也是学校,家里两点一线,大部分人就是平民老百姓,哪有那么多钱四处游学。再说您家这教育有问题,是从根子上就是坏的。
就算行万里路,可若是思想上未曾有所增益,那还不如坐在家中上网看看毒鸡汤啊,ted演讲什么的正正三观呢。
当年,老太太对许怀清这番话,直接变了脸色。
这老太太一向重男轻女,带把儿的那就是天生比女人高贵。
但就是这么高贵的儿子说出这样的话,老太太也不能忍。
她当即冷了脸,也因四个儿子里面,老大是长子,所以最为喜欢,其次最疼老来子,她的小儿子。
老二则比老三嘴甜机灵,而就算是为人父母,也不得不承认,孩子多了,感情分出去四份,就总会有那么个孩子分到的最少。
却不能说是不爱,只是确实爱的一般般了。
许家这四个儿子里,老太太就对三儿子爱的很一般。
她毫不客气的对许怀清骂道:“逆子啊!你这是在骂你媳妇,还是在骂你娘呢!”
“难道你不是我在后宅里,辛辛苦苦带大的吗?”
“你喝了几年洋墨水,就连孝顺两个字都要忘记怎么写了?”
如果许少庭听到这几句话,定会想,这老婆子骂人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看来书读的一定很少,就是个大肚蛤.蟆,肚里全是水。
可词少耐不住有用,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许少庭不知道,只凭这个就是“罪”,父母用不孝的理由打死孩子都不算犯法。
许怀清毕竟童年时期接受的都是旧识教育,况且无论是哪国的教育,都没有教孩子不感恩父母的道理。
最终这事就在老太太的训斥里,还是按照老太太的处理结果去实施了。
许怀清也没放弃对长子的改造,难得那年能呆在上海小半年,就使了大力气试图改变长子。
只是最终到他再次离开上海,许少庭也只是走路背直了,不像原来那样缩肩塌背的。其他的,无论是气质还是思想上都毫无改变。
而让许怀清如何形容长子的思想,他思来想去,唯有二字最为贴切: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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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少庭和两个小胖娃娃玩了一会儿便喘不上了气,累的又躺回了罗汉椅上。
玩的游戏也没什么意思,那两个小肥崽要和他玩老狼捉小羊,两个小丫鬟与这俩小少爷办做羊,许少庭就做那只大灰狼。
他这只瘦的跟竹竿似的大灰狼,在院里追了会儿,发现这俩小肥羊别看人小个矮,那小短腿跑得还挺快。
没一会儿,院子里就都是小丫头和小胖墩们的欢声笑语,许少庭追出了一头汗,连个小肥羊的衣服边都没摸到。
更不妙的是,他觉得胸口好疼。
几只小羊正咯咯咯笑得开心,尖叫着四处跑,跑着跑着,就见那瘦巴巴的大灰狼扶着腰,一双眼睛翻得和死鱼似的,气喘吁吁的躺回椅子上了。
小丫头们不敢说什么,俩婆子见有许少庭陪着少爷们玩,借口去拿些瓜果茶水,好一会儿都没回来,定是去躲懒了。
两个小胖墩也和这少年玩的有了亲近之意,俩小人跑到他身旁,肥嫩的小手推攘着这躺回去的少年。
许少庭就听他侄子喊:“五叔,你怎么又躺回去了,快起来接着捉我们啊!”
另一个,他弟弟细声细气的说:“五哥,你怎么又坐回去了,快起来玩嘛。”
许少庭真情实感的回答:
“侄子,你叔叔我跑不动啦。”
“弟弟,你就让哥哥我休息休息吧。”
许少庭这样说了,心中还备了许多话,就等着俩小孩继续纠缠他,他好反驳回去。
许少庭可是很清楚,这年龄的小孩那是一个比一个熊。除了睡觉时候,那叫一个精力无限。就算是亲妈亲爹,都会嫌弃这年龄的孩子。
他说完,却见两个小朋友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虽然胖胖的脸上都带着不舍得的表情,但俩小朋友都极其懂事的点头。
对他说:“五哥,那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