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瑾瑜已经好些日子没瞧见五弟了,他去哪里了?”
段连鸢刚进福寿院,便听见一道怯怯的声音问了起来。
这一回,向氏却没有阻止她,明明瞧见陈氏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却任由段瑾瑜问着,这府里,早已混乱不堪,问与不问,于她们母女来说都不会是幸事。
陈氏喝着茶,眉头皱了皱,似乎刻意不愿提起,道了声:“过一段时日便回来了!”
“祖母一向疼爱五弟,便舍得五弟在外头受苦么?”段连鸢的声音淡淡的传了进来,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好似她方才说的便是一句玩笑话。
可这句玩笑话却是解救了段瑾瑜,向氏连忙感激的冲她点了点头。
近来府里不安宁,向氏便带着段瑾瑜缩在偏院中,极少出来。
今儿她会出院子,便是因为陈氏有事要与她们商量,自然,苏氏也来了,可以说,除却乔淑惠,家里的姨娘都到齐了,包括两个未出嫁的女儿。
“你五弟的事稍后再说,你们都来瞧瞧这画像上的姑娘哪个合适?”陈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压根不想回答关于段子峰的事情。
陈氏的态度更让段连鸢笃定在她离京的那段日子里,府中必然发生过什么事。
秦妈妈赶紧将原本就摆在桌面上的画像一张张的捧了起来,摆到两位姨娘面前让她们瞧个清楚。
这画像上画的自然是一些年轻女子的相,可陈氏让她瞧这些做什么?
段子峰还小,眼下不过十一岁,起码要再过五年才能议亲,那么……这些女子便不可能是说给段子峰的,这府中除却段子峰,便只有段云华一个男子,细细一想,便猜到陈氏这是让她们选一个合适的女子给段云华纳妾呢。
若是搁在之前,苏氏必然嫉妒得要死,可眼下,她已经明白段云华不是她的靠山,依着段云华不如依着她的女儿段碧岑,因此,老夫人要选个什么样的姨娘,她已经不关心了,随手指了指:“这个不错!”
向氏就不上心了,左右也忍了这么多年,她也不巴着以后能过上好日子,眼下,只希望段瑾瑜能嫁个好人家,便心满意足了。
因此,也点了点头,算是赞成苏氏的眼光。
老夫人一瞧,那画像上的女子生得脸圆腰粗,是几个送来的画像中最不得她心意的,却也没说话,用眼神示意秦妈妈将另一张画像捧起来。
这画中女子生得极美,看上去乖顺可人,很讨人喜欢。
想来老夫人是早已经选定了,让她们过来,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眼下乔淑惠有孕,受不得刺激,老夫人便私下与她们商量着,他日若是乔淑惠生起气来,也就不是老夫人一人的过错了。
众人很快就心知肚明了,连连附和着说好。
顺着这个话题,老夫人搁下话:“我看后天倒是个好日子,这女子姓柳,是家里实在穷,她母亲不忍心将她卖到花街柳巷,因此,就送到了我们这里,往后,你们可要多照应着点,她新来的不懂事,你们也就别与她计较了去!”
话说到这里,已切入了重点,选画挑人都是假的,最要紧的是,老夫人这是要将这柳氏送到段云华的面前,警告两位姨娘和两位小姐,不能找这柳氏的麻烦。
四人皆点头称是,又安排了柳氏的住处将一切事宜交给苏氏打理,便也散了。
出了福寿院,苏瑾瑜想到已经好些时日不曾见过段连鸢了,刚开口叫了声:“大姐姐”便要上前挽住段连鸢的胳膊,却是被身旁的苏氏撞了一把,苏瑾瑜不服气,想与苏氏理论,却被向氏拉了一把。
而后拉着她回了院子,临走前,向氏意味深长的看了段连鸢一眼,似乎有什么话想叮嘱她,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段连鸢回头看着苏氏,眉眼淡淡:“有什么话你便说吧!”
从进福寿院开始,苏氏的眼神就一直在她的身上望来望去,不是有事,难不成苏氏还会想她?
“大小姐,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和大小姐聊几句罢了!”被段连鸢一语戳破,苏氏反而不好开口了,她讪笑着跟着段连鸢一路往前走,嘴里嘀咕道:“大小姐,妾听闻晋王要娶侧妃了,您这还没进门呢,晋王就急着娶侧妃,岂不是不将你放在眼里?”
之前韩湘凝的事,在宫中闹得不轻,知道的人也不少,但宫中毕竟不是嚼舌根的地方,要传出来市井也是不容易,段连鸢只稍稍一想,便明白这些事是段碧岑告诉苏氏的,而苏氏到底想做什么?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姨娘,三妹妹最近闲得很,隔三差五的来看您,这事……似乎慕亲王并不知道,你说,他要是知道三妹妹总念着娘家,会不会不高兴呢?”段连鸢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慢悠悠的转过头来看着苏氏,一双幽深的眸子里满是笑意,却又带着无形的刺,让人打从心底里发毛。
苏氏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大步,额头渗出细细的汗来,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难道段连鸢知道了什么……她知道段碧岑来府里是因为……
想到这里,她不敢再往下想了,脸上也完全没有了嘲讽之色,而是端正了姿态,十分谨慎的凑到段连鸢的耳边道了句:“大小姐,妾失礼了,三小姐也是听慕亲王亲口所言,只怕这事不会有假,三小姐与大小姐姐妹情深,特意让妾知会大小姐一声!”
说罢,苏氏福了福身子匆匆往自己的院子去了。
段连鸢看着苏氏离去的背影,一双幽深的眸子半眯了起来,早前,她只是觉得段碧岑隔三差五的回段家有些不妥,而眼下,瞧着苏氏的反应,她倒觉得事出有因。
段碧岑的性子,她也了解几分,向来是个高傲的主,她会想象她的姨娘?可能性不大,除非……在段家有她日思夜想的东西。
这么一想,段连鸢更是笃定段碧岑近来行为古怪,必定有事发生。
刚回到清莲阁,如意便冲她使了个眼色:“小姐,温小姐来府上找您了!”,看如意的模样,怕是温婉这次来有什么古怪,但又不好说。
段连鸢朝着小暖阁走去,如喜已经在里头伺候着,见段连鸢进来,如喜忙迎上来:“小姐,咱们在外头候着,您与温小姐慢慢说话!”
这两个丫头倒是机灵的,见温婉不对劲,便将院子里的下人都遣散了,以防万一。
段连鸢点了点头,一眼便瞧见温婉死死握在手中的包袱,再瞧着她满脸的焦虑不安,联合之前孟超的那些话,她大概猜到温婉这是要做什么了。
“决定了?”她慢悠悠的坐下,捏起刚刚沏好的香茶放在唇边抿了一口,只觉得芳香四溢,茶香满喉。
便这么一句,温婉的眼眶立即红了,眼泪不禁夺眶而出,她的头始终低着,脸上满是愧疚和不安,看得出来,她并不想和孟超私奔,但眼下……这是他们两人商讨出来的唯一的法子,因此,她只好与孟超一试。
“连鸢,你会帮我的对不对?孟超是你的表哥,你不会不管我们对不对?”她哽咽着拉住段连鸢的袖口,一抬头,已是满脸的泪。
不过数日未见,温婉已是憔翠了许多,与平日里那灿烂的模样相差甚远。
爱情确实是折磨人,上一世,段连鸢不就是被所爱之人害得惨死火中么?
这一世,她爱上了谢蕴,却始终没有托付整颗心。
如若她落到温婉这样的处境,她怕是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赌这场名为‘爱情’的游戏。
“你有没有想过,你走了温家怎么办?孟超走了,他爷爷怎么办?”她仍旧没有半丝动容,侧着头看着温婉,脸上浅淡如常,只是那双幽深的双眸中透露了她的不悦。
她是不赞成他们私奔的,既然想在一起,为何不留下来想办法。
拒婚的办法有很多种,比如……温婉毁了自己的名声,将自己曾被山匪劫去的事公诛于众,让夏候家望而却步,从此再无男人敢娶她,这时候孟超前去提亲,温家没有理由不答应啊。
可是,温婉没有这个勇气。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能怎么办?”想到家人,温婉哭得更加的厉害,整个人趴在了桌面上,泣不成声。
拍了拍温婉的背,她决定先收留她一晚,差人去通报了温家将温婉留宿的消息,又差人去了孟家,告知了私奔取消的方法,而后她也洗洗睡了。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段连鸢就被一阵杂乱声吵醒了,慢悠悠的换了身衣裳,出门一瞧,竟是孟超在她的院子大吵大闹,一天的时间,他下巴已经长起了青渣,整个人都像是苍老了好几岁,与孟超一起到来的还有温家的人。
想来,温婉与孟超的事,温家的人也是知道的。
段连鸢打了个哈欠,冲着长辈行了礼:“温大人光临,真是有失远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