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心事写在日记本里,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日记被青哥看到了……他就一直躲我。”
裴锦湖表情有些苦涩:“他虽然还会给我买礼物,可是不接我的电话,也不再回来看我……两年,我们都没说过一句话。”
“14岁那年,假期的时候,应叔叔出差去了,我跟家里保姆说我去同学家玩几天。其实我是偷偷坐火车跑去京市了,我就只想偷偷看他一眼。”
“可没想到,应叔叔提前回来,没见到我,又问了我同学家也说我没在,应叔叔着急了,就给青哥打电话……”
“青哥那次找到我,把我狠狠骂了一顿,他从来没用那么重的语气跟我说话。”
裴锦湖低着头:“我那时候情绪上头,就不管不顾地说我喜欢他,我就只是想来看他一眼。青哥说……反正就是他不喜欢我这种类型,他只把我当妹妹之类的话。”
裴锦湖轻笑一声:“我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有勇气,抱住他亲了一口。青哥愣了一会儿,就一把把我推开,叫我好好冷静冷静。第二天,他让人把我送回去。再后来,一整年的时间,我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哪怕是我生病,病的很重很重,他都没回来过。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在哪儿。”
好像终于把事情说完了一样。
裴锦湖笑了笑:“再后来,我刚高考完,应叔叔应该是知道我的心思,借着让我帮忙送东西的名义,去见青哥一趟。”
“那时候青哥接手了他母亲那边的生意,那个时候他要改革矿业,肯定会触动别人的利益,那些黑矿的老板工人,从上到下就没有好惹的。”
“我人生地不熟的,住当地的小旅馆,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意外听到有人要害青哥,他们说了青哥的名字,还说已经布置好了,这次肯定能弄死他,看上面还敢不敢再派人来……”
“我吓傻了,不敢动,后来等对方走了我才偷偷跑到外面找公共电话亭给青哥打电话。可我还是太天真了。那边的人没抓到青哥,立刻就知道走漏消息,我这个外地来的生面孔……一下就被盯住。”
裴锦湖无奈:“我被抓走,然后就是噩梦一样的经历。他们逼问我青哥去哪儿了,我也不知道啊……他们想侮辱我,我说我有艾滋病有肺结核,我常年生病,那样子一看就是有病的人,我还咳血……他们就信了。就拿刀子划我的脸。”
“再后来,听说老巢被警察抄了,他们就放火,打算烧死我。”
“青哥赶来得快,我侥幸活了下来。”
裴锦湖看着沈画:“我情况太惨了,青哥怕我撑不下去吧,就不断跟我说,我不是要嫁给他吗,他答应了,等我18岁就带我去国外领证。”
裴锦湖说着就笑起来:“难为他怎么想到。”
“后来我活下来了,青哥也一直在记着他的承诺。”
“尽管我后来说过很多次,让青哥不用把那时候的承诺当真,我没事,可他不信,还不准我再提这些。”
“我18岁的时候,青哥说可以带我去国外结婚。我拒绝了。”
“我20岁的时候,到了国内的法定婚龄,青哥又说要结婚,我都烦了。”
“后来每年他都要提一回。”
裴锦湖看着沈画:“我真的很烦。”
沈画也看着裴锦湖。
有些奇怪,她竟然能理解裴锦湖的想法。
沈画合上手里的漫画本。
漫画中,男主和女主最后也没在一起,因为他们后来彼此醒悟,他们是在爱着对方,却不是那女的那种爱,是亲情,所以两人分开了,女孩去了国外留学。
裴锦湖的手在漫画本上轻叩:“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也想去国外留学,可青哥宁愿给我请最好的老师,也绝对不可能允许我出去的。我这样子,也出不去。”
沈画微微一笑:“你对谁都能这么敞开心扉的吗?”
裴锦湖一愣,摇头:“没,我其实从来没跟别人提过从前的事,你是第一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第一次见你,就觉得有种特别的感觉。我甚至觉得,你就是沈恋,虽然我能准确地区分开你们两个,可我真觉得你们是一个人。是不是很奇怪?”
沈画看着她,点头:“对,我是沈恋。”
裴锦湖瞪大眼睛:“真的!”
沈画:“嗯。”
裴锦湖情绪顿时激动起来:“我说怎么会那么像!我视力也不太好,平时把用眼的时间都分配给画画了,就很少使用电子产品,也不怎么上网,前些时候家里的保姆阿姨在看电影,我碰巧看到有你的那一幕,我就问了下那是谁……后来就把沈恋的节目都给补了一遍,你的镜头也太少了点啊。”
沈画失笑。
裴锦湖轻咳一声:“我有一回熬夜看你参加的综艺,第二天眼睛疼得直流泪,还睁不开,青哥就把我平板给没收了,那两天都在家里看着我,不准我再看。”
沈画笑出声来。
裴锦湖笑眯眯地说:“青哥又提给我看病的事儿,我本来是不答应的,他说这次给我看病的医生,和沈恋长得很像……我也在网上看了你的照片,就勉强同意吧。”
沈画看着裴锦湖。
此刻的裴锦湖,面部要多丑陋就有多丑陋,原本她在说和笑时,面部牵动疤痕,只会更丑陋可怖。
可沈画却一点儿不觉得她丑。
她的画生机勃勃。
她的人,哪怕已经快要走到寂灭,也一样叫人觉得生机勃勃。
再看年龄。
裴锦湖比她还要大五六岁呢,可裴锦湖却比她的少女感要强很多。
沈画失笑,也可能是她心理年龄太大,看谁都小。
“走吧,我们开始做检查。”沈画说。
首先检查的是裴锦湖的身体。
眼底、舌苔,心肺,脉搏。
沈画的表情有些凝重。
裴锦湖的确是先天不足,还是很严重的先天不足,她是7个月的早产儿,肺都没有发育好就已经出生。
另外在出生的时候,她的大脑应该也受到了外力损伤……
沈画有些怀疑,她到底是早产儿,还是引产儿。
不过这话就不必说了。
裴锦湖先天不足,后续又没有得到很好的照料,小时候应该营养也不怎么够,发育不好,再加上她小时候用错药,对大脑神经系统也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损伤。
再有就是后来的车祸重伤,已经大火,都对她身体造成进一步的破坏。
可以说,她能活到现在,就已经是一个奇迹。
她的身体,从根上就是坏的,是病变的,现在她整个人跟空壳差不多,甚至一次感冒说不定都能要了她的命。
看完之后,沈画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裴锦湖倒是无所谓:“没事啦,我的身体情况我知道,某一天在睡梦中离开,我也能接受。”
沈画看着她,无奈一笑:“那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
裴锦湖不明所以:“什么?”
沈画:“你的身体,说实话我真不知道是怎么撑到现在的,正常来说你这种身体情况,咳,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裴锦湖哈哈大笑起来,一点儿也不介意:“没错,所以我说,我现在多活一天都是赚的!沈医生你真是太合我胃口了,这种话可没任何人敢说。其实我真不在意的。”
沈画笑:“我会这么说,是因为我有把握留住你。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医生对你的态度越随意,就越代表没问题。医生一旦对你特别温柔的时候,往往就是大事儿。”
裴锦湖:“啊?有吗?”
沈画点头:“嗯,等你有机会可以跟我去医院看看。有些病人说挂号老半天,医生看两分钟就让走人,排除掉医德和能力的问题,在好的大医院,这种情况其实就代表你没事儿。相反的,医生对病人态度特别温柔,耐心地一点点解释的时候……往往就糟糕了。”
“医生一个上午要看很多个号,对于没事儿的病人,他们是真的没什么耐心,三两句话就给打发了。这种情况很常见。”
裴锦湖点头:“那得是很厉害的医生才行吧。”
沈画点头:“对,比如海一各科室的主任,对于问题不大的病人,给2分钟都是多的。能让他们耐心花上10分钟以上还好言好语说的,一般都是绝症。”
裴锦湖轻轻咬唇,看向沈画:“那你……我……”
沈画:“我刚说了呀,我能留住你。我刚才不是还在奇怪么,你这种身体怎么能撑到现在的,认真地想了一下,我觉得你大概是在等我。”
从楼上下来,裴锦湖的精神是恍惚的。
她被沈画拉着,还是一脸茫然,失了魂儿一样。
应青戎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楼了,在客厅坐着,一看到沈画带裴锦湖从电梯出来,他就赶忙起身走过去。
再看到裴锦湖恍惚的表情,应青戎脸色大变。
沈画把裴锦湖的手交给应青戎,裴锦湖有些木木地看着应青戎,叫了一声“青哥”。
应青戎紧紧攥着她的手,脸色十分难看。
他怀疑了,自己找了沈大夫来,到底是好是坏。
沈画已经回到沙发那边坐好。
看应青戎还搂着裴锦湖站在不远处,她挑眉:“你们过来坐,我讲一下治疗方案。”
应青戎没反应过来。
沈画又重复了一遍。
待应青戎和裴锦湖坐下,沈画才开始说:“我这么来形容吧,她的身体内里已经完全空了,现在只剩下一口气撑着。也幸好还有这一口气,要是这口气都没了,就彻底没救了。”
“治疗过程会非常漫长,急不来。一年两年三年,都有可能。我会尽我所能,快一点。”
“等治好之后,她也就比正常人稍微弱一点,基本跟正常人一样了。”
“至于脸上和身上的疤痕,需要等身体调理治疗有一定成效之后,才能开始。那个时候过敏反应应该也会好很多。”
“不过治疗脸上和身上的疤痕,过程会非常痛苦,需要把疤痕切开,用药……”
“大约在身体调理一年之后,可以开始逐步治疗疤痕问题。”
“最终治疗结束,你会跟从前一样好看。”
这就是白日梦的感觉吗?
裴锦湖忽然就泪流满面。
应青戎也红了眼睛,赶紧给她擦眼泪,低声说:“别哭,小湖别哭,眼睛会痛。”
是啊,她不能哭,哭了之后第二天就会疼得睁不开眼。
可忍不住,怎么办?
“今天来没做足准备,我明天开始给你行针,每周一次,药按时吃,按时泡药浴即可。”
沈画拿出了一个小瓷瓶,“这个里面的药,如果觉得不舒服的时候就吃一颗,记得随身携带。”
从别墅离开,沈画只让应青戎安排的车,把她送去疗养院。
“喻老现在昏睡的时间更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