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会威胁到她的人,都不可以活着……
暗夜下,娇小的人儿伏在墙头,只探出一颗脑袋,密切关注着下方的情形。
天牢门口,每隔约一米就设一个哨兵,还有一队将近二十人的侍卫举着火把来回巡逻,防守极其严密。
等了约近七八分钟,那路士兵才开始分成两队,一队换下哨兵,另一队进牢里查看。
等的,就是现在这个时候。夏如安抬手,将左手腕上短小的袖箭射出。一枚连着一枚,速度极快。六七个士兵立马应声倒地。
“谁!?”一个士兵才刚开口,就被一箭刺穿了咽喉。剩下有一些人尚未作出反应,就已经被射中了要害。力度快速而精准。
“好像是从那里射过来的!”借着火把,应该士兵看清墙头上的人。“那里有人!”
夏如安射出右手腕上连着钢丝的袖箭,牢牢钉在天牢外边的墙上。紧接着身形疾速射出,用锋利的匕首割断了两名士兵的喉咙。速度之快,令人乍舌。
天牢里面巡视的士兵闻声而出,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首和与众人周旋的人,立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劫……”一名侍卫惊呼,话刚出口,就被硬生生地卡在了喉间。另一名士兵退后几步,掏出怀中的烟花,正想发出信号,背脊上就传来一阵刺痛,再也动弹不得。
夏如安在几人中间如鬼魅一般的穿梭往来,手中的匕首挥动,寒光四射。这一刻,她还在你的面前。下一刻,她已经移到你背后,直取你的性命。
只消几分钟的工夫,就再没有一个活着的人。只剩满地的尸首,映衬着她身上的冰冷和狠厉。在月光之下,显得越发的凄凉。
她本就是一个,双掌沾满鲜血的人。
原以为,这七年的生活已经几乎将她原本的性子磨尽。没想到,自己还是原来那个冷酷无情的自己,还是可以这样习以为常地血腥杀戮。
今天,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杀人。
以夏如安的身份。
扬头,敛起眼中的杀气,跨过一地的尸体,朝幽暗的牢门而去。
牢里很暗,只有几丝亮光透过。夏如安适应了一下光线,越往内,越能够嗅到一股潮湿和发霉的味道。大皇子,就是被关在这样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皇祐景泓此刻正被铁链锁在一个木头架子上,不同往常的的白衣飘飘,而是一身黑衣,倒是没有用刑。此刻听到外面的声响,抬起了头来,脸上还带有少许干涸的血迹,大约是其他人的。
借着微弱的亮光,他看清来人,脸上闪过明显的诧异。“雨桐?怎么是你!?”他刚才听到外头的声响,还以为是自己的人。却不想竟会是她!“你和谁一起来的?”
夏如安不作回答,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拔下头上的细簪,轻而易举地打开牢门和他手脚上的铁链。“走。”不多说一句话,只是扔出一个字。皇祐景泓立即跟上她的脚步。
两人摸着昏暗的通道一直往出口的方向走去。当皇祐景泓在看到门口那满地的尸首时,一脸的震惊。转头望向一旁的夏如安,“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夏如安挑了挑眉毛,一副你爱怎么想怎么想的表情。
“走吧。”带他躲过巡逻站岗的士兵,从复杂的宫殿边缘穿过,最后从西面翻出了皇宫。
皇祐景泓立定,以不可置信的目光探视她。若说以前,自己也只是觉得这个孩子的心智非同寻常。可刚才,她那矫捷的身手和熟练的藏匿手法,根本不是一个普通孩子所能具有的。倒像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或者间谍?可她,分明只是个七岁大的女娃娃……
“你究竟……是什么人?”
“来救你的人。”夏如安不以为意道。
“为什么,”半晌,他才开口。“为什么要救我……”似是询问,又像是喃喃自语。
“不用感激我。”夏如安从草丛中牵出一匹马,“我救你,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是我不想失去一位知己罢了。”
皇祐景泓神色复杂地望着她的脸,眉头微蹙。“你知不知道……”皇祐景泓俯下身子,双手搭在她的两肩上。
“知不知道……我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咽了一口口水继续道,“从第一次,在皇宫中的相遇,到后来隔三差五就邀你去清心苑听笛,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故意安排设计的!还有那一次,问你要不要嫁给我,不是开玩笑,却也不是真心话。只是为着想要结交你爹爹的势力,我一直……”稍顿了顿,闭了闭双眼,面带几分痛苦挣扎,“都在接近你,利用你,你明不明白?”
夏如安面不改色,没有丝毫惊讶,只淡淡道:“我知道。”
她怎会不知皇祐景泓的目的。那清心苑,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他私底下和一些官员结党营私,她又岂会查不到?只不过先皇突然的仙逝,几乎是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也不得不让他改变了原来的计划吧。
皇祐景泓怔怔的盯着她,一言不发。
她知道,她全都知道。
没有说,你竟然一直都在利用我。也没有说,早知如此就不该救你。他倒宁愿她能那样讲,起码能减少他的一丝愧疚。
可她没有生气,没有伤心,更是连半点惊讶都没有。
她只是说,她知道。只三个字,说得那般云淡风轻,却让他的心沉重万分。
“那你……”他实在想不通,既然她知道这一切,那为何还要……?
“因为,”夏如安打断他,似乎料到他要问什么。“我不想失去一位朋友,一位知己。”当然她只是说了一半。另一半就是,她不想这张脸像自己的父亲那样,永远消失在世界上。
“如安……”皇祐景泓轻声道。
“还是叫我‘雨桐’吧。若你还当我是朋友。”说完,没等他回答,就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递给他。“你拿着这个,到桃花坞去找一个叫宣今的人,接下来的事宜他会替你安排……”
皇祐景泓看着她微愣,“你不同我一起走?”
夏如安摇了摇头,“你应当明白,我现在的身份,已经容不得我再任性了。”
是的,这样的任性,一次就够了。她不会忘记,她现在,是当朝左相之女,先皇亲封的郡主,北曜的一国之后。而不是那个父母双亡的林雨桐,生活在枪林弹雨中的特工rj-073。面前这个男人,也不是她五岁时就葬身火海的父亲,而是北曜的大皇子,这次行刺新皇的主谋,朝廷的要犯……
皇祐景泓无奈地笑笑,是啊,她现在已贵为皇后了。他们不应该再有太多的牵扯了。
伸手接过牌子,注视她一会儿,扭过头翻身上马,扬长而去,溅起一地尘埃。
马蹄声渐远,夏如安立在原地,望着他远去的方向,思绪万千。
她没看错,刚才,他回头望了自己一眼。
那一眼中,包含了太多。有感激,有愧疚,有愿君珍重……
兴许……还有不舍。
☆、刺杀
“轰隆隆……”夜半时分,阴云滚滚,雷霆炸响。
不多久,大雨滂沱而至。仿佛是阴暗了一整天的天气,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
玄阳殿内,轩窗紧闭,满屋飘溢着令人安神的紫檀木熏香。华床两边立放着红楠木灯架,象牙色的灯罩笼着熠熠跳跃着的烛光。
娇小的人儿蜷缩在大床一角,眉头不安地蹙紧,仿佛是被什么事困扰着。
皇祐景辰缓缓走至床边,蹲下身子,轻唤了一声,“如安……”
床上的人眼睫微动,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毕竟是小孩子的身子,体力有限,今日是真的累了。
现刻外头的电闪雷鸣,又让她梦见,前世一次到马达加斯加出任务时的情景,自己和几名战友就是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埋伏了约近两天两夜,后来自己的左腿还中了一颗子弹,险些要了她的命。
那一次的战役,只活下她一人。
战友满脸血污的脸庞在脑海中不断浮现。梦中,衣服早已湿透,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弥漫的硝烟不断地被雨水浇灭,枪弹声逐渐淹没在雷鸣之中。
无止境的杀戮,无止境的冰冷。
挥之不去的梦靥让夏如安的身体紧绷,整颗心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额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皇祐景辰伸出手放在她的额头上。没有发烧。
那么,是做恶梦了?不是说,小孩子都是没有什么烦恼的吗。她梦里,是蛇虫,是虎豹,还是鬼怪?总不至于……是他吧。
只要一想到,这小东西刚刚在宴会上的所作所为,他就恨不得将她扔出去。但也只是心里想想罢了,事实上,他的心早就软了。从一进门,看到她蜷缩在床上那不安的样子的时候。
于是便脱了靴子,和衣在她身侧躺下。一只手轻轻揽过她,另一只手耐心地拍打着她的背。
良久,夏如安的眉头才渐渐地舒展开少许,身体也不再似之前那样紧绷。仿佛是有一双温暖的手,将她从黑暗的地狱中拖回了现实。
旁边的人,是谁?是谁的手,能让她这般安心?
是爸爸吗?爸爸回来了吗?
她太累了,累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翌日,天霁云开,暖阳普照。
玄阳殿的宫人一早就开始忙碌,等着床上的人醒来。
夏如安睁开疲惫的双眼,坐起身子。见面前站着一排宫人,有端脸盆的,有执着漱口水的,也有捧衣服的,眉头微皱,她不习惯这么多人伺候。
环视四周一圈,不见秋鱼和芊素的身影。“和我一起进宫的那两个丫头呢?”
“回皇后娘娘,”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宫女恭敬地回答,“她们说,怕您吃不惯宫中的东西,亲自为娘娘准备早膳去了。”
“来了来了,这不是来了吗。”那宫女的话音刚落,秋鱼和芊素就端着盘子进了门,将早点在桌上一一陈列开来。“主子看,有您最喜欢的水晶丸子、银丝卷、雪耳百合汤,还有……”
“行了行了,”芊素打断她道,“还是先替主子梳洗吧,昨日宴会上就没吃多少,这会儿该是饿了。”
秋鱼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着手准备起来。
这边众人忙碌着,另一头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御书房内,皇祐景辰端坐在龙椅上,阅读着手中的消息。弈枫一动不动地站在桌前,等待他的问话。
“仵作那边,如何了?”
弈枫略思索道,“已经检查出来了。有几人,是被割断了喉咙或刺中致命部位而死。还有几人,身上无一处伤痕,乃脊椎骨断裂而死。可见来人手法极其娴熟。”
“那些人呢?”皇祐景辰沉声问道。
弈枫抬起头,“昨夜都派人盯着,没有机会行动。”
皇祐景辰闻言不语,他早料到昨夜之今日赶赴刑场的路上会有人来劫大皇子,因此派了大量的人手监视他的党羽。可自己监视的那些人尚未行动,就已经有人先一步动手了。究竟会是什么人,是他还没有计算到的……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眼神中多带了叫人捉摸不透的几分深意。
那边夏如安一面用着早膳,一面冥思着昨夜发生的事。
她记得,昨天自己特别累,睡着之后还做了噩梦。朦胧意识中,似乎有双手搂着自己入睡。那人,会是谁?记忆里,只有前世在五岁之前,自己在父亲的安抚下才能安稳入睡。就连这七年来,在夏府,也不曾睡得这般香甜。
突然,脑中灵光一现。该不会是……那个人吧?
“昨夜,皇上可曾来就寝?”她怎么就忘了,玄阳殿是他的地盘。
秋鱼随即点了点头,“好像……”稍思索几秒钟道,“近二更才来的,一大清早就上朝去了。”
此刻芊素又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早晨皇上派人,送了昨日东褚赠上的岽山青玉凤佩来,言是赐予主子的。还有太后娘娘,早些时候曾差人来传话,让您不必起太早,过了辰时再去请安也无妨。”
夏如安放下手中的玉筷道,“怎不早说?早已过了辰时了,头一天,不可失了礼数,免得落人话柄。还是早些去吧。”
而太后那边,实则早已等急了。想如安那孩子,她倒是极喜欢的。之前先皇也曾和她提过要不将他俩凑成一对儿。自己还当是玩笑话,没想到却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