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说我什么呢?”刚说完,芊素便踏进了内殿。后面跟着一个身姿恭敬的老嬷嬷。
夏如安眉眼微动道:“这是……”
“回皇后娘娘,”老嬷嬷上前一步低眉道:“老奴姓李,是小时候照顾皇上的乳娘。皇上因十分信任奴婢,便让我来这凤鸾宫里当值,看好其他宫女,也好在必要之时协助娘娘。”那李嬷嬷长得慈眉善目的,说话间也透着祥和之气。
夏如安微点了一下头,面不改色地打量了她一会儿。协助?依她看,是眼线倒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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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宴
只是相处了一段时日,夏如安也没能察觉李嬷嬷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倒没准这回真是自己猜错了。
而经过杜淑妃的事情一闹,这半月内,后宫倒是再没什么大动静。
太后的寿宴转眼即至,这天皇宫内热闹非凡,文宫武将都携了家眷前往,御花园内处处张灯结彩。宫娥太监手捧糕点茶酒往来穿梭,忙碌不已。
皎洁的圆月从层层叠叠的云层爬出,如银盘一般挂在夜幕之中,为这个热闹的夜增添了几分动人之色,时不时,人们还能嗅到风中一阵一阵浓郁的桂花香。
送礼与祝寿的人络绎不绝,大约持续了近一个时辰。
夏如安从夏九嵩的位置回到太后身边,只见太后眼里望着台上戏子的眼中泪光涟涟。
“母后,您怎么了?”夏如安坐到她身边,略担忧的问道,再转头望了眼台上的戏子,心生疑惑,难不成……与那个戏子有旧情?一时间,她脑中浮想联翩。
太后回了回神,把她拉过来抱在腿上,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母后没事,只是想起往事来了……”记得以前她和姐姐常会偷溜出府听戏,姐姐爱看《将军令》,而自己最爱的就是这出《梨花落》。
“今日你娘亲怎未至?”太后望了眼夏九嵩的位置道。
“爹爹说娘亲近日身子不好,正卧床休养呢,”
“如安将母后的寿宴办的很好,母后很喜欢。”太后笑意盈盈道,常年身居深宫,勿说要听戏,哪怕出趟宫都不容易,以往每次办寿宴,不是百宫贺寿就是吟诗赏月,欣赏歌舞,着实枯燥了些。
“母后喜欢便好,这寿宴也不是如安一个人办的,还有崔婕妤的功劳。”说完,夏如安望了眼远处的崔沅若,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
隔了一个位置的薛昳珍见这一幕眉开眼笑道:“姐姐好福气啊,得了一个这么聪明能干的小儿媳,就是不知……我家轩儿什么时候才能有这般好的福气了……”
夏如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见不远处坐着一位剑眉星目的男子,气宇不凡。这是北曜的轩王,她曾听过。年轻有为,骁勇善战。大好的青春年华,若无人作陪,岂不可惜?想着,她微微露出个不易被觉察的笑。
一曲《梨花落》收台,又一群身着戎装,手提缨枪的戏角上台,开始咿咿呀呀地表演。
夏如安愣是一句也没听懂。“这场戏不错……”夏如安望一眼崔沅若,再望向台上道。
太后只当她是在夸台上的戏好看,便点点头赞许道:“是啊,这《将军令》是关剧中最出名的……如安也喜欢吗?”
夏如安正欲回答,台上的声音陡然拔高——
“尔等贼寇胆敢犯我边关!本将定要你们有来无回!”突然一个转身,那原本持枪而立的人往主座上冲去,现场立即混乱成一片。
“保护皇上和太后!”一声令下,一群御林军纷纷冲出。
夏如安从太后膝上站起,向不远处的芊素示意,芊素见状立刻上前护住她与太后,秋鱼则是用手捂住了眼不敢睁开眼。
只是还没等那刺客靠近,便死在了十几个御林军的箭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全场惊骇不已,场上的女眷更是吓得往丈夫怀里躲。
一名士兵手捧一封信函跪至皇祐景辰跟前,下跪道:“皇上,从刺客身上搜出此物!”
皇祐景辰抖开信纸,见上面的内容脸色微微一顿,递至太后。太后见后也是稍稍变了脸色,转头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如安,踌躇片刻,将信件递了给她。
夏如安接过,只见上书几个大字:“明日行动,不得有误。”而右下角盖的,不正正是她半个多月以前才掌管的凤印。
芊素从背后瞄了一眼,脸色大骇,犹豫一会儿道:“主子,这字像是……”
“芊素,”夏如安低沉一声,开口阻止了她。“现在不是你说话的时候。”
太后见状脸色深沉,对她道:“芊素丫头,你且将方才的话讲尽了。”
芊素略显为难地看了夏如安一眼。“这字,像是……崔婕妤的字迹……”
此刻全场正寂静一片,所以芊素声音虽不大,台下的人将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包括那一脸惊骇的崔沅若。
夏如安随即给太后跪下道:“母后息怒,崔婕妤许是无心之失。人人皆会犯错,请母后念在她曾救过如安的情份上,能够宽恕她,何况,今日并无人伤亡。”
崔沅若心惊胆寒又愤愤不平地望着那抹红艳的身影,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她是故意的!她定是故意的!她故意这样说,看似在为她开脱,实则未等她辩解,就坐实了她的罪名。
太后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深沉道:“崔沅若,你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本是死罪难逃。哀家念在你平日里宽厚仁德,曾对皇后有恩,今日皇后又为你这般求情,且免了你的死罪,即日起削去一切嫔位和俸禄,也不用再出门了。”
崔沅若心里有天大不甘,却自知无可辩驳,便也只好领了旨下去。
皇祐景辰望着夏如安,本就深邃的眸子此刻更如深渊。
太后见气氛僵硬,便只好出口打圆场道:“好了,今日是中秋佳节,亦是哀家寿辰,勿让此等不悦之事扰了众位兴致,各位请不必放在心上,继续享宴。”
宴会倒并没有因这一个小插曲而丝毫减色,不多久又回到之前一片热闹的景象。
夏如安见郯蝶瑛一身淡雅的装束坐在并不起眼的地方,突然想起了前几日她来找自己那件事,环视周围一圈,最后定格在台下皇祐景轩的身上,于是附到太后身边悄悄说了一番什么。
只见太后的脸色由疑惑到恍然大悟,再到欣喜,丰富至极,变幻莫测。“小丫头,你怎么给想到的。”太后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主意是不错……”
第二日上午,郯蝶瑛便风风火火地去了凤鸾宫。
“小皇后!”还不见其人,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就响起,郯蝶瑛一脚跨过殿门,一脸怒不可遏的形色。
“大胆皇女!”李嬷嬷上前一小步,“怎可对我北曜皇后娘娘无礼!”
“李嬷嬷,”夏如安低唤她一声,环视周围的宫女一圈,“你们先下去。”
见其他人退下后,郯蝶瑛终于遏止不住地大声道:“小皇后,本皇女是哪点对不住你!你要这么对我?”
“不是你要本宫助你一臂之力吗?”
“我……”郯蝶瑛怒气未消,“可我没有说用这样的法子!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今日一大早,奉旨的公公竟领了一群人跑到自己的行宫传太后懿旨,说什么将自己指婚给轩王,并且五日后就要大婚!跑到太后那里一问才知是她的主意。
“区别……自然是有的。”夏如安为自己斟了一盏茶,慵懒道,“在你心里,你觉得是从皇宫里出去容易些,还是从王府里出去容易些?妃嫔出逃罪名大,还是王妃出逃罪名大?”
郯蝶瑛思忖了一会儿,意味深长地望着她:“你的意思是……我明白了。”随后福了身子道,“多谢小皇后!”
同一时间,皇祐景轩也正在御书房和皇祐景辰商议。
“皇兄,别告诉我她之前没同你协商过。”
皇祐景辰挑了挑眉稍,“那小东西在想什么,朕怎会知道?朕被她算计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皇祐景轩双手抱胸,一脸戏谑道:“你被她算计?开什么玩笑,一个七岁多的丫头片子罢了。”
“小丫头片子?”皇祐景辰轻笑一声,脑海中浮现出她的身形来,“依朕看……是只老奸巨猾的小狐狸……”
皇祐景轩静默一会儿,正了正神色道,“可那个女人,我不喜欢,不想娶。”
“她是南郯的皇女,留在宫内有什么威胁你应当清楚。”皇祐景辰换上一本正经的神色道,“景轩,朕知道你不愿意。但生为皇室中人,我们往往有太多的不得已,太多的身不由己。而为了大局,我们有时只能接受这些身不由己。”边说着,脸上浮起一丝伤神。
皇祐景轩沉默一会儿,似想通了一般,“先说好,娶了之后放在家里只作摆设,将来若遇上我自己喜欢的,她便只能是侧室。”
“也罢,暂且先依了你便是。”皇祐景辰轻叹一口气为难道。
打发走一脸憋屈的皇祐景轩,皇祐景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邪笑。他发现……和那只小狐狸相处久了,自己都有点被她影响了。
两人此番进宫讨说法,皆无功而返,一个从御书房出来,一个从凤鸾宫回来,本是可以息事宁人了,谁知却在御花园碰了个正着。谁又会知道,他们还会因为一言不合而动起手来。
“主子,主子!”秋鱼一脸慌张又有些幸灾乐祸地跑进屋,“蝶瑛皇女和轩王两个人在御花园打起来了!”
夏如安听后轻笑一声道:“还真‘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出戏比昨天的还要好看……”
“昨天?是哪一出?难道是……沅若姐姐那出?”秋鱼不解地望望夏如安。
“皇上驾到!”太监尖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夏如安等人转头望去,见皇祐景辰进殿,脸上却无过多的表情。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皇祐景辰扫视了宫女们一眼,“你们先下去吧。”
待殿中只留下他与夏如安两人时,他眼中的冷冽之气也褪去几分。似笑非笑道:“皇后昨日那出戏,倒也的确精彩的很。”
“皇上好眼力。”夏如安一点不意外他听到了,更不意外他看破了昨日之事。按他的精明程度,要看出端倪一点不难。想必太后也是早已知道真相了的。
皇祐景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小东西,你那些小把戏能瞒得过朕?”接着正了正神色,继续道,“如何?这回……自己还能应付吗?”
夏如安思忖片刻,抬头道:“能是能,不过……臣妾想向皇上要一样东西。”
皇祐景辰一挑眉,“说来听听。”
“一样可保臣妾命的东西。”夏如安仰头望着他,眸中闪的竟是他完全猜不透半分的因素。
皇祐景辰微微愣了愣,随后轻笑一声,“果然是只小狐狸。”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塞到她手中。“收好了。”
夏如安稍惊讶了一番,她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会将这么重要的物件交给她。他存的……是什么心思?
☆、火海
五天转瞬即逝。轩王既是大婚,新娘又是郯国皇女,本应当隆重采办,却不知何故草草了事。
“听说啊,今日轩王都没有出府迎亲呢,宾客也只有交好的几位大臣和皇室中人。”秋鱼一手叠着衣服放到夏如安的衣柜中,一边随口道。
芊素轻笑一声道:“估计他俩今晚洞房花烛夜……还得打起来。”
谈笑间,李嬷嬷走至轩窗边上将窗落下,“寒露刚过,这天儿怕是要开始凉了,娘娘可得注意些别着凉了。”说完即站到夏如安身后替她梳起头来。
“娘娘的头发真好……”李嬷嬷将她的发丝一根根小心翼翼地梳开,“记得皇上小的时候,头发也是又软又滑,就跟那绸缎子似的……”
“娘娘,皇上差人传话,今日公事繁忙,不过来了。”这时一个小宫女在门口传道。
夏如安点头,他来不来,她是没有多大所谓。“芊素,今日还是你守吧。李嬷嬷年纪大了,需要多休息。”她本是不需要有人守夜的,可这几日李嬷嬷坚持,便只好让芊素守着。
“是。”芊素应一声,去落了大门的锁。
李嬷嬷宽慰地笑笑,“娘娘对奴才都这样关心,等长大了,定是位贤德之后。”
夏如安背对她似有似无地勾了下嘴角,又似面无表情。贤德?这两个字实在不适合用在她身上。
入秋的夜越发静了,只偶有风吹过,弄响一树的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