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两两不相识,现在的他是不是不会有这么烦恼,不会有这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齐宣无可奈何的点点头,道:“既然曹小姐是唯一与我表妹接触过的人,那么我想问,曹小姐有没有看到属于我表妹的鲛人泪。”
曹娇娇回答的干脆利落:“没有,而且,我并没有同她接触过,唯一与她接触过的人,只有你,齐国公。”
是啊,只有齐宣是和她形影不离,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在很多人的眼里,孟柔已经是齐宣的人了。
齐宣感觉每说一句话他的心就在撕扯,曹娇娇一定要这么牙尖嘴利,一定要这么和他作对吗?
曹娇娇不管众人的眼光,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总之不能让孟柔冤枉她就对了。
而与此事无关的人大多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他们在乎的只是事情是否精彩,在乎的只是明天的谈资是什么。
齐宣仿佛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曹娇娇看到他眼里的怨气感到纳闷,这件事到底是怎么样,齐宣心里真的没有底吗?
虞破焰是男人,他知道一个男人发狂的前兆是什么,齐宣虽然明显对曹娇娇有爱慕之意,可是他的眼生太过狰狞,所以虞破焰害怕曹娇娇收到伤害,下意识的上前了一步,离曹娇娇更进了一些,若是齐宣不受控制的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他还能及时控制住他,让曹娇娇免遭伤害。
曹娇娇仿佛觉得齐宣还是那个齐宣,永远只会对她大呼小叫的齐宣,所以并没有感知到齐宣不受控制的情绪,或者说,曹娇娇打心底里相信,齐宣就算再讨厌她,起码不会同她动手,最多只是恶言相向而已。
齐宣隐忍着什么似的,道:“好,就算只有我一个和柔儿接触过,那么鲛人泪本是我所赠,我又何必偷?”
曹娇娇薄怒,什么叫他“何必偷”?难不成她就有偷的动机了?
不光曹娇娇不悦,曹工听到指意这么明显的话,心里也是怒气腾腾的,不等曹工发火,虞破焰道:“贺国公怕是话里有话,不过胡乱猜测是没有用的,还是好好的将事情理清楚的好,鲛人泪本是珍稀之物,又是你们大周皇帝所赐,贺国公切莫意气用事。”
齐宣很清楚虞破焰言语间提醒的意味,于是他渐渐冷静了一些,小声出了口气,像似将怨气排了出来,道:“嗯,虞皇子所言甚是,我们还是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好。”
齐宣打心底里就不相信曹娇娇会对孟柔的鲛人泪有想法,原因他很清楚。
那么高傲的姑娘,怎么会做这么龌龊的事。
可是如今骑虎难下,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今日之事难平。
齐宣郑重的问孟柔:“柔儿,你好好想想,可曾是掉在别处了?”
齐宣对孟柔怀着期盼,期盼孟柔大事化小,或者说,起码不要为难曹娇娇,曹娇娇绝对没有捡了鲛人泪不还的动机。
孟柔以为齐宣有意在这么多人面前偏袒曹娇娇,那么置她于何地?她今日的目的就是要让曹娇娇沦为京城笑柄,让曹娇娇臭名昭著,那么她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放弃?
毫不犹豫的,孟柔咬了咬唇,坚定道:“表哥,除了你,我只和娇娇姐姐接触过,再无他人!真的!柔儿不会说谎。”
齐宣无可奈何,孟柔这是逼他帮她了。
齐宣握着孟柔的肩膀的手用力了些,孟柔强忍着瘦弱的肩膀上所承受的巨大的压力,仍是坚定不移的看着齐宣。
齐宣犹豫之后,还是转身,顿了顿道:“既然找不到,便算了,我自会向皇上请罪。”
孟柔不信,齐宣竟然要提曹娇娇担着?
只有曹娇娇明白,齐宣不是替她担着,是替孟柔担着。
难道东西掉了就一定是曹娇娇捡到吗?难道曹娇娇就一定会捡到东西不归还吗?
曹娇娇庆幸,齐宣心里终究是只有孟柔的,她横插一杠有什么意思,她彻底放下齐宣是再明智不过的举动了。
曹娇娇不想多说什么,齐宣都这样说了,她也没法上赶着追究这件事。
看戏的人正想着事情竟然这样结束了,多么无趣,聪明的孟柔在几欲熄灭的焰火上添了把柴,她高声道:“表哥,可是真的就只有娇娇姐姐同我接触过。”
“好了!”齐宣忍不住吼了一声。
孟柔吓的愣在原地,齐宣竟然当着这么人的面吼她?
她本就地位低下,齐宣这样子对她,她颜面何存?
京城贵女不笑话她才怪!
她来不及恨曹娇娇,晶莹的泪哗啦啦就落了。
孙氏道:“齐国公这是做什么,孟姑娘年纪小,哪里经得起你这样吼?”
齐宣道:“舍妹不懂事,给孙夫人添麻烦了。”
孟柔突然又幽怨的看着曹娇娇,忍了忍泪,吸着鼻子道:“表哥果真是与姐姐情投意合,姐姐本就有婚嫁之意,何不趁今日人多,将这大好事定了!”
这是什么胡话!
曹娇娇等人只觉得孟柔疯了!
当真是什么话都可以乱说的么?
齐宣要偏袒孟柔曹娇娇不管,可是孟柔往她身上泼脏水她可不依,不光她不依,不依的人多着去了,虞破焰、孙文第一个不服,曹娇娇哪里有想嫁给齐宣的意思了?
曹工终于忍不住了,厉声道:“齐国公的表妹,当真是好教养!”
曹娇娇拉了曹工一把,道:“爹,既然孟小姐一口咬定是我,那便搜我身好了,不光是我,今日在坐的所有曹家人,随便你齐家人搜。”
齐宣知道这话千万不能答应,他必须马上、立刻放低姿态将事态拉回来。
偏偏孟柔嘴快,道:“好!希望娇娇姐姐一言九鼎,如曹将军一样!”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孟柔看起来柔弱,当真不是好惹的啊。
孟柔不光敢接曹娇娇这茬,还如此胆大的将曹工这位当朝一品武将搭上了。闹事归闹事,牵扯到真正的人物,孟柔当真不容小觑呢。
齐宣知道,已经挽不回来了。
他只能顺坡下驴了。
曹娇娇也不是随口说说的,孟柔这样子挑战他们曹家,她还当真龟缩吗?
曹工没想到孟柔当真敢答应。
那么,真的有人敢搜他们曹家人的身吗?
曹工不是个记仇的,但是今日谁招惹到他的宝贝女儿了,从此以后,势必为敌!
曹娇娇话已至此,曹工握拳道:“我曹工的女儿,自然一言九鼎,只不过……若是没有搜个所以然出来,还请齐国公给我曹家上上下下一个交代!”
呵,搜身的奇耻大辱,这种交代谁给的起?
可齐宣只能硬着头破答应了。
殷勤频致语(一)
齐宣突然觉得有前所未有的恐慌,他并不是怕曹工,虽然他年纪轻轻,背景也不深厚,很多事要靠自己努力,但是他有站在别人头顶的实力,他恐慌的是,仿佛有些事不受他掌控力了,他感觉他和曹娇娇的关系越来越糟糕了,不,好像他和曹娇娇的关系从来就没好过,可是他明明记得,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们明明是可以好好说话的。
甚至于,有的时候他感觉曹娇娇离他很近,仿佛曹娇娇才是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人。
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齐宣感觉脑子被什么充斥着,他感觉脑子快要炸了,可是这种痛苦的感觉没办法停下来。
齐宣面色越来越白,曹娇娇发现了不妥,可是她并不知道齐宣的内心已经如此混乱了,而且她压根没意识到,一切都和她有关,和孟柔没多大的关系。
但曹娇娇醒悟了,她和齐宣现在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他们再不是亲密无间修得共枕眠的爱人了。
所以曹娇娇直视着齐宣额头冒出的细密的汗珠,面无表情,好似这里的一切和她无关似的。
而得意忘形的孟柔,在曹工父女答应了她如此无礼的请求之后,立马挺直了腰板,底气十足,仿佛胜券在握。
虞破焰像整件事里的局外人,他暗暗嘲讽着孟柔的小算盘怎么都打不响,又轻视着愚蠢的齐宣用满是刺的铠甲扎着他爱的姑娘。
他们表兄妹俩,都选择用错误的方法夺得自己想要的。
要说这两人,当真是一家人呢,某些方面出奇的相似。
孟柔强行忍下眼底的得意的笑意,朗声道:“众所周知孙家一向同曹家交好,搜身这事……”
话说到这里,孙氏作为东道主,本来还有意替曹娇娇挽回一些,可孟柔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便不好开口夺得主动权了。
孙氏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孟柔,孟柔躲了躲孙氏的眼神,可是孟柔今日的咄咄逼人众人都看在眼里了,今日的她,完全颠覆了往日那个温柔羞涩的形象。
包括自小与她一起长大的齐宣都有一瞬间的看不懂她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表妹已经“坚强”到如此地步了,他以为孟柔一直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软弱的妹妹。
他看着孟柔依旧柔软的脸有些恍惚,清冷的日光下,那张脸不知道哪里发生了变化,总之就是让他有些不认识了。
曹娇娇本是爽快人,不拘小节,这种事她亦是不在乎的,身正不怕影子斜,所以她也没有刻意拖延时间,很快就应了,问道:“不知孟小姐觉得哪位合适?”
孟柔还没来得及说话,齐宣先她一步道:“便请薛夫人吧。”
薛鹏母亲见惯了大场面,所以齐宣请她帮忙的时候她也没失态,薛、齐两家一向交好,薛夫人知道今日之举可能会连带的让曹家对薛家有些不满,可是齐宣既然开口了,她也不好拒绝。
曹娇娇虽然不喜欢薛鹏这样的纨绔子弟,但是薛家长辈人品没的说,所以此事由薛夫执行她还是能接受的,若是指派了曹娇娇厌恶的人,曹娇娇即使担了这盗窃的罪名也绝不让别人碰的。
曹娇娇不知是不是错觉,齐宣貌似并不那么恨她了。
也许是错觉吧。
曹娇娇也不造作,对孙氏和薛氏做了个“请”的姿势,起步就跟着孙氏走了,曹娇娇和孟柔擦肩而过的时候,孟柔略带抱歉的看了看曹娇娇,孟柔深深的低了头,并且福了福身子,仿佛她所做的一切只是无奈之举,曹娇娇淡然的看了她一眼。
猛地,孟柔一个不稳,身子歪了一下,曹娇娇嫌弃的侧转身半圈,躲开了孟柔,一颗晶莹透亮的东西从曹娇娇的衣服里掉出来,孟柔唇色有些惨白,像是劳累过度所致。
虽然曹娇娇表现的如此无礼,但是很多人竟然觉得可以理解,今日的孟柔实在是太咄咄逼人了。
齐宣一把捞住弱柳扶风的孟柔,身子还是那样轻盈,纤腰不盈一握,可是她的心仿佛有千斤重,齐宣觉得自己只能托的起她的身子,而拖不起她的心。
孟柔在齐宣怀里歪了歪,很快又站稳了。
寂静的人群中不知谁喊了声:“天呐,鲛人泪从曹家小姐衣服里掉出来了。”
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那人手指到的地方,那是曹娇娇的脚下。
正巧是曹娇娇转身的时候落下来的东西——众人寻找已久的鲛人泪。
曹娇娇捡起那颗透明的鲛人泪,眉头紧锁,道:“倒真是来的巧。”
孟柔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娇娇姐姐,真的是你……?”
所有人都不忍唏嘘,当然了,曹工等人除外。
因为了解曹娇娇的人都知道她的秉性,即使“事实”摆在眼前,他们第一反应也是选择相信曹娇娇。
最冷静的属虞破焰,他最喜欢的就是,看曹娇娇在突发状况时的冷静姿态,那是他遇见过的所有女孩子都不具备的姿态,那种骄傲和淡定,仿佛所向披靡,是最坚硬的铠甲,无人能敌。
然而只有虞破焰才知道,这层铠甲之下,是谁也不能触碰的软肋。
虞破焰此时更感兴趣的是,如何卸下这姑娘的铠甲,让她把最柔软的地方向他袒露。
曹工本是个暴脾气,忍到现在终于忍不住要炸了。
而齐宣也感觉自己的脑子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