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章游说古木崖
一条丈宽的瀑布从高耸的山崖间垂落，撞击在数十丈下的坚石上，飞溅出无数颗永恒的水珠。在半山腰汇成一股清泉，将厚厚的积雪分开，仿佛在大地上划出一条长长的伤痕，在洁白的世界特别醒目。
大山木林成群、从瀑布落下的地方分成上下两半。上半有些陡峭，特别是南面，全是垂直的崖壁。另外三面还算不错，有两条小路蜿蜒而上，人马俱能通行。在丛林和山顶，远远可见一排排被积雪覆盖的房屋，像幅无声的画卷，从半山腰一直堆到山顶。
下面的房屋更多，比起山的上半段好更适合人居住。高度和上面差不多，有三面可通行。像是一座巨大的山堡，以大山为中心，渐渐向三面散开，形成一个较规则的半圆。只有南面仍是直直的悬崖，从山顶一眼下去，哪怕眼力再好也难见到人。下半部区域，要是没有树木山石阻挡，马也能冲上去。
此时正值寒冬之际，无论上下皆是白茫茫一片。上千间房屋点缀其中，白里透着一道道深色，给大山增添了几分生气。
这天在大山下一座七八丈高的石门前，两骑从干硬的官道上驰来，很守规矩，在山门前停下。
来人是尚国庆和卢先志，这么冷的天，石门前站着二十多人。他们一点不意外，抱拳一圈：
“见过丁当家王军师、各位古木崖众兄弟。”
一群人拱手回礼后，中间一个身材魁梧、面相方正的中年男子说：
“下面的兄弟说有两位稀客朝我古木崖来，我们还有些不相信。这大冷天的、我们这里又是两不管的荒野之地。没想到是卢将军和尚兄，大当家吩咐我们在此久候，有什么事请到上面说吧！几位当家在上面等二位。”
尚国庆不用说，卢先志虽在军营，也是个老江湖，听得出他的话外之音。卢先志说：
“三当家客气，最近古木崖众英雄少去幽州，听人说才知道，原来你们将生意转向范阳。范阳离新罗、土蕃皆近，做药材生意得天独厚，难怪要舍幽州而去，众当家真是眼光独到。”
古木崖众人脸色有些不自然，一个身材微胖、眉宽眼小的半百老者笑了笑：
“我们也想在幽州打拼，可惜幽州是尚兄他们的地盘，我们哪敢和马帮相争？只得到范阳边城寻生路。也没什么得天独厚的，只是混口饭吃。”
冬雪路滑，骑马困难，一群人走了好一会才到山顶。山顶的建筑不多，四周各有一两座宽大的建筑，中间是一个较大的操场，设计得很不错。
他们走进一间名为“聚义堂”的大殿，这里已经坐了十多人，男女皆有。中间的主位上坐着一对中年男女。男子长得剑眉怒张、额宽眼大，加上高壮的身材，威严不凡。
女子身材丰盈、脸色红润，看起来像是初入中年。盘发上珠钗金夹、身穿一件黄毛披风，秀美中英气逼人。
这两人是古木崖的大当家仇恨生，和他的二当家兼夫人殷素心。两人对古木崖有绝对的控制权，无论何事，只要两人答应，下面的人绝不会有半句反对。
剩下的十几人坐在左边，几人到来后，除仇恨生两夫妇，这些人都起身见礼，语言之间颇为客气。左边第二位老者说：
“虽相隔不远，尚兄还从来过我古木崖。卢将军倒是来过两次，我们这里难得来贵客，此番来此定要多住几天。”
“六当家客气了，”尚国庆笑着说：
“我马帮大门随时为古木崖各位英雄敞开，随时欢迎各位。”
一番见礼完，仇恨生问：
“听说最近幽州不太平，我们虽不住在幽州，对那里颇为关心，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尚国庆和卢先志对望一眼，他们感到有些头痛。自从李正己率大军离开范阳，古木崖就入主那里，已经是范阳半个主人。古木崖在范阳和幽州交界处，但离范阳更近。他们虽将生商大量迁出幽州，在幽州不少城镇仍有商楼。最近幽州动静如此大，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谋取柳城，何浩然没放一箭，只杀了几个想反抗之人，基本做到和平收复。在马帮和曹淮北等将领的帮助下，其后的十几座城市，只有两座才杀了些人，收复幽州全境顺利得出奇，没伤幽州元气。
古木崖的势力不小，在李正己撤离后，他们入主范阳，几乎将范阳所有小匪势力收编，其人数已经突破到一万七八。这些何浩然虽不知道，绝对瞒不过马帮。为了给幽州范阳多保留一分元气，何浩然没有大军压近，先派他们来做说客。
对方还在装傻，尚国庆决定明说：
“古大当家，上个月洛阳郡王率军进入幽州，已经将幽州和平收复。郡王久仰古木崖各位英雄大名，诚邀各位归顺大唐参军为官，保我幽州范阳一方安宁。”
事情被挑明，古木崖众人也不再打哑谜。同去迎接他们的半百老者说：
“原来是洛阳郡王来了，怪不得连从不参预天下纷争的马帮，也甘愿为其效力。尚兄的话令我们有些不解，我们本就是大唐人，何来归顺一说？我们虽不敢与马帮比，但同样是正经商人，有责任保我这方土地安宁。至于参军也好为官也罢，我们自在惯了，哪有那些心思？还请尚兄转告洛阳郡王，我们这些山野之人，不习惯受人管制。”
每个势力都有军师或是智者，这个老者叫王伯玉，是古木崖的军师，尚国庆对他很清楚：
“在下口误，王兄说得是，本就是大唐人，没有什么归不归顺的。如今朱泚不顾百姓死活，结盟几国引他们入我国土。眼看天下将乱，幽州范阳百姓将会身陷战乱中。同为唐人，古木崖众英雄也不愿见我百姓受人欺凌吧？何不在郡王统一调派下保家卫国，起码比自己单干强，诸位当家可否认同？”
仇恨生露出一丝冷笑，旁边的殷素心微微点头：
“我们虽身在这高寒之地，洛阳郡王的大名也听过。论其本事，我们自认不如他。王大哥说得是，我们自由管了，哪受得了别人管制？何况我们也没马帮那般本事，大字不认几个，什么规矩都不懂，统一调派之类的不提出罢。”
尚国庆的心凉了半截，看样子也知道，这些人根本没半分心思想归顺何浩然。他可没何浩然那样的本事，能将同样没心思的马帮说服。旁边的卢先志开口：
“占山自处终非正道，有朝一日平定战乱，诸位何以面对？”
卢先志这般有带着几分威胁，同样没能难倒对方，王伯玉正色道：
“卢将军此言差也，古木崖是我们的家，哪是什么占山为王？李正己不守护百姓逃去长安，我古木崖怕外敌内贼侵扰范阳，帮其打理。如果有一天大唐真能平定战乱，我们自会当个普通商人，该交的税绝不拖欠，没什么不能面对的。”
“古木崖做的事，别人不知岂能瞒过我们？”卢先志终于忍不住了：
“我知道你们和叛军、土蕃新罗关系甚密，是怕断送你们的生意吧！郡王之能想必你们还不很清楚，若想大发国难财，怕到时候人财两空。”
他的话一出，右边站起七八人，一脸杀气瞪着他。古木崖以前算是朱泚的人，虽未完全投靠朱泚，和对方联合做生意。要不然早就被朱泚铲除，哪会放他们生长在自己的土地上。
王伯玉赶忙将站起来的人招呼住，长叹一声：
“卢将军过分了，我们以前不过和朱泚有些生意上的来往，自从他搬去长安，早就断了那些生意。土蕃新罗的生意，难道马帮做得还少了吗？他们能做，我们为何不能？”
“我马帮已经不做那两国的生意了，”尚国庆示意让有些激动的卢先志坐下：
“再说我马帮做那两国的生意，都是将他们的马带来卖给我大唐，于国有利，绝没有出卖国家之事。帮主因怕人误会，已经传令，我马帮不再做他们的生意。仇大当家，你是我燕北之地顶尖的英雄人物，与帮主齐名，岂能为一些小利不顾大局？”
他的话比卢先志有份量，卢先志就算还在朱泚手下，他们也没将对方看得多高。尚国庆不同，无论人财，古木崖都无法和马帮相比。要不是李正己走了，他们的实力哪会上升得如此之快。
一个长眉棱眼、身体刚键的年青人冷哼一声：
“马帮做那两国的生意于国有利，我们难道就于国不利？我们同样是将他们的药材，收到大唐来，所起的作用不比你马帮小。我爹爹没想过要和谁齐名，马帮投靠何浩然的方式我们可学不来，要不是何浩然成为马帮女婿，你们会答应帮他？现在在我古木崖说这些话，尚前辈脸不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