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陷入了震惊之中。
他比杰瑞看得更远一些,于是他便看到黑暗精灵中的贵族,恭敬的跪在月魄花海之外,头颅抵在了地上——这可是黑暗精灵!桀骜不驯,狂妄至极的种族啊!
接着他便看到了黑暗精灵的女皇——他从她头上的冠冕辨认出来的。率领着两名祭祀,托举着食盘,用膝行的方式,一路“跪”到了月魄花王所在的位置。
法师终于看清了被黑暗精灵们如此恭敬的簇拥着的人。
他首先看到了一名人类少女,以他的目光看来,这名少女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的魔力,根本就是个普通至极的凡人。她穿着一件华美的长裙,等到法师看清楚她裙摆上点缀的光系晶石之后,他差点扔掉了自己的魔杖。
“亲爱的,”少女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你要做什么呀。”
“苏酥不要着急。”一道异常动人的男声回答着她,接着从月魄花中走出一名男子,他的身影却被一团黑色的雾气所笼罩着,根本看不清晰。
“很快就为你做出美味的早餐。”他温柔的凝视着少女,展示出手中新采摘的、足以令整个大陆疯狂的月魄之精:“你看,这就是我说过的食材。”
☆、26
苏酥有些不安。
魔王不知道从哪里获得的“约会”常识,认定了他们在野餐,于是他用柔软的织锦缎作为地毯,铺在细绒花上,苏酥就坐在这华贵的“野餐布”上,而周围是一群低眉顺眼,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的黑暗精灵。
这群黑暗精灵是自动自发的前来被魔王使唤的——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得到了什么讯息,悄无声息的聚集在了花海之外。一来便将姿态放得极其卑微。与其说他们对魔王的态度是尊敬,倒不如说是惶恐。
总之他们摆足了谦卑的姿态,并且……
不跟她交流。
苏酥并不知道这是因为黑暗精灵们认为自身地位太低,根本不配与她接触的缘故。她好奇的打量着他们,比起人类,黑暗精力的四肢修长,皮肤微黑,无论男女,五官都十分清秀。他们的耳朵贴在两边,尖而狭长。
在她的注视之下,一名年轻的精灵微微摇晃着,似乎在恐惧的颤抖。
苏酥:“……”
怎么办,有点尴尬。
轻微的摩擦声响起,苏酥转过头,便看到一名极美的女子,以膝行的方式,缓慢的朝她“走”来。
她戴着冠冕,除此之外,她摘下了所有的珠宝,只穿着一件纯黑的衣袍,但这丝毫无损于她的美丽,即便她的肤色微黑,并不符合东方人传统的审美,也遮掩不住她足以令月魄花王失色的容颜。
她柔顺的垂着头颅,将自己脆弱的脖颈暴露在外,手中捧着一个托盘,以整块纯黑的宝石打造而成,盘中盛放着珍贵的、用生命树的果实酿造的酒液。
她并不敢抬头,只是将那托盘举着,呈送到苏酥的面前,恭敬的说道:“殿下,您的仆人,卡珊,为您献上美酒。”
她的声音很柔和,苏酥连忙将托盘接过,放在野餐布上,微笑着说:“谢谢。辛苦了。”
又试探着说道:“你不必这样拘束。”
卡珊却似乎非常惊讶,她伏跪在地上:“感谢您的宽容。”却没有站起身来,只是恢复了之前的姿势,垂头盯着地面。
苏酥并不蠢,并不会试图将地球的规则施加在他们身上,但她也没有看别人跪她的嗜好。于是她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你叫卡珊?”
“是。”卡珊更惊讶了,她完全没料到苏酥会与她交谈。
“我叫苏酥,”苏酥微笑着道:“卡珊,你们是怎么发现我们的呢?”
这是她非常好奇的一点。她确信黑暗精灵们是不请自来的,因为魔王一度想把他们都轰走,后来由于他要去取他口中“珍贵的食材”,又改变了主意,不仅把人扣了下来,还理所当然的让他们表演歌舞,取悦苏酥……
“月神殿下降下了神谕,”卡珊恭敬的说道:“命令我族前来侍奉。”
苏酥立刻就想起了那名有着冰冷红眸的少年。她有些吃惊:“是他们?”
“你们是他们的信徒吗?”
“我族得以有幸侍奉月神祭祀,”卡珊的语气更加恭敬了:“祭祀大人是月神宫的三位从神之一。”
这绕弯得有点远……
没等苏酥把关系理顺,魔王终于从花海中走来,他嘴角含笑,对于跪满一地的黑暗精灵视而不见,径直走到了苏酥的身边,将手中的物品展示在她眼前。
“这就是你说的食材吗?”
苏酥有点惊奇,魔王手中躺着一颗椭圆形的果实,表皮异常的薄,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这是月魄。”魔王简短的说道:“能够提高食物的鲜美度。”
月魄经过炼金萃取之后,是一种能够迅速提高生物体质的珍贵果实,这种提升是全方位的,这对于天赋不够但权势通天的人来说简直是天赐的捷径,尤其是月魄花王所结的果实,足以洗出一名圣阶强者。这样一枚能让全大陆都震动的珍宝……
魔王,打算将它当成调味料。
☆、27
苏酥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轻轻的触碰着月魄的表皮。只觉得仿佛在抚摸一块光滑的宝石。冰冷的凉气顺着她的指尖迅速蔓延,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好冰。”
魔王连忙握住了她的手,放到了嘴边,轻轻的吹气:“苏酥,还冷吗。”
虽然周围的黑暗精灵们都低垂着脑袋,并没有谁敢偷看一眼,但苏酥还是觉得脸上发热,她连忙抽回了手:“我没事了。”
魔王并没有马上放开,他仔细端详着她的指尖,又伸出舌头,温柔的舔了舔。最后在她的指尖落下一吻。
苏酥:(⊙///⊙)……
“亲、亲爱的,”她将手背在了身后,赶紧随便找了个话题:“那个,月魄是什么呀。”
魔王在她的身边盘腿坐下,将月魄展示在她面前,仔细的为苏酥讲解着:“这是月魄花王的果实。大概三千年左右出产一颗吧。”
苏酥有些惊奇:“三千年?”
魔王笑得温和:“是的,周期还是挺短的。”
哪里短了!
苏酥有心想吐槽,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魔王本身的寿命无尽,三千年而已,对他而言确实是……不长。
她只好闭嘴,听魔王继续说下去。
“这种果实。只有这个位面才会出产。”魔王揉捏着月魄,让它的汁液充分的浸润果肉:“所以算是一种珍贵的食材,只是,”他露出遗憾的神情:“这个位面的智慧生命,并不理解它的价值,将它用于炼金术。白白浪费了这难得的美味。”
“也就是说,这里的人并不吃它?”苏酥好奇的问:“它的调味作用没被发现,对吗?”
魔王温柔的应了一声。
于是苏酥了然的点了点头,三千年才能成熟的调味品,却这样被埋没,确实挺可惜的。
全程听着他们交谈的黑暗精灵们:“……”
卡珊低着头,自从魔王出现之后,她便无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即便如此,她对魔王的一番言论也震惊了!
谁会拿月魄当调味料啊!普通的月魄就能让大陆顶级强者们打破头了,更别说月魄花王的果实,足以引起战争!
真的拿去吃,这才是埋没,埋没!
她低着头,忍不住去看魔王的衣摆,只见一片纯黑,复杂的铭文绕着他的衣角,卡珊的实力足以跻身圣阶,但仅仅是看这名男子衣服上的魔纹,便令她头晕目眩,双眼刺痛。
她连忙收回目光,耳中便听到那名人类少女,又用柔软的声音问道:“它们跟月神有什么关系吗?”
异次元的神明似乎都没名字,用神职作为称呼,月魄的名字,让苏酥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了那两名沐浴于红月之下的神祗。
魔王思考了一番,片刻之后,才仿佛想起了什么:“似乎是月影首先发现了这种美食。”
“他很喜欢拿这些果实去酿酒,”魔王继续说道,毫不犹豫的揭露了属下丢脸的过去:“一千多年前,月魄迎来丰收,他不想与别人分享,便独自前来收割,但喝醉了之后,被光精灵的统领偷袭身亡。”
魔王松了口气,接着说道:“还好他那时死了,否则月魄花王的果实就被他摘走了。”
苏酥:“……”
槽多无口!
“亲爱的,你这样真的好吗,”她幽幽的说道:“属下死了,你却庆幸这个……”
她还没说完,精灵女王手中的托盘便噗通落到了地上。
“非常抱歉!”卡珊立刻匍匐在地,几乎将身躯都贴在了地上。她身后的两名祭祀,也立刻跟着弯下腰去。
卡珊的手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在轻微的颤抖着。这个位面神明离去已久,诸神的影响早已在大陆上淡去,甚至逐渐沦为象征。
但一些长寿种族,却与神明还有着联系。黑暗精灵一族便是其中之一。
卡珊接到月神的谕令时,全族震动——那可是主神!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她立刻便挑选出贵族中的精英,前往月魄花海。却没想到迎接她的,并非是月神中的任何一位。
她仅能辨认出,苏酥是个纯粹的人类,毫无魔力;至于魔王,则根本看不透他,甚至连他的身形容貌,都笼罩在淡淡的黑雾之中。
但却比卡珊接触过的神明都要温和。
卡珊猜测,他也许是与月神同阶位的主神,直到苏酥说出了“属下”那两个字。
月神……是他的属下。
卡珊几乎快要晕厥过去,兴奋、惶恐、激动;种种情绪交织在她的胸腔之中,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如果能够得以侍奉这位陛下……
甚至,哪怕只被他垂帘一眼,黑暗精灵一族,哪里还需要龟缩于这小小的晨雾山脉!
“苏酥。”魔王的声音唯有苏酥可以听清,自从他与苏酥确定了恋爱关系,幸福过头的魔王便对自己施加了魔法,让他的音容在女性眼中自动模糊化。
于是魔王的声音,听在卡珊耳中便仿佛蒙着一层雾气,连最丑陋的半精灵都比不上。但在卡珊却如聆仙乐。
他对那个毫无魔力的人类少女,如此温柔的说道:“稍微等等,我将它处理一下。很快就好。”
卡珊所有的心思顿时便冻结住,她蠢蠢欲动,想要抬头看看这名被神明宠爱的人类少女。
苏酥对精灵女王的心思一无所知,她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魔王的身上:“亲爱的,你打算做什么?”
魔王拿出了一个宝石雕琢的精美器皿,苏酥对于他凭空取物的能力已经习惯了,便看到他将月魄放到器皿之中,随后他用一把小金锤,轻轻的敲了下去。
魔王,在把月魄捣碎成渣。
“这需要反复捶打一段时间,”他一边敲打着,一边对苏酥说道:“苏酥先欣赏一番精灵们的歌舞吧。”
除了苏酥之外,即便是早已经知晓魔王打算把月魄当成调味料的精灵,也心痛不已,那小金锤每落下一次,他们便感觉心被敲打了一下。
利用风声之眼悄悄偷窥的法师就更加心痛了。
庞波帝国的远征骑士团名为烈焰,他们穿越海峡,前往这危机四伏的晨雾山脉,除了采摘数种只有晨雾山脉才出产的草药,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带回一颗月魄。
他们临时搭建了一个帐篷,有资格参与决策的人都坐在里面,算上捎带的杰瑞,一共五人,围绕着风神之眼形成的投影,一个个面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