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十一目光一凝:“所以,是鬼?”
男人默默点点头。
陈十一抬起头,空气中的阴气依旧很淡,哭泣声还是若隐若现,似乎声音的主人在原地没有移动。
“叔,是鬼你还不怕?”
“没事儿的,它不害人,它应该,只是不甘心走吧……”
说完,他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后面的泥灰。
刚才还谈兴正高的他,此刻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轻轻扣响了房门,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媳妇儿,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里面没动静,他又坐了下来。
“再抽两根,你要来一根不?”
陈十一摇摇头,不知道他为什么又问自己一遍。
“唉……兄弟你说,人这一辈子,活着是为了什么?”
“匆匆的来,忙忙碌碌一辈子,然后又匆匆的走。”
“嘿嘿……都说养儿防老,可现在这个年代啊……”
男人嗤笑着摇了摇头,抬头望着天上那一轮弯月怔怔出神。
陈十一压了压眉毛:“养儿防老?所以……”
“出现临时任务,是否接受?”
独属于铭文鬼的机械音响起,陷入思索的陈十一被打断。
瞟了眼铭文鬼栏出现的消息,他没有立即选择是否接受,而是看向了闷头抽烟的男人。
虽然还不知道铭文鬼那些任务的规律,但也已经习惯了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
不用多想,也能猜到触发的临时任务跟哭声的主人有关。
“大叔,你跟我说说这哭声怎么回事儿?”
“说是不害怕,可是你这也没跟我交个底,我这心里不能不慌啊。”
男人偏过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将目光投向了他的左前方,那里应该是哭声的来源。
“算了,那就给你讲讲吧,反正你明天也就走了,当故事听听就行。”
“之所以让你别怕,是因为这哭声,我们几乎都习惯了。”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会害怕,可到后来,大家发现它只是哭,并不会害人。”
掸了掸烟灰,他看着手中的火星子。
“哭声是从一年多以前开始的,虽然我们都没有见过是谁在哭,但我们却都知道,那是谁。”
男人有些出神,随后突然略显嘲讽的笑了笑:“兄弟,你不知道,有的人真不是人啊。”
陈十一眉头皱起,从大叔最后一句话听来,这里该有一个怨念很重的阴魂。
可它却只是哭,从来没有害过人?
将眼睛闭上,陈十一开始仔细聆听那若有若无的哭声。
凄凉,悲苦,哀伤,无助。
越听,他越觉得有些鼻酸,泪水似乎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缓缓睁开眼睛,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因为这哭声被感染的情绪。
“叔,这鬼是因为什么情况被冤死的吗?”
“冤死?呵!”
男人笑了笑,抽了口烟,随后将烟头在地上按灭。
拨弄着手中剩下的烟头,男人喉咙微动:“嗬啐!”
往地上吐了口浓痰,他舔了舔嘴唇:“冤不冤的我不知道,等我老了以后,要是被那样对待,化成鬼我也要弄死那臭小子。”
他舌头在嘴里转动了几圈,像是嘴里还有什么残渣,接着又“啐”了一口。
“兄弟,这一直哭的,是我们村里的一个老太太。”
“有多少岁来着?”
他斜看着天空,思索了一番:“唉……具体的记不得了,但少说老太太也有个八十多岁了。”
“老太太姓华,叫华金枝。”
“家里有四个儿子,但是自己丈夫却走得早。”
“我记得那会儿我还小,她丈夫走的时候,我还跟着爷爷去吃过斋饭。”
“她几个儿子跟我差不多大,一个寡妇带着几个孩子,你想想就知道生活该有多难。”
将手中的烟屁股给撕开,他一点一点扯着烟嘴部分的棉花。
双眼出神的看着手里的动作,他突然摇了摇头,无奈一笑。
“老太太倔啊,人又要强,辛辛苦苦一辈子,硬是靠着自己把四个孩子给拉扯大了。”
“不说吃好的喝好的,至少没让几个孩子挨过饿,受过冻。”
“好在她们家当初分的地不少,老太太是个狠人,所有的地都种完了。”
“那会儿也不像现在,娃都有书读。我们那个年代,能读完小学就不错了。”
“四个娃小学都没读完,就跟着老太太在地里到处跑。”
“到这里其实也挺好的,一家子靠着那几块地过活。”
手中的烟嘴已经被撕的碎得不能再碎,大叔把它们裹成一团,狠狠扔了出去。
活动活动了手脚,他继续说道:
“转眼几个娃都跟着成年了,说起来这应该是好事的,毕竟老太太把四个孩子全都带大。”
“但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几个孩子得分家了。”
“那会儿也不像现在,大家的想法是到外面打工,我们那时候基本都一心在自家地里。”
兴许是坐得有些久了,他挺直了背,用手捶了捶自己的后腰。
“不仅是分家,娃长大了,成年了,该张罗着娶媳妇儿了。”
“那个年代,不像现在要求买车买房,只要男方踏实肯干就行。”
“可哪怕如此,他们家那样的条件,也没谁愿意将自家姑娘嫁过去。”
陈十一默默点点头,一家兄弟四个,家庭环境又不好,还早早的没了爹。
当妈的能把四个人给拉扯大就不容易了,家里肯定也没什么钱。
而且兄弟四个,嫁过去之后一家人怎么住又是个问题。
除非是相互看对眼了,不然的话,这样的家庭,媒人应该都不会上门。
“不过好在几个娃也算争气,后来都各自娶了媳妇儿。”
“这个时候,四个人也都分家出去了,家里确实没什么钱,建的也就是泥瓦房。”
“这一下,老太太也轻松多了。”
“不过几个儿媳妇不太待见她,她性子又要强,就很少去几个儿子家里。”
“但是她不在意,看到四个孩子都娶妻生子,她觉得算是对得起死去的丈夫了。”
“就这么一个人,窝在自家老屋,种着剩下的一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