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子箫呢!”纱羊冲着她的背影喊道。
“我不是说了——傻子才上山。”司樾回眸,漠然道,“天有天规,怎么办都是你们神仙的事,与我无干。”
“司樾!”纱羊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那可是你从小带大的孩子,你就这样见死不救吗!”
“我救了他,谁来救我?”司樾哼笑一声,“这等拙劣的圈套还是免了罢,我可不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昏君,何况,混沌的美人多的是。”
说罢,她揣着袖往前走去,无论纱羊如何叫骂都不再回头。
第166章
看着水云镜里传来的画面, 文昭心里捏了把汗。
镜中的司樾已然远去,没有半分要回头的架势。
他只得向上方的啻骊禀报,“老祖, 看来司樾是不会为了恒子箫一人而挑起两界纷争了。”
那镜中影像正是从纱羊身上传来。
这自以为瞒天过海偷渡下界的小仙还不知道, 自四百年前她随司樾下界时起, 她那五万四千双眼睛便已成为了天界之眼,随时随地都能透过她的视角观察司樾。
“是么。”啻骊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文昭低着头,寸步不敢挪动。
“罢了。”倏尔,啻骊声色一缓, 四周空气又轻快起来。
她弯眸道, “毕竟是一统混沌的魔主,她要真为了一个弟子置混沌众生于不顾,那倒叫人看轻了她。”
文昭摸不清她的心思,迟疑道,“那……”
“倒是媿姈, ”啻骊继而开口,意味深长道, “才见过恒子箫几面, 竟比司樾这个当师父的还要上心。看来你说得不错, 那恒子箫却有过人之处, 不知除了媿姈, 他在混沌的那两个月里还和谁有过交集。”
文昭一顿。
他终于明白,啻骊让恒子箫去混沌待两个月到底有几层用意……
“微臣明白。”他躬身道, “微臣这就去办。”
媿姈是个意外,混沌诸魔自然不会在短短两月内对一个神子产生什么感情。
可他们亲眼见过了——恒子箫确有其人, 司樾真的有这么个徒弟。
……
纱羊来混沌一事,本没几人知晓, 可不知怎地,自她来的第三天,混沌界便有了流言蜚语。
“听说主君的徒弟被抓了!”
“是和主君一起回来的那个?”
“对,就是那个小盲剑呀。”
“小芒饯?!魔啊,听起来好好吃!”
“哎呀,是盲剑啦。”
进宫的狄虎脚步一顿,扭头看向身旁的假山。
窃窃私语便是从假山后传出的。
“那个小盲剑——他被谁抓了?”
“混沌谁敢抓主君的弟子,自然是被天界给抓了,听说被打入了天牢,要受一百年的极刑。”
“为什么?他怎么会被天界抓去?”
“还能为什么,为了打主君的脸呗。”
“那城里还有卖芒果饯的吗?”
“你别打岔!城里都空了,哪来的芒果饯!”
“啻骊和神王怎么不死呢。咱们不打他们就罢了,整日琢磨着对付咱们。也不想想,要不是有西方,那九重天早三千多年就是咱们的了。”
“烦死个人了,真亏他们命大。”
三个宫娥挎着木篮从假山后的小径走来,前面两个一边走一边咒骂着天界,脸上一片怨怼。
狄虎当即脚步一转,朝御书房去了。
他迎面走来蛟侍和破风二将,破风笑问他:“虎兄气势汹汹的,要往哪里去?”
“闪开。”狄虎一把推开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嘿……”破风好心关切,却被推了一把。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与蛟侍继续前行。
别过狄虎,他们对面又走来水袖、伞女及良璞诸将。
双方于廊上相互见礼,蛟侍抚着肩上的小蛟,“几位也是听诏而来?正好,狄虎刚刚过去。”
“好,多谢。”双方对视一眼,眸中流转着心照不宣的暗色。
他们抱拳行礼,皆道一声,“保重。”“诸位将军保重。”
擦肩之后,就此别过,各行各路去了。
书房之内,早有人先狄虎一步。
纱羊来了混沌后,天天缠着司樾,让她快去救恒子箫,此时也不例外。
司樾来书房,她也来书房,闹了一上午,现在一旁中场休息。
媿姈见她和司樾说完了话,便笑着上前说自己的事了。
她将手中名册递给司樾,司樾翻了翻,抬眸和媿姈对视一眼。
媿姈垂眸,轻声道,“看看,还有哪里需要布置?”
司樾拿笔,在那册子上圈了几个圈,“这两处再加点儿,这边注意防火。”
媿姈拿过一看,不等她继续汇报,狄虎便闯入了书房。
“司樾!司樾!”他张口便喊,屏风之后传来懒洋洋的一声,“这儿呢——看书的地方保持安静,你不知道啊?”
“安静什么安静!”狄虎绕过屏风,见到了瘫坐在长榻上的司樾。
司樾身边还有一只小飞虫在飞来飞去。
“哪来的苍蝇。”他扫了一眼,伸手就要拍死。
蒲扇似的虎掌压来,纱羊惊呼一声,连忙冲进了司樾的衣服里。
“哈哈,”司樾乐了,食指点着纱羊的脑袋,“方才还和我红脖子瞪眼儿大呼小叫的,现在又怂了?”
纱羊惊魂未定地盯着外面的狄虎,差点被他捏成肉泥。
“这不是苍蝇。”司樾见她害怕,便让她自己静静,抬头问狄虎:“你什么事儿?”
狄虎也无心纠缠一只小飞虫,他道,“这话该我来问你。你知道你那兔子被抓了吗?”
他嗓门大,声音粗,这一声里外三间都听得清楚。
主君的兔子——!
来御书房办事的众妖魔一个激灵,连忙竖起了耳朵,一边又假装正经地扒拉了些活儿来掩饰偷听。
“什么兔子,我可是还没出阁的黄花闺女,你怎么能这么诬陷人家。”
狄虎一阵作呕,“你能正常点不?我说的就是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
他拍着脑袋,脑子里除了司樾向他介绍女装恒子箫时的那一声“她叫兔儿~”外,再想不起别的名字,倒是方才那俩宫娥口中的称呼越来越鲜明突出。
狄虎啧了一声,实在想不起了,便沿用了别人的话,“就是你那小盲剑,小盲剑啊!”
“谁是小盲剑。”
一道冷漠的声音自狄虎身后传来,狄虎壮硕的身体陡然一僵。
他惊恐地微转余光,就见一身冷煞之气的盲剑从他身后走来。
巧得不能再巧。
“老、老大……”狄虎抽搐着嘴角,颤抖地打了个招呼。
“谁是小盲剑。”盲剑剑眉一拧,“剑某怎不知晓?”
狄虎低头、转脸,努力把虎背蜂腰的自己缩成一团,不敢和顶头上司对视。
倒是司樾哼笑一声,凉凉道,“谁是小盲剑,你自己心里清楚。”
书房内外的众人立刻又竖起耳朵。
盲剑皱眉,“剑某不清楚。”
“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司樾说完,压低了声音对狄虎道,“把问题抛给对方——看看,你又学到了一课。”
狄虎不敢作声。
司樾又问盲剑,“你来干嘛?”
盲剑下颚微抬,“来提加薪。”
尚未离开的媿姈一声轻咳,“高级官员百年内没有加薪计划。”
“是么,”盲剑侧身,蒙着缎带的眼睛望向了媿姈的方位,“或许,能够通融一下。”
媿姈笑道,“您别为难晚辈了。”
盲剑不满。
“听见了你就回去吧。”司樾挥手,“黑压压的一坨,杵在这儿挡光。”
盲剑回身,瞥向座上的司樾,“那么,剑某还有一事要问。”
“说。”
他面向司樾,“恒子箫真的被打入天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