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姑娘……”阿菊愣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
一转头,却见江樱的眼睛瞪的溜儿圆,一眨不眨地,望着被自己关上的两扇门。
她该不是白日做梦,出现了幻觉罢?
晋大哥……怎么来了!
这里不是筠州啊。
这里离筠州好几百里远呢!
越是这么想,加上门外没了动静,江樱便觉得方才那一眼是自己的幻觉,是以满脸不确定地向阿菊问道:“你方才,有没有瞧见门外头除了小黑之外,还站着一个人?”
“看见了啊。”阿菊点头,并为了证明自己真的看见了,加以解释道:“高高的,披着深灰色的披风,眼睛是蓝色的,长的很好看!”
短短时间,看得倒还挺清楚……
江樱满脸复杂地看着阿菊,心顿时沉了……
真的是晋大哥。
虽此处不是筠州,但她要怎么解释她会出现在西北地界这件事情?
而房门外,晋起的脸色已不是乌云密布四字足以形容得了的了。
隔着一扇门,俩人竟在里头说起话来了。
什么叫‘你有没有看到还站着一个人’?
她当他是聋的吗!
“开门——”晋起沉声道。
声音虽不大,却令人闻之生畏。
江樱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阿菊更甚,直接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冷颤,并一脸惊惑的看向江樱,仿佛在问,姑娘你这是得罪什么厉害的人物了吗?
江樱心知‘大局已定’,便也不再做无畏的抵抗,咬了咬牙,伸手将门缓缓地打开了。
伴随着一声‘吱呀——’的细微轻响,目不斜视的晋起首先自细缝儿中见着了一抹黛绿。
再接着,是绣着细小白梅图纹的衣襟。
最后,方是一个低着脑袋的小姑娘——绑着一对风筝髻,余下一半披在脑后的头发堪堪及了半后背,顺滑乌黑。
二人一个皱着眉头,一个耷拉着脑袋,一时都没说话。
一路急赶而来,不是没想过见面时的情形,却是真的没想到,会是被她拒之门外……
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这女人的态度简直是莫名其妙!
“晋大哥……”见他不说话,江樱讪讪地主动开口,却还是没抬头。
一侧的阿菊却忽然“哦”了一声,显得格外的莫名其妙……以至于惹得阿瞒皱眉看了过去。
但她只是放心了下来而已。
她跟在江樱身边这么久,没少听华常静与江樱谈起‘晋大哥’这个称谓,隐隐是知道些江樱与这位只闻名而未露面的‘晋大哥’关系匪浅——或许还有点儿……哈哈,她懂得。
阿菊点到即止,不再多想,折身往房内走了两步,坐回了饭桌旁,不愿去做碍眼的障碍物。
可跟她一样自觉的人却是不多的。
比如,横在晋起与江樱之间的阿瞒。
他站的笔直,一动也不动,虽身形矮小,但这目不斜视的样子真就如看家的一级护院。
一行三人,构成了一副画风诡异的场景。
阿菊想上前将人拉过来,但想想这孩子的固执和怪力,以免造成愈发奇怪的场面,于是只有作罢,随他开心。
江樱方才唤了一声“晋大哥”不得回应,不由越发的怵了起来。
然而晋起只是盯着她看,仍未有开口说话的打算。
他担心一旦开了口,这尚不算太坏的气氛就会立即绷不住了——这一路赶过来,他是有太多话想要当面质问她!
却在见到她这幅模样之后,又担心会因口气不当……而吓到她!
有些人一旦无药可救起来,当真是连自己都会害怕……他算是领会到了。
“江姑娘,您要的桥头排骨买回来了!新炸出锅儿的,香着呢!”
一道男子的声音传来,伴着一阵咚咚咚的上楼声,几人下意识地一转头,就见一名身材高大的方脸少年走了过来,手中提着纸袋,端着一脸憨厚实在的笑。
被这张笑脸掺杂进来,原本就复杂至极的画风一时变得更为诡异莫测起来。
“是他?”
晋起终于发声,却是向阿瞒问了这样一句莫名的话。
“什么?”阿瞒茫然的回答显得并不是太配合……
“……”晋起周身的气场便是一冷。
阿瞒立即恍然过来一般,摇摇头,道了句:“不是他。”
“你们在说什么啊……”江樱终于找到了自然开口的机会,虽然这么问,显得她整个人都很无知。
晋起转回脸,重新看向她。
至此,总算开口对江樱说了头一句话。
“先吃饭——”
“啊……?”江樱彻底懵了。
智商又不够用了。
“啊什么啊。”晋起不再看她,又道了句:“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江樱:“……”
她没什么话要说的啊。
有话说的,该不是晋大哥自己吗?
哦,想必是赶路赶的饿了吧?
作想间,江樱视线中已见晋起步入了包厢中,于是自己也不再继续傻站着,提步跟了过去。
而晋起坐下的瞬间,阿菊立即弹坐了起来,似对这位头次谋面的‘晋大哥’,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敬畏感——再加之她是个有眼色的好姑娘,故而不必晋起开口,她便离开了包厢,并及时地阻止了手拿桥头排骨的未婚夫阿余,拉着人就往楼下去。
“干嘛呢这是?我还没吃饭呢,去哪儿啊?”阿余不解道,但也没有挣扎,一个高高大大的青年就这样被她拽着往楼下去。
“这酒楼里的菜不好吃,咱们去外头另找地儿吃去!”
“……”
“晋大哥,这里的菜没什么可吃的。”包厢里,江樱的话与阿菊那句如出一辙,只是道:“你就先随便吃点儿填一填肚子吧,对付一下……”
可晋起只是坐在那里,根本没有拿起筷子的打算。
江樱见状一怔,不明所以道:“晋大哥不吃吗?”
“我不饿,你自己吃。”晋起耐着性子答。
他气都气的饱了,哪里还有胃口吃什么。
“可方才你不是说……吃完饭再说的吗?”见他冷着一张脸,江樱的口气不由随之放的小心一些。
晋起这才扫了她一眼,却是道:“我是让你吃。”
是知道她不能饿着肚子,所以才耐着性子先让她将饭吃完之后再“算账”。
领会到他的意思,江樱难免又是一阵犯愣。
她是有点饿。
但这种情形下,让她吃……她也吃不下啊。
更何况这些饭菜,的确不大合她的胃口。
权衡了一下,江樱便放下了筷子,两条手臂交叠横放在桌子上,看着坐在对面的晋起,道:“我方才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晋大哥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就现在说吧。”
说实在的,她到现在也没完全反应过来,晋大哥此时就坐在她面前。
晋大哥好像瘦了啊。
肤色也黑了一些。
想必在西北边境,是没能吃好住好吧?
江樱这么想着,眼神就落在晋起的脸上没有离开。
而满腔‘怨愤’的晋起却不理会她温和体贴的眼神,听她说不吃了,便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来西北作何?”
在来之前,这一路上他做了充分的准备,要问哪些,和该怎么问,都已经熟记于心……故而此刻看起来格外的胸有成竹,波澜不惊,半点也不失态。
虽然他也不知道他作为一个‘受害者’,为什么还要在质问之前做足功课,生怕因为自己的措辞不当和态度波动而吓到她似得……
“我是来……游玩散心的。”江樱如实的回答。
早料到她会这么回答的晋起,也并不恼怒,只又问道:“游玩散心多的是好去处,为何要来这西北酷寒之地?”
这个啊……
江樱有些忏愧地解释道:“起初也不知是要来西北……只是听华姐姐说,这边好吃的多,就跟她过来尝尝鲜了……”
晋起沉默了。
他设想过很多种,但真的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答。
换作别人且罢了,十有八九是在扯谎,可偏生这种荒诞无稽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竟让人觉得十分可信……
这是个为了吃,什么都能做的出来的女人。
所以,她很有可能是真的不是来西北找他的……
而是单纯的只是为了吃喝……
可眼下,他已经不是太在乎这件事情了。
他最大的气点在于阿瞒口中的那位行商的公子身上。
很多事情的重要程度,是需要对比出来的……
“与谁同行?方才的丫鬟和随从,又是谁派来的?”
江樱听得懵了一下,才答道:“华姐姐啊。”
为什么晋大哥的口气里,满都是戒备之意?
“只有她?”
江樱想了想,见他一脸看重,便十分详细地答道:“还有俞叔,阿菊,阿余,商队里的人……”
晋起:“……”
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个都不认识。
但听着似乎没有‘可疑’的。
且她一脸坦然,完全不像是做了亏心事的心虚模样。
晋起遂看向立在一侧的阿瞒。
阿瞒则是讶然地看向江樱。
江樱凌乱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自打从方才见到晋大哥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
事情的发展,实在是太没有逻辑,太令人混乱了。
兀自凌乱的江樱不知内种缘由,故而面对阿瞒的眼神毫无反应,所以最终是阿瞒率先挨不住了,毕竟晋起的眼神太有杀伤力。
他看着江樱问道:“之前一起吃饭的那位公子。”
表情与口气,俱有些懊恼。
他好好的一个杀手,为什么要被迫问这种问题啊!真是奇怪的很!
起初是见主子担心江姑娘的安危,催促他前去,所以才说江姑娘与一位公子同行的,他本欲表达的只是‘江姑娘有人保护,江姑娘很安全’的意思,可主子怎么还特意跑过来刨根问底儿来了?
还逼着他开口问。
如此一来,他竟成了个爱碎嘴的好事者了!
江姑娘怎么看他?
江樱正拿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
这孩子,脑子有坑吗?
阿瞒看出她眼神中的意思,却也无颜反驳。
他已经知道错了。
早知事情会发展到如此田地,他断不会多嘴,他断不会吐露半字!
看来以后还是不说话的好。
或许他天生就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孩子……阿瞒已经开始自暴自弃了。
殊不知,江樱真实的想法并非是怪他多嘴,而是……“你竟没看出来她是女子吗?”
虽然华常静在外面伪装的很成功,但毕竟是几日的相处下来,而她们除了称谓之外,在阿瞒面前也并未刻意隐瞒伪装过,本以为他是一早就已经看出来了的,谁料竟是一直将华常静当作了男子来看待……
还传到晋大哥跟前去了!
这孩子的心眼儿得有多实啊?
被江樱视作了实心眼的阿瞒,听完江樱的反问之后,已经完全呆住了。
而精明如晋起,听得江樱这句话,又岂会还猜不出阿瞒口中的那位公子是谁……
荒唐……
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折腾了这么一大遭,平白生了这么多日的闷气,结果就是……??
“晋大哥,你该不是因为这个所以过来找我的吧?”江樱回过味儿来了,遂一脸复杂地看着晋起。
晋少年不禁心虚了……
这么一弄,衬得他简直太过于小肚鸡肠了!
所以显然是不能直接承认的,若不然,这个女人说不定要拿此来笑话上他一辈子……她绝对做得出这种事情来。
“你既来了西北,又不去找我,我心中有疑,自然要过来看看才能放心。”为了看起来逼真一些,还拿一种‘难道我还不能过来看看你吗’的眼神逼视着江樱。
虽然这样说仍然有些弊端,但相交于小肚鸡肠这一种,还是好的太多了。
而江樱回以的眼神则是受宠若惊的‘能能能!’……
并且很没骨气地在心里加了一句:简直求之不得啊,既然来了,不如多看几日再走吧……
晋起不知她这毫无节操的想法,见她信了,又趁热打铁地追问了一句:“听说你前几日已至钰洲,为何不曾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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