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怪你。”他说,“我永远不会怪你。”
说完这句话,他交给她一本玉简:“这上面有炼化血脉的要义,你照着修习,便不会再疼。”
给了玉简他自然就不会在了,他都说要闭关,肯定是即刻开始。
转眼间,殿内已经只剩下红蓼一个人。
红蓼那句“你把血脉收回去不就行了”都没来得及说。
……他还说不怪,跑这么快,这能是不怪吗?
红蓼现在特别怀念穿书前的社交网站。
如果这里也有的话,她就可以上去真诚发问:女朋友生气了怎么办,怎么线等,挺急的。
红蓼所不知道的是,云步虚在消失的下一刻就手捂心口,单膝跪地,瞳孔泛红。
他极力克制才没有在红蓼小心翼翼地问他,仿佛可以为他妥协所有的时候,对她坦言自己卑贱的嫉妒和恶劣的贪念。
还有那些试图将她锁起来,狠狠教训她的万劫不复之念。
他所谓的闭关,与其说是怕外界的人影响到他疗伤,倒不如说是把他自己关起来,避免伤害到红蓼。
不行。
不能那么做。
他这样告诉自己。
但紧接着他就会想——为什么不行?
凭什么不行?
他是六界最强,天下之主,有何不可,为何不行?
把她关起来,让她得到教训,再不敢和别的男人有丝毫接触。
让她谁也见不到,只能看见他,让她明白那句“不嫁了”对他的刺激究竟有多大。
他撒了谎。
此生最大的谎言——
他没有不怪。
他介意得发疯。
第七十二章
云步虚开始闭关了。
走得突然, 但也合理,每次大战之后,他总要闭关一阵子的, 上次没闭关反而是意外。
风微尘是最支持他这个决定的,整个人都放松不少。
“我还怕师尊新婚, 不愿与师娘分别,不肯去闭关呢,还翻了许多典籍, 想炼些能辅助师尊聚气养精的丹药。”
水如镜正在他这里疗伤, 听了这话半垂着眼淡淡道:“聚气养精,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风微尘回答得很快:“就是字面意思。”
水如镜收回上好药的手臂,看着上面愈合的伤口,想到它是如何留下的, 眼神暗了暗。
“圣人哪怕伤重,当也不需要这类丹药才是。”
风微尘吊起眼睛:“师尊当然不需要了!师尊样样都是最强!可今时不同往日,这不是养了只狐狸精吗?狐妖靠什么修炼?还不是采阳补阴取人精元?她需求肯定特别大,师尊还伤着,我自然得为师尊炼丹,早做打算啊!”
身为医者,没那么多避讳,话里不少别人羞于启齿的词他也不在意。
“不过现在好了, 师尊这一闭关就完全没这些担忧了, 现在只希望师娘能老实点, 耐得住寂寞, 别去打扰师尊。”
水如镜突然站了起来, 风微尘一震, 诧异地看着他神色凛冽的样子。
“盟主这是怎么了?”他摩挲了一下手臂, “作何这样看着我?”
水如镜周身气息冰冷,眼神更是冰寒彻骨,这是看敌人的眼神。
风微尘仍为自己险些背叛师尊心有余悸,一被他这么看难免心虚。
“我……我也没别的意思。”
他这么说了,算是服软,但水如镜神色还是非常冷酷。
“有些话不能随便乱说。”他一字一顿,带着警告意味,“各族有各族的修炼之道,自有其精妙之处,不可妄加评判,胡乱猜疑轻贱。”
……这是介意他说师娘的那些话?
想来也可以理解,毕竟没有师娘,水如镜就死了,他当着人家的面非议人家的救命恩人,他肯定会不高兴。
“是我口不择言了。”风微尘道,“但我没有恶意,我只是真心为师娘和师尊着想。不管之前我多不满意师娘,经此一役,我知道师娘比我更坚定地站在道圣宫和师尊身边,便再不会有什么怨怼之言。”
“你能这么想最好。”
水如镜丢下这么一句就走了,连剩下的伤都不想疗了。
风微尘想阻拦,到底是没赶上趟儿,只能作罢。
水如镜出来不远就看见行色匆匆的沐雪沉,风微尘的药殿距离圣殿不远,是前往那里的必经之路,沐雪沉走过这里,要去做什么不言而喻。
他也看见了水如镜,远远朝他点头示意,很快消失在阶梯尽头。
今日道圣宫依然在下雪,深色的木制亭台楼阁中,圣殿周围漂浮着浮云,不断地落着雪。
依稀可见有人站在围栏上看雪,探出手去接了一捧。
那人一袭素淡白衣,远远的只有一个窈窕娇小的影子,应是发现不了他的注视,他却像烫到了眼睛,急忙转开,握拳半晌,朝反方向走了。
圣人不在,他没有随意走上圣殿的资格。
看着沐雪沉离开,天知道他有多羡慕。
他多想走上去看看她,问问她好不好,可还疼,伤重吗?
风微尘一看就没给她疗伤,她自己能行吗?
道祖一醒来就闭关了,可对她嘱咐过什么?
她在塔内吸收了地之主的血脉,他都看在眼里,也不知她可还习惯,需不需要护法和协助?
这些话他都没有机会,更没有资格去问。
他能做的只是在风雪之中朝反方向走去,头也不能回。
仿佛回了就是对她的玷污,是给她带来的麻烦。
圣殿之上,娇小的白影身边很快多了一个人,是沐雪沉。
他已经好了许多,至少看上去风度翩翩,仍是最佳的状态。
曾经面对红蓼的冷漠不见,便如对待其他弟子一样,春风拂面,温柔明媚。
男主的颜值摆在那,他这样对谁的时候是非常赏心悦目的,但红蓼并没有多高兴,也无心欣赏。
她淡淡转过头:“你怎么来了?”
完全不见那天夜里眼底的期待和信赖。
沐雪沉沉默了一会说:“那天夜里来,本是寻师娘有事,打断之后倒是忘了此事。”
红蓼好奇地歪歪头,半绾的发髻松松垂落,银色的发丝带着雪粒落在肩上,烂漫又灵动。
沐雪沉直直站着,亦是如谢庭兰玉,俊美从容——如果他手心没有那么多汗的话。
他从乾坤戒里掏出一只狗来,红蓼看了一呆,回过神来惊呼一声:“啸天!”
她就说好像忘了什么!
光顾着琢磨女朋友生气的事儿了,都忘了她的狗了!
“啸天,我的好狗!你没事!”
啸天汪汪直叫,表示自己很好,一直被雪仪真君保护着,毛都没缺一根。
就是雪仪真君手里好多汗啊,将他抱给大王的时候都把他干燥蓬松的狗毛给弄湿了。
啸天低头去舔,红蓼看见,奇怪地瞟了瞟沐雪沉,沐雪沉压着眉眼给啸天施了个法诀,他立刻干净清爽了。
“多谢真君!”狗吐人言。
沐雪沉没受:“分内之事,不必言谢。”
若非他是红蓼的狗,他确实会顾不上,这不算是真心为护着他,所以不必道谢。
但啸天可不管那么多弯弯绕绕,救了他就是救了他,他记得这个恩情!
倒是红蓼很不好意思,抱着啸天摸摸头:“对不起,没顾上你,这个大王我当得太不称职了。”
“哪里,大王当时的情况可太危险了,若我也在,帮不上忙,还得拖累大王,幸好我不在!”
啸天的宽慰让红蓼心里舒服多了,脸上也带起了笑意,沐雪沉来此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他当然看得出红蓼近日来的不开心。
都是从师尊闭关开始的。
虽然师尊一醒来就和她结了婚契,但两人当时到底还发生过什么,他们就不知道了。
他也没其他想法,师尊闭关了,师娘在道圣宫的一切理应由他来照料,她不开心,他自然要想办法让她开怀,这样师尊闭关也会更放心些。
对,只是为了让师尊放心疗伤,只是这样。
“雪下得真大。”红蓼突然说,“也不知你师尊在哪里闭关,那里会不会冷?会不会很孤单?”
……孤单?
还真是从未考虑过的事情。
沐雪沉过了一会才回答:“道圣宫向来如此,比这样大的雪也不是没有过。”
他望着阴沉的天气:“师尊常说,人不立危则难成业,道圣宫清寒冷寂,刚入门的弟子们很多都受不了,但也都坚持下来了。”
顿了顿,他看向她温和地说:“修行大多都是如此。大道无情,我们都习惯了,师尊更不会觉得冷或者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