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被她忽然的一嗓子吓的直接站了起来,定睛一瞧,果然是沈惊春回来。
二人连忙迎了上去,连屋里的陈淮都捏着笔从堂屋里走了出来。
“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要去县城找你了。”
“小姐,你没事吧?谈的怎么样啊?”
“赔偿拿到了吗?”
昨夜催发那些菊花与平日里用异能滋养玉米不同,损耗极大,要不是空间里还有些以前在末世收集的晶核,那么大的异能输出,她根本坚持不下来。
方氏和豆芽叭叭叭说了一大堆,音量又大,刺的她脑袋隐隐作痛。
沈惊春伸手在太阳穴上按了两下,才道:“没拿到赔偿。”
她将手中的猪肉和点心递给方氏:“娘,也快午时了,先做饭吧,一会慢慢跟你们说,我先去看看那几株菊花。”
对方氏而言,什么都比不过儿女,闺女安全回来就好,她应了一声就拎着猪肉去了厨房。
沈惊春朝门口站着的陈淮打了个招呼,就径直去看几株菊花了。
许是以前每日受异能滋养的缘故,明明昨日被毁成了那样,眼看着不能活了,可重新种回土里之后,几株花枝上的叶片看上去居然状态还行,没有回头再用异能养养,想必来年又是一株好花。
另一边方氏手脚麻利的揉了面团,切了猪肉就着院子里现摘的小青菜下了一锅面,若要烧饭烧菜,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面出锅,她站在院墙边喊了一声,在外面疯玩的沈惊秋父子三人就哒哒哒的跑了回来。
沈家没什么吃饭不能说话的规矩,沈惊春自己是个现代人,受酒桌文化熏陶,也不在意这些,遂等大家都坐上桌,她喝了一口热乎的面汤,就道:“昨天我在约定好的地方等了会,根本就没瞧见李老爷,时间又有点晚了,没有牛车回村,我索性就在县城住了一晚。”
方氏很是气愤:“这不是耍人玩吗?既然不想赔偿,又何必还要叫下人来传话说要约谈呢!”
要是往常方氏这么说话,豆芽肯定要出声附和的,可想到昨天在小姐的教导下,回来说了谎,她就没法出声附和了。
陈淮的视线扫过豆芽的脸,他心知这主仆二人肯定有什么猫腻,但既然沈惊春已经平安回来了,他便也当做不知,低头吃面。
“也幸好我在县城住了一晚,才能第一时间知道李家的事呢。”沈惊春笑道:“外面都说李家昨天毁了我们六盆并蒂菊,被花神降罪了,菊园里的菊花一夜之间全开败了呢。”
“啥?”
李氏大惊:“怎么会这样?你去看了?”
沈惊春摇摇头:“自然没有,这个消息说是菊园的仆役们传出来的,我瞧着多半是真的,今日一早已经封园了,若不是真的,封园干啥?入园费也要十文呢,一人不多百人多,封一天得损失不少钱呢,谁没事干会跟钱过不去。”
这倒是!
这菊展说是祁县一年一度的盛会,但其实来看菊花的却不止是祁县的人,周边几个县城镇子每到菊展,也有不少人慕名过来。
可花神降罪实在是骇人听闻啊,方氏迟疑道:“会不会是什么病啊?”
“什么病这么厉害?”沈惊春小声道:“我瞧着多半真的是花神降罪,若是病,怎么去参加斗菊的九十三盆菊花一点事都没有,只它菊园里的菊花全部败了?并蒂花可是吉兆,李家毁掉吉兆,被降罪不是活该嘛!”
方氏无话可说,饭桌上一下安静了下来,一时间只能听到吸溜面条的声音。
可不等方氏两口面进嘴,外面就有人高声喊了起来:“惊春在家吗?你家来客人啦。”
这声音听着像是徐大娘,方氏探头一瞧,果然是她,后面还跟着几个面生的男人,单看穿着显然也是个有钱的。
沈惊春心道来的还挺快。
徐大娘领着人进了门朝方氏道:“我在村口瞧见这几人打听你家在哪,正巧我现在没事,就给人带过来了,人带到了,我就先走了。”
“李怀。”
站在前面的李老爷李长明喊了一声,身边做下人打扮的李怀立刻将一包点心递给徐大娘。
徐大娘傻眼。
有钱人都是这么任性的吗?在乡下遇到问路,顺手指个路带个路是很寻常的事,怎么还有谢礼?
李怀道:“辛苦婶子给我们带路,小小心意,还请婶子收下。”
徐大娘一脸复杂的拿着谢礼走了。
方氏看向这群陌生人:“不知道这位老爷有什么事?”
李长明看着方氏,态度说不上多高高在上,但也绝对不平易近人:“不知沈惊春沈姑娘在不在家?”
这贸然上门的,也不说自己是谁,方氏对这人的印象一下就降到了底,也不同他多说,只朝里面喊了声,就自顾自进门去了。
沈惊春早在徐大娘开口的时候就断定,来的人肯定是李家的人,之所以不出去,只不过是想叫他们尝尝这种被人轻视看低的滋味罢了,听到方氏喊,也没着急,慢条斯理的将碗里不多的面条吃完,才懒洋洋的出了门。
“我就是沈惊春,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长明还是头回被人这么对待,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身后李怀却忍不住道:“客人上门,不说请进去奉茶,反倒将人晾在门口不管,这就是乡下人的待客之道?”
这也能地图炮?乡下人吃他家大米了不成?
沈惊春看他一眼,忍不住挑挑眉,反问他:“不请自来就算了,还不自报家门,进了院子还一副别人欠你几万两的样子给谁看?城里人是不是不懂什么叫做为客之道?”
李怀气道:“你这人……”
“李怀不得无礼。”李长明朝沈惊春拱了拱手:“下人无礼,言语冒犯了沈姑娘,还望姑娘大度不要介意,李怀还不给沈姑娘赔礼。”
“算了算了。”沈惊春不等李怀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歉,就直接摆了摆手:“我家里还在吃饭,有什么事就长话短说吧。”
再怎么说,也是祁县有头有脸的人,出门谁不尊一声李老爷?这样接连被人下脸子,饶是李长明养气功夫再好,也忍不住有点黑脸,可想想菊园里的景象,又发作不得,只能道:“昨日李某有事外出,后来回家才知道沈姑娘的菊花在我菊园里被人损坏了,听闻里面还有两盆珍品,故而今日李某备了薄礼上门赔罪。”
沈惊春一脸惊讶的瞧着他道:“原来是李老爷……不过你说的被人损坏又是怎么回事?昨日贵府管家可是一口咬定是大风将我家几盆菊花刮倒了呢。”
被她拿话一噎,李长明只觉得心口堵了一口气,闷得慌,深深吸气将胸中闷气吐出,憋屈道:“不瞒沈姑娘,这斗菊说是今日才评选花王,但其实早在当天就已经将名次定下,下仆无知,收了外人好处,以为将你那几盆花毁掉,别人的花就能顶上来,这才犯下大错,我昨晚回来问清缘由,已经连夜将人发卖。”
沈惊春哦了一声:“那李老爷今天的来意?”
“自然是给姑娘赔礼。”李长明一挥手,身后几名小厮就将礼物捧了上来:“区区薄礼,还望姑娘收下,另外,你那两盆花,原定是第二名与第三名,另外四盆,也都进了前十,损坏的花,我李家按照市价买下,共计银钱四百两。”
他说完,一名小厮就将手里的小木匣打开,露出里面薄薄的四张百两银票。
门后方氏等人已经听得目瞪口呆,这要搁以前她想都不敢想,四百两啊,换成铜板那真的抬都抬不动。
沈惊春却神色淡淡的从小木匣里将银票取出:“这个钱是我该得的,我受之无愧,但是赔礼的这些东西,李老爷还是拿回去吧,顺便,既然这个钱里面有买花的钱,那这几盆花李老爷也带走吧。”
李长明早就看见那几盆残花败菊了,这位沈姑娘种菊花是真的很厉害啊,原本他还对花神降罪什么的嗤之以鼻,可此刻不得不相信,花神或许确有其事。
“花我就不要了,我府中的花匠没有沈姑娘这样的技艺,拿回去也种不活,至于这些赔礼的东西,既然沈姑娘不要,那李某也不强求,贸然上门多有叨扰,这便告辞了。”
李长明来得快走的也快,进门连口茶都没喝上,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沈惊春视线中。
她捏着几张银票,转身朝堂屋里挥了挥:“瞧,我说吧,赔偿这不就来了。”
第24章
平山村的生活条件好,愿意花十文钱进菊园看菊花的大有人在,只是今天菊园封园,这些人注定跑个空,村民们败兴而归,顺便也带回了菊园被花神降罪的消息,沈族长家的孙子沈志清就是其中之一。
“真有这么玄乎?别是瞎传的吧?”
“那可不,我起先也不信,后来见许多人扒在菊园的墙头上往里瞧,我就也大着胆子看了看,嚯……好家伙,那菊花,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这要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能信这世上还真有这么玄乎的事。”
“我也瞧见了,大片大片的菊花,说是一夜之间就败了,说真的,要不是前面两天还有人进去看了,我还真怀疑这是假的呢。”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道:“说起来,花神降罪是因为菊园的人故意弄坏了六盆并蒂菊,而这菊花听说是咱村里沈家那个从京城回来的丫头种的呢,志清兄弟,要不你带咱去你婶子家瞧瞧?”
沈志清自己也很想看,当即就应了一声好,一行人二十多人浩浩荡荡往沈惊春家跑。
这架势简直跟土匪进村一样,沈惊春被他们这阵仗搞的一脸懵逼。
方氏听到动静慌忙从厨房跑了出来,一见领头的是族长家的志清,倒是松了一口气,问道:“志清啊,你们这么多人干嘛呢?”
沈志清嘻嘻笑道:“婶子,这不是大家听说菊园被花神降罪了,那几株菊花被惊春妹子带回来了,所以大家都想来看看嘛。”
沈惊春停了手里的活,往几盆菊花的方向一指:“喏,你们要看的菊花在那边。”
二十几人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沈惊春回到平山村一个多月一直深居简出,不少人都没见过她,此刻一瞧,这沈家闺女居然长了这么一张好皮相,又有手艺傍身,当即心思就活泛了起来。
连几个未婚的少年也都凑到沈志清身边问他:“你这隔房的堂妹长得可真是好看啊,可说人家没有。”
他声音虽刻意压低,但沈惊春还是听见了,视线往那边一扫,几个年轻人就都红了脸。
沈志清被他问的差点被自己口水呛住,瞥了他一眼道:“我惊春妹妹这样的,自然该配最好的。”
他往屋里瞄了一眼,哪怕院子里乱哄哄的,陈淮却依旧稳如老僧,下笔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沈志清压低了声音道:“我瞧着,咱村里,也只有陈淮能勉强配的上我妹。”
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论长相别说平山村了,就是整个祁县,也找不出几个比陈淮还要好看的来,再者人家怎么也是个读书人,十岁就成了祁县最年轻的童生,后面没考秀才,也是被家庭拖累,要说陈淮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如今成了孤家寡人。
这话,在场的少年很难反驳,众人看罢菊花,又乱哄哄的走了。
沈惊春原以为这只是个小插曲,过去就算了,却不想没过三天,就有媒人上了门。
彼时她正在院子里做床,相对于家里的两间房来说,住七口人,委实有点挤了,加上又没有生意上门,她便干脆画了图纸,打算做俩架子床。
“这就是沈姑娘吧,瞧这小脸长的比花还要娇嫩几分,你娘可在家,我今日上门是要送你们家一桩喜事的。”
头上插着朵红花的张媒婆满脸堆笑。
沈惊春虽然不认识这人,但看着她头上那朵大红的绢花,多少也能知道这人是干什么的:“我娘去河里洗衣服了,我让人去叫她回来。”
今日太阳很好,方氏闲着没事,便将家里的床单被褥全都拆出来拿到河里去洗了,沈惊春朝后院喊了一声,正跟沈蔓在后院玩的豆芽便跑了过来。
“你去河里将娘喊回来,就说家里来了个媒婆。”沈惊春小声吩咐了豆芽,又去厨房冲了一碗糖水出来:“我娘从河里回来还要一会,婶子且喝口水歇歇脚。”
听说家里来了媒婆,方氏回来的很快,一进门瞧见是张媒婆,心里就有点不痛快了。
那撇下沈惊秋和一双儿女和离回家再嫁的前儿媳,便是这张媒婆说给沈家的。
方氏心里不痛快,面上却笑道:“哎呀,可真是稀客啊。”
张媒婆是隔壁平田村的人,平山村没有媒婆,平日里请人说媒多半便是请她,加上沈家几桩媒都是她说合的,与方氏也算相熟,见她脸上虽有些老态,可精气神远比前两月见到的时候要好,便知道是这个闺女的缘故。
“沈家嫂子,我这人一向快人快语,有话就直接说了,这次上门来,是有人托了我来说你家丫头的。”
二人到了堂屋坐下,张媒婆见这房子虽然老旧,摆放的家具却全是新做的精致的很,心里更加有数了,语气又热络了几分。
方氏的态度却说不上多热络:“我闺女平日里少有出门的时候,这家怎么会看上我家闺女?”
张媒婆也不在乎她语气冷淡,依旧笑道:“是隔壁村子赵瑞家的三小子,赵瑞这人想必沈家嫂子多少也知道些,家里良田有六十亩,鱼塘两个,还有一片二十亩的果园,他家三郎今年十八,前两年刚考中童生,准备明年院试下场试试,人长得也俊俏。”
她一口气说了一堆话,喝了口水继续道:“说起来也是两个孩子有缘分,他家姐姐就嫁到了你们村里徐大年家,前几日随父母来走亲戚,跟着徐家几个小子在你家院子里瞧见了你家丫头,回去就同赵瑞提了这事。”
张媒婆说的应该就是沈志清带人来看菊花的那天。
当时闹哄哄的,方氏现在也想不起来当时来的都有谁,但徐大娘一家人都还不错,从老宅搬出来之后,两家多有往来,赵家的人怎么样方氏不知道,但徐大娘的孙媳赵氏确实个温婉贤淑极好相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