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满算的上是自己人,可外?车夫不是,陈淮也就没在车上问,只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等到回到家里关上院门,他张嘴就想问,沈惊春却连忙把他往杂物房推:“有天大的事也给我容后再说,现在你先给我去洗个澡,这一路过来差点没给我臭晕过去,人家那马车回去都得好好通通风才能用了。”
陈淮有些哭笑不得,被推着进了杂物间一看,边上沈惊春改装过的置物架上,他的换洗衣物已经好好的摆在了上?。
外?沈惊春又招呼着方大娘往里?提热水,大夏天的水倒也不用多热,大锅小锅的热水全部倒进去,再兑一些冷水进去,也能好好泡个澡了。
锅里的水一舀完,又放了冷水进去继续烧,等陈淮洗完出来,两锅热水又烧好了,沈惊春忙招呼他过来:“再洗个头,你这头上的味道比身上还难闻。”
陈淮老老实实的走过来,在两条拼起来的长凳上躺下,看着沈惊春忙前忙后。
这年代洗头用的东西千奇百怪,沈惊春空间里倒是还有些洗发水,但也不敢经常拿出来用,他们家现在用的是市?上一种皂角和桑叶制成的洗头膏,洗头效果还算不错,但缺点就是洗完了之后有点干燥,是以每次洗头,她都偷偷找机会抹点护发素。
方大娘早在陈淮洗澡的时候,就出去买菜去了,还把大满这个大灯泡也一并带走了,现在整个院子里只有他们夫妻二人,氛围显得温馨又自然。
沈惊春将陈淮挽发的用的簪子取下,将他一头长发全部打湿了才开始低声说起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刚开了一个头,陈淮的脸色就已经很难看了,那徐夫人要送自己儿子考试不假,但将人送进了考场还不回去,反而等在那意图很明显,就是为了等沈惊春。
“反正后?就是她们绑我不成,反被我绑了。”清洗完他头上皂角弄出来的泡泡,沈惊春又给他的头发抹了一层护发素。
“徐家的婢女既然那么说,那就证明徐夫人和我那便宜小表妹还在山上没被找到呢。我的意思是,徐夫人既然这么想坏人前程,那就让她自己尝尝那种感觉,等到放榜那天再将消息透露给徐斌,再者,我想着你能不能联系到三师兄,趁徐夫人不在,徐家上下忙着找她的时候,给她们家使点绊子,不说给徐家搞破产,起码也让她们脱层皮。”
沈惊春话音落下,陈淮闭着眼睛没说话,好一会,等沈惊春拿了帕子替他绞干头发,扶着他坐了起来才道:“三师兄如今不在庆阳,鞭长莫及,而且,真要整治徐家,也用不着陆家出手。”
他看着沈惊春神色如常的一张脸,还是忍不住的开始后怕,这次她能逃脱是她天生力气大,若是换了旁人呢?岂不是就要被徐夫人逼的就范了?
而且,就算到时候交出了茶叶的制作方法,恐怕以徐夫人那个心狠手辣的脾性,也不会放过别人的,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乱说话。
他坐在凳子上,一把抱住了沈惊春的腰,闷声道:“还好你没事。”
“快放手,你头发还没干呢,别把我衣服给弄湿了。”
沈惊春话是这么说,伸出去的手到底还是没将陈淮推开,迟疑了一下反倒落在他背上,安抚似的轻轻拍了几下。
二人温存了一会,陈淮的脸色也恢复了正常,才开始说起后?的事情来。
“这庆阳府地界有两个商盟,一个是永信由本地几家商贾牵头,一个是福昌是外地来的几家商贾,这两家商盟向来势同水火,之前我与你提过的柱国公府的忠仆,一直就是替陈牧在外经营一些隐形产业,原本重心一直在北边,自从前些年找到我之后,渐渐就将重心转移到了南边,这些年更是在庆阳扎了根。”
“徐雍二次坠马中风现在已经不能理事,徐夫人早就是名副其实的当家人,只要将她出事这件事传出去,多的是人想要啃徐家这块硬骨头,再者,徐夫人既然铤而走险不惜绑架你来获取茶叶制作方法,徐家的情形显然到了不容乐观的地步。”
“背后惦记着徐家家财的人,原本或许还顾忌着身份不好直接对徐家下手,但只要徐夫人失踪的消息传出去徐家乱起来,那背后之人说不得还会浑水摸鱼,趁着这次机会彻底将徐家的家产夺过去也未可知。”
陈淮微微低垂的双眼中透着一股森然的冷意。
原本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跟柱国公府那些人再有什么联系了,至于能不能替陈牧翻案,他也只能说尽力,能不能有机会也全看天意,但现在徐夫人这么丧心病狂,动到沈惊春头上来了,这比直接断他前途,还要让他难受。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以扶之者众也。
对于徐家这样的门第,如果不能彻底将她打落尘埃,等待着沈惊春的只有永无休止的报复。
“想必徐斌很快就会上门,到时如果问起来,你直接给他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将他支到南□□去,只有这样,原本可能还会观望一阵子的人,才会迫不及待的出手。”
这就是所谓的趁他病要他命。
机会是留给有把握的人的,徐家一片混乱,此时不出手,等到徐夫人被找回来,徐家缓过神来,再想吞并他们家,可就没有机会了。
沈惊春笑眯眯的点头应是:“你一个书生倒是懂的挺多。”
商量好了后?的事情,陈淮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见沈惊春心情不错,也跟着笑:“懂的多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我只恨我如今不够强,如果我现在是个举人而非童生,那徐夫人行事也会顾忌几分,未必就敢像如今这样,直接把你掳走。”
“你现在要真是个举人,恐怕早都不在平山村了,哪还能轮到我把你拐回来当上门女婿。”
“这么说起来也像也确实有道理。”
二人说了会话,方大娘与大满就买了菜回来了。
考场的环境不行,吃不好睡不着,陈淮虽然看着精神还不错,但眼下也是一片乌青,一看就是没有好好休息的。
所以中午沈惊春就直接交代做了个?片汤,吃完了稍微歇了一会,就催着陈淮去睡觉了。
到了下午,徐斌果然带着许多礼物上了门,一进院子叫下人们放下礼物,就非常的开门见山,直接一揖到底:“我知道我娘做下恶事,我没有脸求沈娘子原谅,但身为人子,徐某还是厚着脸皮想求沈娘子放我娘一马,沈娘子有任何要求尽管提出来,但凡徐家能办到的,无有不应。”
沈惊春往旁边让了一步,直接避开了这个大礼,奇道:“徐大公子这是做什么?我倒是有些听不懂了,徐夫人不是好好在家么?”
徐斌苦笑道:“我知道任何人被那样对待,恐怕都恨不得对方直接去死,我不敢求沈娘子原谅我娘,只求沈娘子能够留她一命,哪怕是看在二妹妹的?子上,她年前就要出阁了,若是嫡母出事,只怕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婚事也要没了。”
他不提徐欢意还好,一提起来,就让沈惊春想到徐欢喜那个小白眼狼:“先不说我根本不知道徐夫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就说大公子你说的,既然恨不得对方去死,那必然是恨到了极点,又有什么理由放过呢?大表妹的婚事要真因这些原因就没了,只能说明她的缘分还没到,大公子你说是不是?”
徐斌苦笑一声,腿一弯直接在沈惊春?前跪了下来:“如果沈娘子见过我娘,还请告知。”
沈惊春本来都已经做好,因为她拒不配合,然后跟徐家人对簿公堂的打算了,甚至连之后的说辞都想好了,却不想徐斌直接来了这么一出。
要知道在古代那男儿膝下可是有黄金的,尤其是对于徐斌这种大少爷来讲。
徐夫人这样的人居然还能生出徐斌这样的儿子来?
沈惊春看着他,半晌才道:“昨日我去南□□烧香祈福,似乎见到过徐夫人,徐大公子不妨往南□□那边去找找,说不得徐夫人还在那边游玩没回来吧。”
这就是明着说徐夫人还在南□□了,再多的沈惊春一句也不肯多说。
徐斌也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带着人急匆匆的就走了。
第78章
陈淮一觉睡醒天色已经擦黑, 匆匆吃了一碗饭就出了门,几乎是掐着宵禁的点回的家。
第二天等沈惊春睡醒问起来才知道,下午在考场门口发生的事情, 福昌商盟的人已经得到了消息, 不用陈淮去说,他们就先一步联系了放在徐家的眼线。
这种小眼线平时虽然接触不到什么机密的事情,但徐夫人失踪这件事, 早就被徐家下人传的沸沸扬扬可。
等徐斌从考场出来再要整顿内宅已经晚了, 该知道的人知道了, 不该知道的人也知道了。
下午几乎是徐斌前脚才出庆阳地界,后脚福昌的人就动了手。
徐夫人只得一子一女,但徐雍除了正妻生的两个子女和徐欢意姐妹, 还有三个庶子和两个庶女。
最小的庶子和俩庶女还好一点, 年纪比徐欢喜还小,两个年长的庶子却也只比徐斌小一两岁, 从小被徐夫人打压的厉害, 文不成武不就的直接就给养废了。
听到徐夫人失踪的消息, 只差请个戏班子来家里庆祝了, 福昌的人只稍微一勾, 两人就上了勾,半下午加一晚上, 兄弟俩直接在赌场输掉了五万两。
这五万两银子对徐家来说不算什么, 九牛一毛罢了, 可对这俩庶子而言, 却是个天文数字, 徐家有钱,平日里穿衣吃饭都是公中出钱, 除此外家里几位少爷不论嫡庶,成年的都是二百两的月银,五万两银子,光靠他们自己,就算每个月一分不花,兄弟俩加起来也得存十年。
赌场账单一亮,徐家俩庶子直接傻眼。
这么多年来,在嫡母的打压下,他们除了吃喝嫖赌什么都不会,加上徐夫人还一直暗示,若是他们兄弟都老老实实不想着跟他们大哥徐斌争家产,到时候分家出去的时候,还是会分给他们一笔银子的。
所以这么多年来根本没存什么钱。
赌场的人看到兄弟俩拿不出钱来,又是威逼又是利诱,说什么徐家这么多家业,别说五万两了,就是五十万,那也是闭着眼睛往外拿。
大家都是体面人,也做不出什么上门逼债逼的人家破人亡的不体面的事来,都是老熟人,他们赌场的规矩兄弟俩也知道,百两以下还不上砍手指,千两砍手掌,万两砍胳膊,万两以上就是一条胳膊一条腿。
说这话的时候,赌场的人还拿着斧子在他们身上不停的比划,徐家兄弟差点都吓尿了。
赌场的人本来就是收了钱要给兄弟两个下套的,为的自然不是这五万两,看着火候到了,也是见好就收,话音一转又替兄弟两个可惜了起来。
说什么都是一家子亲兄弟,那徐大公子出门是什么排场,他们兄弟出门又是什么排场?五万两银子罢了,怕是徐大公子随手就能从徐家账房支取,难道他们兄弟两个真的就甘心看着万贯家财全部落进他们大哥口袋里?
又说现在徐夫人失踪,徐大公子也不在庆阳,可不就是夺权的好时机么?
徐家兄弟被说的蠢蠢欲动。
徐夫人先前答应的分家时候分给他们兄弟的财产,与徐家的家业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试问如果可以选,谁会为了一粒小芝麻放弃一个大西瓜呢?
可到底是被徐夫人压了这么多年,对嫡母的畏惧差不多已经刻进了骨子里,且自从他们父亲坠马以后,家里大换血,大半都换成了徐夫人的人,他们兄弟想要动手恐怕也是有心无力,瘦弱的胳膊怎么可能拧得过粗壮的大腿?
赌场的人一听当即表示,这都不是事啊,大家都是兄弟,招呼一声他们还能不帮忙?
徐家兄弟虽然没什么大志,但到底脑子还没笨到无可救药,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赌场的人之前说还不上钱砍胳膊砍腿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客气的,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帮他们夺家产。
赌场的人也很痛快,也不说二一添作五的话了,只要事成,他们要徐家三成家财。
看着徐家兄弟想也不想就要拒绝,又劝他们好好想想,跟赌场这边合作,徐家的家产他们还能落下七成,若是不跟他们合作,别说家财了,没有徐夫人的同意,恐怕他们连五万两都凑不出,到时候一条胳膊一条腿被砍,这辈子还能剩个啥?
赌场的人只给了一晚的时间考虑,徐家兄弟被哄的迷迷糊糊的回了家。
沈惊春听的一脸复杂:“这徐家兄弟难道就没想过,为什么会输的这么多?”
“赌徒心理赢了还想赢输了想翻盘。”陈淮一声轻笑,带了几分嘲讽:“当时赌虫上头未必能够想那么多,但事后只要稍微一想,就能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必然是赌场的人做局,可那又怎么样,五万两银子的确是他们兄弟输出去的,赌桌上又不止他们兄弟二人,这事没得赖。”
“事到如今,徐家兄弟不可能拒绝的,快则今天,慢则明天,徐家名下的商铺必然出事。”
果然。
当天徐家就出了事。
最先爆出来的是徐家的当铺。
这家当铺也算是城里的老字号,一向口碑不错,给的价钱也还算公道,向来都是一些急用钱或是靠典当东西过日子的人的首选。
事发在中午周边酒楼客满人最多的时候,一块当时典当了三百两的玉佩赎出来的时候,那玉佩的主人拿到手发现,赎出来的玉佩虽然跟原来典当进去的长得一样,却不是同一块,而且手上这块是假的。
还没走出大门的另外一个人听的此话赶快确认了一下自己赎出来的东西,竟也是假货,双方当即就闹了起来。
若是寻常人,凭徐家的手段不论是威逼利诱还是直接用钱收买封口,先把事情按下来这事怎么也不至于闹的太难看,可偏偏这位来赎玉佩的是庆阳一个官员的内侄,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越是这种沾亲带故的小人物越是难搞。
当铺的事情还没摆平,徐家专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又闹出了事来,说是徐家的这些东西里面都加了很重的铅粉,直接把人家的脸给用烂了。
短短一天时间里,徐家名下的店铺接二连三的开始出问题,糕点铺子更是直接闹出了人命来。
往日里也不是没出过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平日也不过一家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店铺管事自己就能解决,解决不了的还有徐夫人和大公子在,可如今这两人一个都不在庆阳。
徐家管事求到往日打点好的官员府上去,却是连门都没能进得去,走的近的人家,也不过徐夫人娘家和大小姐的夫家以及大少奶奶的娘家出手相帮,可这事明显就是多方合起来搞徐家,有这三家的帮助也不过杯水车薪。
当天下午,闹的最严重的的两家铺子就被封了,余下一些铺子也被官府勒令停业整顿,徐府里,徐家两兄弟也偷了徐雍的家主印信,开始对徐夫人手下那批人开始发难,什么脏水都往那些大掌柜和伙计身上泼,什么欺上瞒下刁奴欺主,背着主家犯下这些恶行,反正一切罪责都是别人的。
待第二天徐家派去南丰县的人将徐斌请回来,已经无力回天,徐家的名声已经臭的不能再臭了。
吃瓜群众的嗅觉都很敏锐,谁都能看出来这是个针对徐家的局,但徐家没能第一时间破局已经落了下乘,后面再加上有心人士潜伏在吃瓜群众中间煽风点火,很快就群情激奋起来,没有出事的铺子也被这些人给闹的不得不暂时关了门。
沈惊春这两天就像只上跳下窜的猹一样,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徜徉在徐家这片瓜田之中。
她最关心的徐夫人和徐欢喜有没有被找到的问题,也在放榜的当天下午传来了消息,徐欢喜以前过的日子就苦,被绑了几天也只是虚弱了些,养上十天半个月也就能缓过来了。
而徐夫人从小过的就是金尊玉贵的日子,哪受得了这样的苦,被找到的时候几乎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且二人因为当时上山的时候被划破了衣服,有些肌肤露出,被徐家找来搜山的人看到了。
哪怕徐斌留下的人再三责令不许说出去,可这事最后还是传了出来,且越传越离谱,说徐夫人别看年纪大了,可到底风韵犹存,那一身皮肉保养的比小姑娘还要好,摸上去又滑又嫩激的人恨不得当场把她给办了。
沈惊春一听就知道这又是福昌那群人放出来的假消息,为的就是坏掉徐夫人的名声。
山里气温总是比外面要低一些,夏天又穿的轻薄,沈惊春绑完徐欢喜出来就觉得有些凉,去绑徐夫人的时候就顺手抽了她屋里的绸布床单披在了身上,后来绑好她们下山前,看着这两人的衣服破了,就把那条床单给两人围上系好了,若非外力拉扯,是不可能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