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听雨一听爸妈要搞事业,她别的参与不上,照顾奶团子没问题,忙道:“爸爸爸爸,我看着弟弟。”
“好,弟弟就交给你了。我闺女真棒,太贴心了啊。”骆常庆洗了手脸,这才把闺女抱起来掂了掂,笑着揉揉她的脑袋,“在家乖乖的,爸爸去拉货。”
文霞道:“我去给你打下手不?”
“咳,打下手不用。”骆常庆道,“你往天井里铺上层编织袋,再备点零钱啥的,准备准备。”
“行,那我收拾收拾家里。”
她在家里收拾的工夫,就有人上门来问豆饼和解放鞋了。
第一个来的是郭秀红,推着小铁车来的,知道骆常庆已经去拉货了,她就道:“你先把钱收了,一会儿光给东西就行,我怕等会儿你家里人多起来,更忙。”
文霞想想也是,道:“行,一会儿货到了先给你称。”
“本来我想要两百斤豆饼,买两双鞋,我们二蛋他爹说豆饼直接要个三百斤,鞋子还是要两双……”
她家老邢一双,他们家老大一双。
还没说完,邢友民进来了,身后跟着邢二蛋,邢二蛋是拽着他爹身上的汗衫哭着进来的,边哭边嚷:“我也要,我也要穿新鞋。”
“等你考上初中就给你买新鞋。”邢友民哄着,“你好好学习,学习好了才有新鞋穿。”
“我不——”邢二蛋带着哭腔不依不饶,给他爹的汗衫拽得老长,半蹲着往后拽,“我要穿新鞋。”
郭秀红忙上去哄着,连哄加吓唬:“听话,我不是给你做新的了?小孩子不能穿买来的鞋,大孩子才能穿。”
“我不穿做的,我就要穿买来的——”邢二蛋抱着郭秀红的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踢蹬着一双黑乎乎的脚丫,摇拨浪鼓似的摇着脑袋,就是不起,“你们光给我哥买不给我买。”
郭秀红看着自家男人嘴角动了动,想说不行先要两百斤豆饼算了。
邢友民不去接她的视线,抬手点着小儿子,威胁道:“你起不起?我看你快挨揍了。”
文霞那边算好了钱,连豆饼加鞋一共四十一块五,的确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快赶上城里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也就是现在常庆能挣两个,这要是放在两个月前,一下花出这么大一笔,她也得算计着恨不能再减减,别说再加一双鞋子钱呢。
她笑着去哄邢二蛋:“二蛋,这回你叔进的鞋都是大人穿的,没进小孩子穿的,你起来,婶婶让妹妹给你拿点心吃好不好?”
郭秀红顿时松了口气,顺着去哄儿子:“听见你婶子说了吗?没有小孩穿的,等下回着,下回娘给你买。”
骆听雨忙哒哒哒跑进屋里拆开一包蜜食,从边上撕了块纸垫着,拿了几块出来,奶声奶气地跟邢二蛋说:“你去洗洗手,这几块都给你吃。”
郭秀红拿眼睛一瞥,发现骆听雨拿了四块蜜食,这东西可不便宜,她先去看文霞,怕文霞不高兴,谁知道文霞也跟着笑眯眯地哄她儿子,道:“二蛋,快去洗手,洗慢了你妹妹可就吃了啊。”
邢二蛋就信了,也被转移了注意力,爬起来去洗手。
郭秀红叮嘱儿子:“拿一块就行,妹妹还得吃呢。”
“还有呢,让二蛋吃吧。”文霞笑道。
骆听雨把那四块都给了邢二蛋,她手上还是沾了点,黏糊糊的,过去把盆里的脏水倒了,重新舀了一瓢洗手,还招呼邢二蛋去屋门口那里:“来这边坐着,这边有风扇凉快。”
郭秀红知道骆常庆家这小闺女说话啥的比同龄的孩子瞧着稳重懂事,没想到这么懂事,不光不给妈妈添乱,还知道帮忙带弟弟,招呼人也像模像样的。
都说骆常庆疼闺女,这样的闺女她也愿意疼,忍不住羡慕的跟文霞道:“你们家小九太懂事了。”
怕自己儿子调皮捣蛋,忙又叮嘱一声:“坐那跟弟弟妹妹玩,老老实实的,可不能乱戳啊。”
说完过去给文霞交钱。
这时候又有人推着车子进来,是孙爱凤,她正好看见文霞收钱,就道:“我也先把钱交了,省的一会儿忙。”
文霞进屋拿了纸笔记下来,谁要多少斤豆饼,谁要几双鞋,交没交钱,写的一目了然。
她也怕多了出乱子。
货还没到,陆陆续续就先收了两百多块钱了。
骆常庆终于回来了,他卸了门板直接把牛车赶了进来。
天井里人多,大家也不是光等着,上前七手八脚的帮忙把货搬下来,卸下来一千五百斤豆饼,两大袋子鞋。
骆常庆道:“你们慢慢称着,我先得去趟公社……”
有人笑着喊他:“这些可不够啊常庆,这才多少?”
“别着急,回头还有。”骆常庆也笑着应一声,忙赶着牛车走了。
文霞就大家付钱的先后顺序,给人家称重,拿鞋。
彼此都是同村的邻居,互相都认识,虽然陆陆续续的依旧有人来,却也不是特别乱。
拿上货的就赶紧走,给其他人倒空。
一千五百斤豆饼不多会儿就没了,没买上的就在这儿等着,先买鞋。
骆常庆去公社卸货。
卸着车就有人来问,问完赶紧回去推车子,有要的少的直接背着走。
骆常庆怕老娘一个人顾不过来,就把鞋子暂时收了。
这会儿功夫廖春华就给他卖了二十双鞋,这就小二百块钱啊。她瞧着那钱眼睛就挪不开,解放鞋也太好卖了。
骆常庆好笑地道:“别急,鞋子还有,你先卖豆饼,钱慢慢赚。”然后又道,“你一老太太买卖做的这么火,身上揣这么多钱,不安全。回头甭管谁问,无论是豆饼还是鞋子,你都说是替儿子卖的。我回去一趟,一会儿再给你拉一车来……”
他常来常回的也是有这么个意思,不能光让廖春华一个人在这里。
“行,都听你的。”廖春华打起精神卖豆饼,她还得攒本钱呢,攒够本钱才能找小儿子进货。
帮着盯了小片刻,骆常庆又赶着牛车回了石安村,他就这么来来回回的卸货,跑了好几趟。
家里加上公社,就这一下午卖了小万斤。
鞋子光在村里卖出去一百多双,天擦黑了还有人来问,来拿货。
是从村西头听着消息过来的。
豆饼消耗的最快,骆常庆给老娘控制着量,五千斤封顶,就不给她供货了。
就这样也让她赚了两三百块钱。
她在公社那边是按八分五卖的,同样的斤数比骆常庆挣的都多。
老婆子喜的见眉不见眼,拿着钱找小儿子进鞋。
终于能卖属于自己的解放鞋了。
一家人都累的够呛,晚上没做饭,骆常庆从公社捎回来的包子火烧,家里还有煮好的玉米,光熬了点粥,连廖春华一起凑合着吃了一顿。
吃着饭的时候廖春华就计划着换家具,主要是小儿子又给她讲了番道理,她听着不光觉得新鲜,主要是信了。
小儿子说钱挣来就是得花,花了才属于自己的,如果不花,她哪天两腿一蹬,啥也捞不着,啥也享受不了,只会便宜了别人。
“我添张大立柜,床也重新打一张,再买口锅,买个蜂窝煤炉子。对,要紧先买个蜂窝煤炉子,再买点蜂窝煤,我煮鸡蛋就方便多了。”
骆常庆批给她五十双鞋,这些鞋卖完,能把她说的这些东西都添上,手里还能有俩余钱。
“行,明天你挣了钱,后天我就去给你问家具,蜂窝煤炉稍微麻烦点,我没看到公社有卖的,等哪天我去县城看看吧。”骆常庆啃着棒子,道。
一提县城,廖春华就想起前两天大儿媳妇气自己的那桩事,少不了又把刘美青拉出来嚼了一顿。
最后突然特别生气地道:“你大嫂那张破嘴啊,真是没有一天不嚼舌根子的,她跑王文山家跟人家说你在外头混不下去准备搬回来,说你整天在外头胡鼓捣,瞎折腾。王文山家那个老婆跟你大嫂真不愧是表姊妹俩,满村里给你吆喝严了。”
文霞这才恍然,无奈的‘唉哟’一声,道:“我说呢,这两天出门,谁见了谁问我是不是要搬回来住。”
骆常庆猜个差不离,摇头笑道:“没事,等忙完秋收我们回去了,谣言也就不攻自破,咱专心卖鞋就行,先挣钱。”
“没错,这是正理。”廖春华忙道,“有那工夫生气还不如多挣点钱。”
骆常庆想了想,酝酿出一碗鸡汤,看着他老娘,缓缓的灌了过去:“娘,你现在可是干大事的人。能自己挣出收音机、电风扇,不光比村里其他老太太强,你比我大嫂都强多了。你看看我大嫂,比你年轻这么多,整天光盯着东家长西家短,嚼舌根能嚼来钱花吗?”
“嚼不来钱,净惹人讨厌了。”廖春华气道,“咱不稀得搭理她。”
“可不是。”骆常庆拧着眉,有些担忧地道,“不过啊,我大嫂这种人也不能小瞧了她。这种人传染力度特别强。谁跟她接触的多,说话说多了,好好的人就能让她带歪。你想想你以前跟她好的穿一条裤子的时候,是不是不干好事?”
廖春华一噎。
小儿子好久没这么噎她了,还是熟悉的感觉。
不过现在她不会跳脚的生气了,她现在可有见识了,分得清好坏呢。
就是有点难堪。
她松弛的老脸一红,飞快的瞥一眼小儿媳妇,再瞥一眼那边的小孙女,忍不住悄悄踢了小儿子一脚。
心说你说这个单独跟她说就是了,干啥当着文霞跟孩子的面说她啊?
不过说的倒是实话。
“我那不是…那不是没事干吗?净叫她戳哄我。”廖春华不好意思地说,“你不早点点醒我!”
骆常庆丝毫没有觉得老娘尴尬,道:“现在也不晚,我是看你现在快成女中豪杰了才跟你说这些话,要是放在以前,我说了你信吗?但是我相信我娘,你现在肯定信,关键是能听懂,能明白我的意思,对不对?”
“我信!”廖春华语气坚定地道,“你说吧!”
骆常庆语重心长地道:“我想说的是,娘啊,到达现在的高度不容易,可别把自己的档次再降回去了。”
“我保证不降!”
文霞忍的嘴角直抽,低头去哄儿子。
她算是弄明白婆婆现在为啥转变这么大了,都是叫常庆哄的。
以前是让刘美青哄,现在是让小儿子哄。
不过一个带着她嚼舌根,一个带着她挣钱。
就看婆婆跟谁走的更长远了。
妈呀,老父亲又一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这辈子是彻底换属性了吗?
她喜欢这种转变。
骆听雨收起脸上的震惊,随后忍不住替刘美青点了根蜡。
她觉得老父亲这辈子态度太坚定了,有种铁了心要把大伯一家坑到谷底的意思。
先分解大娘跟奶奶的婆媳关系;后头会不会分解奶奶跟大伯的母子关系啊?
真要是这样她可就省心了,根本不用等她长大把上辈子受的委屈找补回来,老父亲连本带利就能收干净。
若真如此,那就没她啥事了,就专心成才吧,以满足老父亲想培养个优秀女儿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