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里听爸妈在天井里聊天, 好像在商量接下来的还债计划。
“留出两百不动, 手里这一百多咱们自己花销, 你也不用太省,想买啥买啥,我基本上每天都能见着钱,等到回去收拾庄稼的时候估计能把欠的外债全部攒出来,一气还完……”
添置家具除了定的床花了点钱,其他收进来的旧家具没花多少。
买水果送鸡蛋的方法特别好使,不少人本来没打算买那么多,可看着周围人买的热闹,加上果子瞧着确实喜人,口感也好,再有鸡蛋做引子,总忍不住掏钱凑齐规定的斤数。
销售额不知不觉就上去了。
丈夫每天都有进项,文霞心里也轻松,对未来的生活也满是憧憬。
骆听雨吃完水果,文霞进来给她冲了碗奶粉放到桌子上,去里屋把刚睡醒的儿子抱出来哄了哄,喂完奶,放凉席上让他跟姐姐玩着,去饭屋里炼猪油。
骆听雨圆鼓鼓的小肚子还没完全瘪下去,苗绣花又拿着雪糕过来投喂。
装没看见老父亲的眼神警告,美滋滋的拿着牛奶雪糕舔了一口。
今天简直幸福到飞起。
不过油滋啦没能吃到,她还想回味一下油滋啦撒白糖呢,但是被老父亲狠心的收了起来,一口都没让她尝。
“唉哟,你们准备了这么多?鱼跟排骨做一个就行啊,留一个明天你们自己吃。”看到饭屋里杀好洗干净的鱼,还有案板上的排骨,苗绣花觉得过于奢侈了些。
“有明天吃的,还有几条鱼在桶里养着呢。”文霞笑道,“等会儿你拿上一条。”
“不拿不拿,你们留着慢慢吃,我家里也不缺啥……”说着要挽袖子帮忙,骆常庆拦了拦没拦住,被苗大娘从饭屋里撵了出来。
也不跟他客气:“带俩孩子过去跟你大爷说话喝茶吧,忙活完了我过去喊你们。”
骆常庆抱起儿子,带着闺女走出门的时候才严肃地喊起闺女的大名:“骆听雨,今天喝汽水了是吧?”
骆听雨小声争辩:“喝了,可那是上午喝的。”
骆常庆气乐,哟,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呢,还没等他发难就先辩解:“喝了整整一瓶?”
“我先喝了半瓶,歇了歇才喝完剩下的。”骆听雨觑着老父亲严肃的眉眼,气弱的替自己说话。
也就歇了不到一分钟吧……
骆常庆气笑了,上一辈子他咋没发现闺女小时候口才就这么好?
还一套一套的。
“喝了一瓶汽水,下午又吃一整根雪糕,要是晚上闹肚子,不打三天针好不了。”骆常庆冷笑。
当着苗大娘的面,他没好意思主动从闺女嘴里夺食,本指着她自觉,哪成想没指望上,还故意不看自己。
他是又好气又好笑。
骆听雨见老父亲真生气了,心虚地道:“我保证不闹肚子……”
“三天以内不许再吃零食!”老父亲威严地说,“扣五朵小红花。”
骆听雨忙狂点小脑袋。
说着话到了张家,张老爷子见他们爷仨过来,老脸堆笑:“小九儿跟小言儿来啦?”
骆听雨忙甜甜地喊:“张爷爷!”
“诶,好孩子!”张老爷子回的响亮,赶紧转身进屋拿了饼干出来……
骆常庆忙拦着:“刚吃了一肚子水果,不能给她吃了,您留着跟大娘吃。”然后冷飕飕的眼神去瞥闺女的小脸。
骆听雨眼睛艰难的从饼干上移开,狠心拒绝:“张爷爷,我不吃了。”
“嗨,水果又不占肚子!”说着话已经打开包装拿出几片塞到了骆听雨手里。
骆听雨装作一脸为难的样子看向老父亲,皱着眉头:“张爷爷都拿出来了……”
骆常庆吸气、吐气,默念两句这小馋鬼是自己亲生的,才笑道:“最多吃两片!”
他跟张老爷子很熟络了,也不跟他客气,要了一碗水,从闺女手里拿过两片放到碗里泡软,喂给了骆言。
剩下的主动封好给张大爷放了回去。
张老爷子搬出收音机打开,让骆听雨听节目解闷,他跟骆常庆坐天井里聊天。
眼睛时不时瞧瞧俩孩子。
小闺女很有姐姐样,特别会哄弟弟;小小子比上午活泛一些,但也不哭不闹,特别好哄,一逗就咯咯笑。
跟他熟了,还让他抱了一会儿。
五六点左右苗绣花过来喊他们的时候,就是张老爷子抱着骆言一块过去的。
苗绣花惊讶:“嘿,言言让你抱啊?”
“可不是,熟了就让抱了。”张老爷子乐颠颠的。
文霞手艺也不错,红烧鱼、红烧排骨,排骨做的特别软烂,还有蘑菇炒鸡蛋、芹菜炒肉、蒜泥茄子、拔丝苹果和豆腐丝炒韭菜。
没做汤菜,知道老人喜欢吃渣豆腐,正好还有点豆面,就用豆面加上菜叶子做了一小盆渣豆腐。
主食没做馒头,蒸的薄荷千层饼,出锅后切成巴掌大小一块块的,整齐的摆在干净的小笸箩里,盖上专用的白棉布。
瞧着这一桌子,文霞松了口气。
中午张家招待了他们一顿,刚才苗大娘又送了她两张布票,说是祝贺她们乔迁之喜,好在这一桌也挺拿得出手,不然心里多不得劲。
张老爷子看着,道:“太破费了。”
“我也说,这鱼跟排骨上一个就行,全做了。”苗绣花抓着骆言软乎乎的小手晃悠,眼睛看着孩子,嘴里说。
当看到骆常庆打开一瓶五粮液的时候,张老爷子猛地吸了口气,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瓶子,嘴里直嚷嚷:“唉哟,破费,这破费大了。”没说完就忍不住推了推桌上的酒盅。
这小骆太够意思了!
两家人吃的痛快,喝的也痛快,又有骆听雨在旁边逗趣,一直热闹到晚上八点半才散。
骆言也吃嗨了,他不光吃到了鱼肉泥,尝到了用红烧排骨汁泡的饼,还吃了豆腐,以及舔了一口拔丝苹果。
吃饱喝足,张家老两口坐了会儿起身告辞。
张老爷子觉得这顿饭吃的美,心情倍儿好,坐在天井里乘凉,躺在摇椅上用手打着拍子,嘴里哼着智取威虎山。
苗绣花去冲了个澡,洗掉一身黏腻,换了身衣服出来,催他:“别唱了,快去秃噜秃噜你那身老皮,我等着把衣裳搓出来。”
张老爷子起身,问老伴儿:“老大这个月的信还没到呢?也不知道今年八月十五的时候回来不?”
“肯定没到啊,到了人家邮差不来送啊?”苗绣花道,“去年没回来,今年谁知道呢。”
又纳闷他往常也没催过信,问道:“你突然问这个干啥?”
张老爷子背着手往那边走,道:“小骆请我喝五粮液,我得回他一顿茅台,赶明儿我去打个电话问问他写信没,八月十五回不回来……”
洗澡去了。
苗绣花嗔了他一眼,也笑:“就看你大儿子肯不肯孝顺你了。”
好久没这么热热闹闹吃上顿饭了。
骆听雨那边,她坐在大铝盆里,文霞帮她搓澡,摸摸她的小肚子,撑的溜圆,有些担忧:“可别撑坏了肚子。”
“不会,我留着点缝呢。”骆听雨信誓旦旦地道,“那渣豆腐我都没喝。”
文霞乐,点点她的鼻尖:“排骨跟鱼可没少吃。”
今天还喝了汽水,下午又吃了雪糕,还有水果点心,这小肚子今天就没闲着。
给她洗完澡刚换好衣服,骆听雨就大喊:“爸爸,快去茅房点根蚊香,我要来不及了……”
“我这是伺候祖宗啊!”骆常庆认命的去给闺女把茅房安排好,出来接替文霞给儿子洗澡:“你过去看着。”
文霞笑着去给闺女拍蚊子。
万幸小肚子还算争气,没拉肚子,骆听雨放心了。
骆常庆两口子也松了口气。
头一天搬进来忙忙活活都挺累,骆常庆都没顾上向闺女展示那块黑板,早早就歇了。
现在不用来回赶了,时间充足,骆常庆白天出门,走街串巷转一圈,找个没人的旮旯往里一钻,开始摘果子。
果园里的菜长得特别快,就这几天的功夫,西红柿秧子上挂了一层乒乓球大小的青柿子,黄瓜架子上也挂了不少拇指粗细的小黄瓜,还有丝瓜、冬瓜、白菜、青辣椒、茄子,每种都种的不多,尽量丰富种类。
估计用不了几天就能采摘。
瞧着蔬菜长的快,他又开出来一块,买了点莴笋种子,还把白萝卜跟菠菜也种了下去。
这里头似乎不用特别考虑季节问题,只要他能淘换到种子就行。
而且骆常庆也发现了,提前摘下来的果子放在果园里也不容易坏,会一直保持着新鲜的口感。
苹果本就储存时间长,瞧不出特别大的变化。他用水蜜桃做实验,放在桌子上那两个桃都十来天了,一点要烂的迹象都没有,剥开皮咬一口,还是甘甜绵软,桃汁特别丰富。
这样一来他就不用现摘现卖,只要有空就进来摘上一筐,堆在屋前头攒着,卖的时候随时补货就行,很方便。
就是摘完的果树空荡荡的,枝叶倒是依旧茂密,不知道有没有再结一茬的功能。
——不过目前看来是妄想,果树似乎没那么神奇。
“做人不能太贪心,余下这些摘完还早呢,要是全部卖出去,也能在这城里立足了。”骆常庆干劲十足。
眼下改善生活条件没问题。
他带出去的果子也不是光卖钱,在跟化纤厂和津钢厂的部分老顾客混熟了后,跟人家换了不少票。
过两天准备给家里添一台收音机,听点京剧评书啥的,好提前让闺女接受一下传统文化的熏陶。
至于文霞一直惦记的缝纫机他不打算买,不是舍不得花钱,是做衣服低着头时间长了太伤颈椎,加上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方便,没必要自己做衣服穿。
骆常庆今天出去走街串巷,又让他淘了套不错的家具,一套木质沙发和茶几。
深红色,复古的款式,做工精美,整体有种大气的厚重感,骆常庆一眼就相中了。
对方家里的男人有些不舍得,总觉得家具又没坏,再用个十年都没问题。
可家里的女人看中了一套真皮沙发和今年比较流行的茶几,感觉家里这套公公婆婆结婚时打的家具太笨太老土了,死活要卖,整套问骆常庆要四十。
不说材质,单冲这做工,别说四十,四百也值。
但他还是磨了半个小时,把价格砍到三十五,小心翼翼的让这两口子出去帮他雇了辆牛车,拉回了家里。
现在住的屋子大,厅堂可以一分为二。
进门是八仙桌椅,八仙桌左侧立着大衣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