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屯垦生活》
作者:琉光飞舞
阅读指南:
1、这是一个屯垦戍边,军垦后代八零平凡小人物的成长史和创业史;
2、女主和女主一家的日常生活琐事,没有太多大起大落的情节;
3、没有金手指,不是爽文,一切全靠自己,且男女主并不完美,两人自小认识,并相互影响扶持着渐渐蜕变成长;
4、塞外生活,文中有些剧情参考作者君童年生活,在很多地区可能不会发生;
5、文中地名及部分情节乃作者根据实际经历杜撰,请勿喷,勿考究,勿代入;
6、屯垦戍边:读音:tun kěn shu biān 。屯垦是驻扎下来开垦田地的意思,而戍边顾名思义就是在边疆守卫的意思。
第1章 军垦三代人
“你们现在可以把战斗的武器保存起来,拿起生产建设的武器,当祖国有事需要召唤你们的时候,我将命令你们重新拿起战斗的武器,捍卫祖国。”这是五十年代主席对驻疆部队发布的命令。
因为这个命令,解放军驻疆官兵10万余人脱下军装,集体就地转业,扎根天山南北的荒漠戈壁,开始艰苦创业,开荒种田。
林早早的外公就是这群不列入军队编制,不穿军装的戍边队伍中的一员,编入农一师九团,分配到昆岗地区屯垦戍边,后来,林外婆王清从老家过来昆岗找林外公,一家人算是在边疆扎了根。
70年代末,林早早的妈妈赵国兴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团里统一分配到连队种地,当时的昆岗地区经老辈人开垦,已有良田万亩,可机械化设备不足,多是靠人力种地。
然而,种地从来都是最辛苦的活儿,插秧浇水,除草拾花,盛夏面朝黄土背顶骄阳,深秋望月而出披星而归,赶上夏秋季大半夜浇水,那蚊子真能把人生吞了。
赵国兴家中兄弟姐妹五个孩子,就靠林外公一个人的微薄工资过活,那可是抠到了骨头缝里,赵国兴从小到大就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不是捡姐姐穿小的,就是捡人家不要的,上学时丢个铅笔怕挨打连家也不敢回,没有红头绳就将电线芯子抽出来用外头的红皮子绑头发,苦日子过多了就盼着赶紧工作,想着自己挣钱就能过好日子了,哪知工作后辛苦不说,工资也没几个,所以她一直很羡慕团部工人,能按时上下班工资也不低。
后来,在林早早外公撮合下,赵国兴嫁给了机耕二队作业站的技术员,也就是林早早的爸爸林卫国,林卫国六岁时家里穷的吃不上饭,随外公外婆来昆岗农场种地,学习好心气儿高,高考志愿填了首都大学,结果没录取,当时不讲究复读,按成绩被安排在墨城的职业技术学校,学了三年农用机械。
那个时候,大学生如凤毛麟角,职业技术学校出来的已经算是文化人了,所以林爸爸直接被分配去机耕二队,全称是机械化耕作二队,成了一位作业站的技术员,主要负责确保连队农用机械的正常运转,倒也轻松。
那年作业站分到两个技术员,一个林卫国,另一个叫路忠诚,当时的机耕二队队长正是林早早的外公赵春德,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赵春德索性将林卫国介绍给了自己的二闺女赵国兴,同时,将路忠诚介绍给了自己的三闺女赵国荣,二闺女和三闺女是对双胞胎,正好一起办喜事。
林卫国自小来疆,父母都在湖州,前几年他外公外婆年岁大了,想着落叶归根,退休后就都回了湖州,当时的技术员可是稀缺人才,团里舍不得放人,他的工作调动手续办不下来,只好独自留在了昆岗。
80年代初,边疆往内地的交通并不发达,从昆岗到湖州几千公里,翻山越岭,且不说长途汽车,便是火车都得十多天,还要开介绍信,十分不方便,况且连队上也离不开技术员,林卫国的探亲假请不下来,索性往老家拍了封电报报喜,就自己张罗起婚事。
房子是连队分配的,家具却要自己张罗,林卫国家里人都不在身边,他一个小伙子工作时间又短,手头上也没多少积蓄,买大衣柜,五斗橱,木板床之后就捉襟见肘了,无奈之下,他索性自己找木头做家具,毕竟不是木匠出生,手艺有限,桌椅板凳倒是做全乎了,就是不太好看,可又能怎么办?那个年代,凑合吧。
赵国兴准备嫁妆时跟着林外婆去了新房,一瞧就不乐意了,这也太不像样了吧,她不想嫁,她娘王清也不高兴,可回去跟赵春德一说,赵春德不乐意了,亲事都说定了,日子都订好了,你说不嫁就不嫁!不成!家里头向来是赵春德说一不二,所以赵国兴最终还是委委屈屈地嫁给了林卫国,可心里头却一直不痛快。
婚后不久,林卫国因为技术好调到了团部修造厂,从事农用机械技术设计和生产工作,赵国兴也得偿所愿,成了修造厂一名车床工,到这会儿她心里头憋了许久的那股子不痛快总算是烟消云散了。
调入修造厂的第二年,赵国兴怀孕,七个月时摔了一跤,当时就出了血,可把林卫国吓坏了,跑到隔壁邻居家借了平板拉拉车,铺上铺盖,连人带被子将赵国兴抱上车,一刻也不敢耽搁送去了团部医院。
赵国兴疼了三天,赶上大年初一大清早,林早早出生了,因是早产,又是刚打了春,林卫国给她取名早早,早春出生的早产儿,这名字在当时可不觉着好,几十年后一听,倒是比当年流行的女孩名字,例如‘冬梅’、‘美娟’、‘秀英’之类顺耳不少,林早早因此一直都说她爸爸有先见之明。
林早早并未因早产得到特殊照顾,林卫国父母都不在身边,赵国兴兄弟姐妹五个,和她同年出生的便有两个表妹,一个是赵国兴双胞胎妹妹赵国荣的女儿,一个是赵国兴哥哥赵国权的女儿,所以林早早外婆王清不过照顾了赵国兴两个月便匆匆去了她舅舅家。
赵国兴独自一人带着林早早,出了产假孩子没人带,两口子实在没办法,一狠心,将不满半岁的林早早送去了厂里职工托儿所,中午接回来下午再送去,送去前喂饱奶,半上午半下午再骑自行车去托儿所给孩子喂奶换尿布。
托儿所里都是厂里职工孩子,像林早早这般大小的不在少数,两个老师哪里看的过来,就将不会爬的走的往围栏床上一放,这么一躺就是一整天。孩子哭了尿了都没人管,有时拉一裤子,就那么糊在屁股上,也只能等到赵国兴来了再清理。
当然,这些事儿林早早哪里记得住,都是后来赵国兴告诉她的,说的时候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心酸的不成样,倒是林早早毫无感觉,天方夜谭似的,她当时还不记事呢,哪会记的那些。
林早早一岁时,正赶上林卫国老家发来电报,他外婆病危,林卫国自小是外公外婆带大的,自然要回去看看,他向厂里请了探亲假,想着结婚连孩子都有了,媳妇还没见过公婆,实在说不过去,便带着赵国兴和林早早一同踏上了回乡之路。
先坐客车到墨城,从墨城坐长途客车到迪市,一千多公里路,从天山以南翻到天山以北,这一路就得四五天,再从迪市买火车票,林卫国为了省钱,买了两张硬座,孩子还小,倒也确实用不上座位。
绿皮车火车速度慢,里头环境也不好,一到晚上硬座车厢里就有人脱了鞋子钻到座位底下睡觉,那脚臭味简直能熏死人。
坐着熬了两天,赵国兴熬不住了,林卫国道:“要不你也下去睡会儿吧,抱着孩子一起。”
“行,你把行李拿出来,我下去睡正好你躺在座位上也能眯会儿。”赵国兴朝下一瞧,座位底下正好没人,也顾不上臭。
这次回老家,林卫国带的行李并不算多,上头行李架上放了一个大背包,下头小包里主要是吃的和梳洗用品,还有林早早的一些小衣服裤子,以备不时之需。
林卫国拿出小包放在座位边,再将白天买来消磨时间的报纸仔细的铺在座位下,又从上头行李架上拿下大包翻出两件外套,一件叠好了当枕头,一件盖:“行了,先把孩子给我,你下去我再给你。”
林早早早已睡熟了,在爸爸妈妈手里来回交换也没醒,赵国荣拱进座位下躺好,接过林早早搂在怀里,林卫国又仔细为娘俩盖上外套,这才将双腿都放在硬座上,身子靠着车厢双手抱胸闭上了眼。
一路上的辛苦自是不必说,林早早倒是过得安逸,她八个月就断了奶,也不吃奶粉,路上为了方便存储,林卫国准备了馕,蒸熟的土豆和红薯,辣酱,咸菜,林早早对土豆红薯情有独钟,吃了一路。
去湖州要在丰京转车,丰京火车站可比迪市大多了,赵国兴带着林早早在火车站大厅看行李,林卫国去排队买火车票,林早早火车上红薯土豆吃多了,肚子不舒服,因穿着开裆裤,也不用脱裤子,跑到行李后头一蹲就拉了,拉舒服才去找赵国兴。
林妈妈被林早早拉到行李后头一瞧吓了一跳,那车站墙上可写得清清楚楚,随地大小便要罚款,她四下一看,胳膊上戴着红袖章的人就在不远处,不行,不能被逮住,她连忙背上大行李包,提上小行李包,拉着林早早就走,待瞧不见戴红袖章的人才赶紧给林早早擦屁股。
片刻,林卫国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怎么跑这儿了?我找了半天。”
“早早拉了,我怕让人逮住罚款。”赵国兴低声道。
“拉了?拉哪儿了?”林卫国朝她们方才站的地方望去。
“别管了,我刚才看见有人给扫了,”赵国兴拉了把林林卫国,“票买上了吗?”
“买上了,还有半个多小时。”林卫国把票给赵国兴看。
“那赶紧去接些热水,路上得喝。”赵国兴取下背在身上的行军壶,两个人一人背了一个,都让林卫国拿去水房接水。
两口子接了水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坐了几天火车,太累。
第2章 归乡探亲
到湖州下火车,又经过一天多才到老家,林卫国老家在山中,半山腰的房子,家里两个兄弟两个姐妹,姐姐林慧早已出嫁,大弟弟林卫民也娶了媳妇,如今小弟弟林卫平还在上学念书。
近二十年未见,林卫国见到父母激动地红了眼眶,老两口也是喜极而涕,林奶奶一个劲儿抹眼泪,“喜事,你哭个啥!”林爷爷说林奶奶,自己也快忍不住流眼泪了。
“高兴,高兴,”林奶奶拉住林卫国的手不肯放,“国伢子——”只叫了一声就再也说不出话,眼泪哗哗往下落。
林卫国也哽咽了,拉着父母的手不放,他离家时大弟弟林卫民四岁,倒也记事了,瞧见哥哥一家自然高兴,待父母和大哥情绪平复些才叫道:“大哥。”又拉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催促到,“还不叫大爹。”
“大爹——”孩子倒也激灵,叫了林卫国又叫赵国兴,“娘娘。”
赵国兴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在叫她,连忙应了声:“乖,好孩子。”
“这是先先?”林卫国摸着孩子脑袋,“这么大了。”
“她是早早妹妹吗?”林先望着林早早,好奇地问。
“是啊——”林卫国这才抱起早早对父母说,“爹,娘,这是早早。”
“好好,长得真俊。”老两口少不得抱着孩子亲了半天。
湖州农村讲究多,女人孩子吃饭不上桌,赵国兴便带着林早早和婆婆、弟媳妇、林先在厨房小桌子上吃,当时农村穷,也没好吃的,老腊肉切了几片,和辣椒一块儿炒,就是桌子是唯一的荤腥了,林外婆还病着,林卫国不敢喝酒,一家子吃了团圆饭,他便由大弟弟林卫民带着去了林外婆家。
天快黑时,因为家里没地方睡,林奶奶让二儿媳凤英带着赵国兴和林早早去另一座山上的大女儿林慧家住,凤英从大木箱子里拿出一块老腊肉,想了想切了一大半,用麻绳绑了提着,带着林妈妈朝对面山上走去。
山路崎岖,赵国兴抱着孩子又从未走过山路,速度慢不说还害怕,战战兢兢问凤英:“这山里不会有狼吧。”
“咋会没有——”凤英丝毫感受不到嫂子的恐惧,笑嘻嘻说道,“卫民给我说,小时候家里人出去种地,大哥带着他在家门口玩,就来了一只狼,可把他两个吓坏了,还好是在家门口,又养了狗,大哥壮着胆子拿了根棍子将狼赶走了。”
赵国兴并不能完全听懂湖州方言,可凤英边说还边做动作,她靠着动作再一联想哪里还有不知道的,顿时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忙加快脚步紧跟着凤英,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天已经黑透了。
凤英自然也回不去了,三个女人连着一个孩子挤在一张床上,夜里头屋子外也不知啥东西嚎叫,吓得赵国兴一宿没睡好。
林卫国的外婆到底没有扛过去,在医院挨了两天就走了,林卫国帮着几个舅舅办了丧事,原本要走,却被几个舅舅堵在了门口。
“国伢子,这就回去?”大舅抽着旱烟走了进来。
“是啊,厂里事多,探亲假也快到时间了。”林卫国见三个舅舅后头跟着表弟们,不由蹙起了眉头?。
“别急着回去,过来过来,”大舅招呼林卫国进去。
林奶奶见状问道:“大哥有事儿?国伢子急着赶火车。”
“急啥?”二舅不乐意了,进来怼林奶奶,“娘是走了,可还有事儿没说清楚呢。”
“有啥事你问爹去,国伢子能知道啥?”林奶奶冲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头爹不管事,他们在昆岗那么些年,只带了国伢子一个,比亲儿子还亲呢。”二舅意有所指,瞥了眼正蒙头吸烟的大哥,“你说是吧,家里头几个小的,连抱都没抱过几回,倒将一个外姓人养大了。”
这话说得诛心,林奶奶气的眼圈都红了:“当初爹娘要去边疆,是问过几个小孩子的,谁都不愿意去,这才过来问我,我也不舍得,可爹娘说他们老了,带着国伢子过去养上几年也能顶个人力,这会子倒说这样的话,若你们当初舍得,国伢子会离家这么些年?”
“别说这些没用的,”二舅不耐烦了,摆了摆手,“谁都知道昆岗地多粮食多,种地还有工资拿,二十年了,老两口能花多少?还不都花在这小子身上了?”
林卫国一听简直气个仰倒,说句实话,外公外婆对他并不算好,两老口凡事都先顾着自己,发了工资先买烟,买了肉煮好了也不等他自个儿先吃,待他玩够了回来连肉渣都不剩,大夏天跟着外公去戈壁捡柴火,让他拉车,车轮子陷进沙子里拉不出来,外公干看着就是不帮忙。
那会儿家里穷,吃不饱,外公外婆也不想着他,他稍大些便自己想法子,去胡杨林里套野兔子,到水稻地里逮鱼,跑瓜田里偷西瓜,打麻雀,但凡能填饱肚子的法子都想了,渐渐不但能自己填饱肚子,反倒常常往家里带些野味打打牙祭改善生活,哪里是二舅说的钱都花到他身上了。
“大舅二舅,”林卫国索性坐下,“有什么话直说,说清楚道明白了我还得赶紧走,火车可不等人。”
“呦,国伢子,”二舅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你长本事了是吧。”
“老二——”大舅叫住弟弟,“不是我这个当舅舅的故意为难你,可你跟着你外公外婆在昆岗这么些年,他们老两口不能白养你吧。”
“我这不是回来给她送终了吗,”林卫国毫不相让。
“这就算完了?”大舅不乐意了,“这么些年老两口存下的钱呢?都给你了吧。”
原来这才是重点,林卫国冷笑:“存钱?欠了一屁股债都是我还的,欠条我都带来了,大舅是预备将这些钱给我吗?”
大舅一惊,顿时说不出话了,可二舅不信:“你唬谁呢?他们在昆岗那可是拿工资的,怎么会欠债?”
“怎么会欠债?”林卫国不慌不忙说道,“工资发下来先买烟再买酒,有剩余全都买肉。”
“那也不至于欠债吧。”二舅明显底气不足,他自己的爹娘还能不清楚,外甥说的只怕假不了。
“不至于?你当昆岗是金山银山?那里是戈壁滩沙包窝,有啥?”林卫国越说越气,“有冷风,有黄沙,即便拿工资那也是按劳分配!何况外公外婆究竟为啥去的昆岗,当年我小不知道,难道如今还不知道?”原来他外公外婆当年因为家里有几亩地,被判了地主,到昆岗时劳动改造的。
林卫国一番话掷地有声,大舅吧嗒了几口旱烟,沉默片刻:“他们怎么说也将你养大了,如今你不能在堂前尽孝,总该有所表示吧。”
这是明目张胆的要钱啊,赵国兴一听气的肝疼,抱着林早早的手不由缩紧,林早早吃疼,哇一声哭了出来,林卫国连忙接过林早早,说道:“外公外婆去昆岗时你们都已经成家立业,孩子也都能跳会跑,按说该你们跟着老两口去昆岗受苦,到头来我个孩子替你们受了,该你们给我钱!”
“你——”二舅恼了。
这时,屋外一阵喧哗,随之涌进来一群乡亲,由林早早的幺爹,也就是林卫国上高中的弟弟林卫平带着,“林老师,怎么回事?我听说有人来家里闹事?还拦着不让国伢子回去?建设祖国边疆的人才,谁敢拦?”来人是村长,因林爷爷是村里老师,倒是十分受人尊敬。
林家大舅二舅一瞧愣了,他们是外村人,这么多人,若真闹起来他们必然吃亏,始终未开口的三舅这时说话了,笑嘻嘻迎上村长,当起了和事老:“哪里不让国伢子回去,我们几个当舅的那是舍不得,这么多年没见,这才呆了几天就要走,我们过来送送。”
“不是——”二舅正要说话,让大舅一个斜眼吓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