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应过来后,气恼地瞪向始作俑者刘怀安,张口想问他发什么神经。
刘怀安见自己惹她生气了,慌忙解释道:“我帮你推车,巷道的路不好走。”
“不用了,一日过几趟,指不定比你还老练。”颜溪摇头没同意,指指他的手示意挪开则继续往前走。
被拒绝的刘怀安有些尴尬,眼看目的地快要到了,正想再跟她说几句,却听颜溪主动开口:
“上次搬家事出突然,没来得及跟你解释,你别过分多想,同你干系不大。”
再怎么说对方都是几次救自己于危难中的恩人,有些事情没必要隐瞒。
“是不是租钱不够?”刘怀安听了颜溪的解释,立即问。同时暗骂自己胡乱猜测,理应早想到的,她一下子送那多贯钱哪还有多余银钱付房租。
颜溪顿了顿,点点头:“有一点吧。”
“我……”刘怀安开口想解释,却被颜溪打断。
“我知道刘大哥想说什么,可若不还清欠账我干任何事心里都不踏实。”
觑眼神情灰败的刘怀安,有些于心不忍,忙笑着安抚:“刘大哥放心,以后若小溪钱不够,再问你借。”
说罢,抬手指向前方的一处院落,轻快道:“喏,那便是我住的院子,是不是很意外呀?”
随之冲他俏皮一笑。
刘怀安顺着颜溪的指向望去,惊喜道:“原来你竟跟万大哥住一个院落!”
“巧吧?”
“当真巧极了。”
两人再次相遇后,没有设想的那般尴尬,起初的窘态过后,反而渐渐融洽起来。
万正兴出门查看刘怀安是否到了时,望见两人先后一起有说有笑,刘怀安在前其中一只手推着车栏杆。
两人旧相识?若那样,真是太好了,三个人喝酒更有意思。
万正兴性情直爽,有什么说什么,于是等他们走近前,直接问:“原来你俩相识啊?那感情好,今儿一起喝酒。”
颜溪与刘怀安不约而应声点头。
听说方正兴要她喝酒,颜溪赶紧说:“我没酒量,一挨酒就脸红,下午还得出摊子,耽搁不得。”
刘怀安立马证明道:“她是不能饮酒。”
本想借出摊子卖汤水为理由不去万正兴家吃饭,结果对方留客本事实在了得,只好跟过去坐会。
从灶房端菜摆桌的香兰见颜溪到自家做客,异常高兴,视线总是时不时地投注她身上。
察觉女儿小动作的李氏气得直想上前拧疼她,好好长长记性,说多少次了就是不听。
……
酒过三巡,微有醉意的万正兴红光满面地对刘怀安道:
“怀安,千慈塔落成后你就跟大哥一块干,万大哥铁定不会让你吃亏!”
头脑清醒的刘怀安郑重地点点头,瞟眼对面多数时间沉默不语的颜溪,拿筷箸的收紧了紧,说道:
“开了年我也准备在附近租间房子,做活来去方便。”
“院里现成便有一间,若到时没人搬进来,你就租这里好有个照应。”
第27章 改变  (二更)
刘怀安听了万正兴的话, 第一反应朝颜溪望去,发觉她眉头蹙起好似不太高兴。
好不容易重新遇见了她,恐因自己住进来, 对方又要离开, 忙道:
“距开年尚有一个多月, 房主必定不会白等人,小弟住周边巷子也一样。”
颜溪怎会不明白刘怀安京都有房舍还选择在外租房的原由,听到万正兴还热心肠地邀请其居同一个院子,更令她无语。
可当看到刘怀安小心翼翼地讨好自己时,又觉得自己像个恶人一样, 将一个阳光明快的少年郎害得畏畏缩缩。
矛盾的心情让她烦躁不已, 冲刘怀安没好气道:“想住就住,别把人想得那么小心眼,谁有闲心思管你!”
方正兴包括另一张饭桌上的刘氏李氏等人,被颜溪突如其来莫名奇妙的话弄得有些怔愣,饱含疑惑的目光纷纷投向她。
理解其话语之意的刘怀安脸庞滋啦一下红了个透顶, 脑袋如熟透的麦穗低垂着不敢跟颜溪对视。
而忘记场合恣意发泄情绪的颜溪同样闹了个大红脸, 觉察出在场众人的不解, 红烧着脸慌忙解释:
“你们不知道, 刘大哥脾性优柔寡断,总是钻牛角尖思虑一堆没用的东西。”
优柔寡断?他怎么没发觉, 在工地做事甭提多利落。万正兴挑眉望着说瞎话而脸红的颜溪,暗暗纳罕。
然后目光转向刘怀安笑道:“三郎话虽说的不好听, 可在理儿。你若自己有打算敞亮说便是, 我也是想着住一块图个便易。”
一旁的刘氏和李氏虽说对刘怀安家住西水门跑到东水门花钱赁房子的做法难理解。
但考虑到毕竟第一次见面,心道若要是三郎,肯定数落一顿。
说起她, 婆媳两人这次不免有些惊讶,以往待人接物总是温温和和的小郎没想还有如此火躁的一面,将高高大大的刘家小子吼得一句话也不敢言。
刘怀安自然不晓得邻桌两位女主人心里正笑话自己,咂摸出颜溪话意后,窘色顿消暗生欢喜。
偷偷瞄眼面庞绯色尚未消退的颜溪,忙说:“我听万大哥的,若房主急着将空房赁出去,我提前交付房钱便是,免得到时忙着做活抽不出空闲相看。”
闻此,颜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呵呵,主意改变的可真够快的。
刘怀安捕捉到颜溪那一瞬间的神色,眸中划过被看破心思的难为情。
“再过个把月就到年节,京都的人都往城外赶,哪还急着找房子。既然你确定来这院里住,接下来房子的事你就别管了,让你嫂子帮衬操持!”
方正兴灌了口酒,摆摆手,仗义地将事情包揽下来。
夫唱妇随,其妻子李氏也笑着立马出声应承。
颜溪见刘怀安搬入大院之事确定下来后,没心思继续留下来闲叙,而且还惦记着火炉上熬煮的香饮子,便起身向诸人打声招呼并致谢一番,转身回对面自己屋。
走到院中,盯着西座房最南边的那间上锁的空屋,颜溪揉揉额头,搬来就搬来吧。
若接下来事情往不控制方向发展,与其烦心费力躲避不如给彼此一个可能的机会,尝试接受。
酒足饭饱后时辰尚早,刘怀安观跟他有一句没一句闲叙的万正兴眼神迷离,想是酒后犯困,便提出让他小憩会儿,自己去外头逛逛,酉时初刻再去往千慈塔工地。
早已困顿非常的万正兴自无不应,同其约好在酉时埠头旁边清乐茶馆前碰面。
嘴上说外头逛逛,实则打算去看看颜溪怎么出摊的,方才他跟万家人闲谈中听到了车轮声,阿猜想是颜溪外出卖汤饮去了。
上午巷道中偶遇她推着放有汤桶泥炉的板车时,他本想问为何不与名叫大勇的少年一起卖花了,可怕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才忍住没问。
想想大冬日她起早贪黑像男子一般挣钱糊口,心头就难受的紧,不由加快步伐朝院外走,小溪应该还没走远。
在跨院门处的石槛时,刘怀安蹙蹙眉头,太陡了,石槛两旁添上斜坡会省力许多。
冬天汤水冷的快必须要一直用炉子温着,不能像夏秋之季,车摊可以来回挪动,所以刘怀安在仓桥附近没费多长时间便看到了颜溪。
微风轻轻,冬阳尚暖,颜溪没有像其它摊主,茶摊上方撑个伞蓬,可简陋的条件丝毫未影响香饮摊的生意。
见她盛汤时一直含笑同客人说话,想必其中有不少回头客。
刘怀安被她明媚的笑颜所蛊惑,脚步一点点往汤摊前挪。
“给我也来碗汤饮。”
颜溪惊讶他的突然出现,不过转念一想其行为合乎情理。
送上前的生意,干嘛矫情不做,利落地舀了碗党参黄芪汤递给他,一本正经道:“八文钱一碗。”
刘怀安愣了愣,继而咧嘴一笑,因离得近颜溪都可以看到那不易察觉的小虎牙了。
“恩,好喝!”刘怀安小口啜饮间隙,不时赞叹两声。
颜溪又想翻白眼了,想说好吃就再买一碗,但考虑到他那憨傻脾性,肯定真得会买,便打住了,聊起别的话题。
“千慈塔什么时候能建好,你做什么活计?”
“年底,小年前应该差不多吧,目前只干砌砖的活。”
国中的出色的匠师汇聚于此,精细的石雕木雕等工事轮不到他上手。
不过那些博大精深的匠艺他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根本掌控不了,对于不能参与,遗憾是有,但更多的是敬畏与激励。
“哦……佛塔那么高,爬高下低必定凶险,你自己仔细着点。”
目前站在东水门河边都能看到将要落成的高耸的千慈塔,古代安全措施远不如现代建筑工地,出于关心便忍不住叮嘱两句。
刘怀安笑得越发灿烂,“你别担心,一点都不凶险,塔基建好以后我们都站在里头往上加塔砖……”
颜溪对建房子的具体操作丁点不懂,听他说没危险,便点点头,淡淡地道:“反正你自己顾着自己。”
刘怀安忽觉自己说的太多了,小溪嘱咐要当心,乖乖照做便是。
离于万正兴约定的时间还早,刘怀安便在一旁帮衬颜溪卖汤水,颜溪婉拒了两句没作用,便由着他帮忙揽客。
睡醒后的方正兴提前出门去往埠头,他也有意在街肆闲逛会儿。
在仓桥一处不太显眼的位置,看到刘怀安眉宇带笑跟着颜溪卖汤饮,不由点点头,安赞其够朋友,自己果真没看错人。
“刘老弟,走了!”恐颜溪又破费汤水,方正兴未上前,立在几步远的位置朗声喊了两声,朝刘怀安招手示意。
“万大哥叫你呢,快走吧,只剩个底儿了。”颜溪将挂在车把上的包裹交给刘怀安催促道。
两个人比独个轻松许多,汤水下的速度也快,能早回半个时辰。
“嗯,那我走了。”刘怀安点点头目中藏有不舍,走了两步转身轻轻一笑道:“年节我来给你拜年。”
“行!”颜溪爽快应道:“杀鸡炖肉静候客来。”
……
“我道你躲茶馆喝茶了,没想到在帮三郎卖汤水。不过他确属不易,听我娘说几个月前下雨时还摔了一跤,在床上整整躺半个月……”
方正兴讲的太认真,没注意身旁刘怀安面上的痛色。
躺半个月?!那该有多痛,恍然记起她所在的巷子里地面坑洼不平,石砖破碎,下雨天一定泥泞不堪。
等自己攒够银钱,一定给她建座好院落,不让她再顶风冒雨在外头受罪,刘怀安握着拳头暗暗发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