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
早上,徐音身体感觉不适,跟单位请了假,去了医院。医院出来后,直接回了家。刚到家,却发现已经搬出家多日的父亲徐潮回来了。
一人要进门,一人拿着一个大包要出门,正好撞了个正着。
徐音扫了一眼徐潮手上拎着的行李,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你既然回来了,那也好,省得我回头再找你了。你在这里稍微等一下,有点东西要给你。”徐音说罢,径直推开徐潮进了门。那淡漠的模样,哪里还像是女儿对父亲的态度。
徐潮不太适应徐音这种态度,可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事和徐音为自己做的事,又哪里还有什么颜面在徐音面前去要求得到一个父亲该有的待遇。
徐音进屋后径直去了自己房间,片刻后,就又出来了,手里多了一个文件袋。
“本来是打算周末约你出来再给你的,但既然你现在来了,那就顺便拿走吧!”徐音说着,就将那文件袋递到了徐潮跟前。
徐潮低头看了一眼,心中忽然莫名地感觉慌张,不敢伸手去接,仿佛眼前的这不是一个文件袋,而是一个炸弹。
“这是什么?”他犹豫了一两秒时间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徐音神色平静:“离婚协议。”
徐潮面色顿变,脸上瞬间有许多情绪一闪而过,最终定格成愤怒。他看着徐音,怒声斥道:“你胡闹什么!就算你妈要离婚,也该是她自己把这东西给我!”
徐音冷笑起来:“你觉得,你还有脸见我妈?”
徐潮顿时愣住。
几秒后,更是羞恼,瞪着徐音,喊道:“大人之间的事情,你别插手!”一边喊,一边抬手一甩,将徐音拿着文件袋的手给一把打开了。那个文件袋被甩了出去,落在了门内的角落里。
徐音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下了心中即将要喷涌而出的愤怒失望情绪,尽量平静地走到角落,重新将那个文件袋捡了起来。
然后说道:“你要是现在不想看也没关系,回头我给你寄到你单位去。”
说罢,她拿着文件袋就要关门。
这时,徐潮突然伸手一把将门给挡住了。
他看着徐音,眼中有许多复杂情绪在各自拔河,几秒后,他伸出手,道:“拿来。”
徐音将文件袋递了过去。
徐潮接过后,看也不看,就塞进了他拎着的行李包中。
徐音静静地看着他这动作,眼底里有浓浓的凄凉一掠而过。
徐潮将文件袋塞好后,抬头看了徐音一眼后,扭头就走。徐音也没拦他,转过身,要关门。
“等等!”徐潮忽然停了下来,喊了一声。
徐音停下关门的动作,看向徐潮,冷冷问道:“还有什么事?”
她的冷漠,让他又难受了一下。迟疑了一下后,问:“新闻看了吗?”
“什么新闻?”徐音微微皱眉。
“中海的新闻。”徐潮说道。
徐音一听到中海二字,从刚才到现在始终表现得冷漠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不等她发问,徐潮像是怕她不问一般,就快速说道:“那个韩峰酒后驾车撞死了一个人,估计是要坐牢了!”
徐音神色大变。
徐潮看了看她的神色,脸上有些许复杂神色闪过,接着又低声说道:“幸好你现在跟韩峰分手了。”
徐音突然哼了一声:“我和他为什么分手,你不清楚吗?”
徐潮脸色大变,一张老脸顿时憋得通红。
看着徐音那咄咄逼人的眼神,他感觉有些陌生,还十分心虚。可他徐潮是什么人,被自己女儿用这种目光盯着,他那点可笑的自尊心又开始出来作祟。他强辩起来:“我是做错了事!可是,现在这个韩峰出了这样的事,不是也说明,你跟他分手是对的吗?再说了,那个杨彬有什么不好,他现在年纪轻轻已经是副区长了,以后只要你姑妈稍微提携一下,不说到市里,就是到省里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徐音完全愣住了。
自从她知道那件事后,她确实对自己这个父亲很失望,甚至想怒骂他一顿。可是,不管怎么样,她还是选择相信那件事不过是他酒后一时失控,她还是愿意相信这个从小让她一直很尊敬的男人,并非真的那样不堪。所以,她甚至愿意放弃韩峰,去救赎他。可是,此刻,徐潮的这一番话,却让她的心彻底凉到了底。
她看着徐潮,感觉如此陌生。
她从未想到过,这个从小让她感觉身影无比高大的男人,内心竟然是如此的粗鄙不堪,甚至龌龊。
他的自私,胆小,虚伪,逃避……一切的一切,此刻都让她感觉无比的恶心!
真的恶心!
而这样的一个男人,竟然是她的父亲!
徐音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想去看徐潮那张在她看来面目可憎的脸。良久,她才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重新睁开眼。
徐潮还站在那里,还在轻声地自我辩解着。
可徐音已经不想再听了,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了。
她看着他,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徐潮震住,一张脸上,由红变白。
徐音最后看了一眼,而后转身,用力关上了门。
“砰!”
徐潮身体晃了晃,面色惨白的脸上忽然出现了懊悔之色。他已经意识到,刚才那番话的不妥。可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他却没有勇气再去敲开。
徐音说“滚”的时候,眼中的那种目光,是如此的嫌恶。
这比一开始的冷漠,更让徐潮害怕。
徐潮在门口站了半分钟左右,走了。
屋子里,徐音站在门背后,却忽然落下泪来。一开始是无声落泪,后来慢慢变成啜泣,最后成了嚎啕大哭。
……
……
中海。
在医院观察了一天后的韩峰,状态好了许多。虽然站起来久了,还是会头晕目眩,但自己行动还是已经没问题了。
他想出院。
可胡林劝他还是先不要出院的好。
具体原因胡林没说,但韩峰大概能猜得到。
之前白素在阳台上打电话的时候,他依稀听到过一两句。似乎是公司那边这两天不太平静,他出事的第一天下午就开始有人去公司闹事。
这事,白素都没有跟他说,应该是希望他先好好养身体。
但,韩峰哪里真能安心得躺得住。
所以,趁着胡林和白素走后,韩峰本想偷偷溜出医院,可没想到,前脚还没出病房呢,迎面就来了两个警察,拦住了韩峰。
“你是韩峰吧?”为首的那个年长一些的,打量了一下韩峰,问了一句。
韩峰突然见着警察,有些诧异。但想到之前胡林就交代过,因为韩峰是酒后驾车造成严重事故,所以刑事责任是肯定逃不掉的。既然要负刑事责任,那肯定需要公安这边介入的。所以,也没多想,点头承认后,就问道:“二位是为了车祸的事情来的吧?”
警察看了看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是的,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韩峰看这警察说话的态度,有些奇怪,但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犹豫了一下后,便说道:“好的。那能不能让我先打个电话,我刚跟人约好了要去公司。”韩峰撒了个谎。这两位警察的奇怪,让他莫名地觉得不安。他想打电话给胡林。
胡林作为律师,跟这些公检法机构的人,是最熟的。
这里面如果真有什么古怪,以他的人脉,想必多多少少能打听到一些什么。
但,这两人却不肯给他这个打电话通知胡林的机会,直接上手,一人一边按住韩峰,说道:“你也是有头有脸的场面人物,在医院这种地方,人多眼杂的,要是闹起来,对你自己也没好处,所以,乖乖配合,行吗?”
韩峰听后,也只好配合。
到了公安局后,韩峰就被扔到了带铁门的房间里锁着了,也没人来问,就这么关着,就好像是他已经被遗忘了一般。
安静得都能听到电流流过头顶白炽灯灯丝发出的声音的房间里,时间的流逝都变得模糊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拉开了铁门,然后上前带着韩峰往外走。
韩峰又被送进了审讯室,冰冷的铁椅,还有脚铐。他就像是一个重刑犯一般,被对待着。
如果说,之前韩峰只是觉得奇怪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肯定,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了。
强烈的白炽灯光从对面照过来,正好打在他的脸上,照得他都有些睁不开眼,更是看不清对面坐着的两个警察是什么样子。
其中一人,突然开口问道:“叫什么名字?”
韩峰愣在那里,还没回神。
“砰砰!”另一人抬手用力地在桌子上敲了两下。这动静,很快就将韩峰的心思给拉了回来。
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又将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
韩峰只好回答:“韩峰。”
“几岁!”
“29!”
“从事什么职业?”
……
“10月28号晚上,10点半,你在哪里,做了什么?”
10月28号就是结顶仪式的那天,那天晚上,他先是和于部长还有丁副市长他们吃了晚饭,然后他们都有些喝多了。
他们打算要走的时候,是差不多九点左右的样子,但再后面发生了什么,他不记得了。怎么离开的酒店,又怎么会撞到了人,他都记不起来了。
此刻,警察一遍一遍地逼问,他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酒精把那一段时间的记忆都给抹除掉了。
警察大概换了七八种方式问了十几遍都没问出什么来后,似乎放弃了,开始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在本子上不断地写着什么。
韩峰坐在那,感觉手脚冰冷,脑袋也开始发晕,眼前的东西也都出现了重影,也不知道是不是对面的灯光照得太久了缘故。
他刚想开口,看能不能跟他们要求这灯光调暗一些,但话还没出口,对面的人先说到:“被你撞死的死者,叫金冠,之前一直在你公司名下韩峰大厦的建筑工地上开渣土车,对吗?”
韩峰有些头昏脑涨,听得警察这么问,没多想,就点了头,道:“是的。”
“大概半个月前,他开车差点撞到你,是吗?”
韩峰渐渐有了一丝不对劲的感觉,他眯起眼睛,看了看对面的警察,犹豫了一下后,点头回答:“是的。”
“那次车祸,后来被撞到的那个车主钟允,是你原来在宁州创办的潘多拉公司的员工,是吗?”
韩峰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们连钟允都查到了。
不过,政府部门的能量向来很大,只要他们想查的,基本没有查不到的。
既然都是他们已经查到的事情了,那么韩峰否认也没什么意思。他点头承认:“是的。”
对面的警察得到答案后,又沉默了下来。
韩峰眯着眼睛看着对面的两个身影,心头忽然很不安。
这个时候,突然牵扯到半个月前的那桩交通事故,肯定不会是无的放矢。
难道说,这些警察也意识到了其中蹊跷?
韩峰刚想到这里,对面警察忽然又说道:“现在死者家属怀疑你是故意杀人后伪装的酒后驾车。所以,你必须交代清楚,那天晚上你从酒店离开后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事故发生的位置。那个位置并不在那个山庄到你住的和平饭店的必经之路上。反倒是那个金冠,他就住在那个位置附近。”
韩峰当即愣住了。
昨天白素跟他说了,死者就是金冠后,他心中也觉蹊跷,之后一直在让白素尽快找到陆墨。却没想到,死者家属这边竟然动作更快!
不过,如此蹊跷,死者家属有此怀疑,却也是正常的。
可是他们之前提出了一千万的赔偿,韩峰都已经答应,只是暂时让白素不要把钱打过去,那这死者家属为何又突然怀疑起他是故意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