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刺客!保护王爷!”外间传来焦衡怒喝的声音,然后就响起刀箭相击之声,长亭见箭势弱了许多,一把握住自己的剑,对赵权道:“出去赶马车!”作势便要出去。
赵权一把拉住她圈在身边,两只眼睛闪着寒光,镇静道:“不行,现在出去太危险,此马车乃宫廷特制,寻常弩箭是射不穿的,你先与我在车中静待片刻,等摸清外间情况再做打算,切不可莽撞行事!”说完一把将长亭拉到马车角落中,伺机而动。
外间刀剑声越响,忽然只听外间一声大吼,“王爷,走!驾!”马车迅速地跑了起来,赵权用剑柄撩开车帐,只见一侍卫坐在马车前赶着马车飞快地往前跑,马车后跟着骑马而来的侍卫。
赵权撩开车帐看了看外面的情况,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条窄道,是上大梁山的必经之路,两边密林乱石,乃是伏击的好地方,众人向前飞奔,只有迅速通过这条窄道到前方开阔处方有机会逃走。
还未待众人反应,前方就听见马儿嘶鸣,原是前方巨石拦路,马车根本过不去,赵权果断跃出马车,跳到马上,还未回头,长亭有样学样,跳到另一匹马上,赵权拔剑一砍,马儿便脱离了马车的束缚,嘶鸣着从巨石旁边奔了过去。
众人见赵权领头,精神一振,纷纷打马向前奔去,赵权稳稳地策着马,两边密林里不断有箭射出来,赵权仗着马儿神骏,用剑左劈右砍,倒也未受伤,前方窄道似乎还很长,赵权飞速地查看着左右两边的地形,忽然喝到:“随我上山!”
拨马一转,沿着一条碎石小径往山上奔去,这条算不得路的小径十分崎岖,只是两旁矮树密集,人马身在其中甚是难行,却有一个好处,顿时将赵权等人的身形掩了过去,也不惧箭矢。
赵权此行似乎大大出了对方的意料,只听伏击的人纷纷弃了弓箭,喊杀着往这边追来,赵权这边也并不轻松,密林中他们奔了数里,便连若有似无的小径都没有了,无路难行,马儿也不愿再向前走,众人只得下马。
赵权按马不前,焦衡沉着上前禀道:“王爷,敌方呈扇形围攻而来,属下认为我们应当集中兵力分隔突破,打乱敌方部署,乘乱方能突围。”
赵权双眉紧敛,喝道:“就依你之见,速去排阵!”
焦衡厉声喝道:“听我号令!”便将整个亲卫队分了两队,一队由赵权带领,另一对由焦衡领着,分了两个方向,迅速隐匿身形,待对方前来。
片刻后,只听焦衡一声喝令,密林中便响起厮杀声,对方未想到赵权一方如此凶悍,如此伏击下竟能迅速组织反攻,又兼敌专我分,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没多久便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第31章
焦衡与赵权汇合, 赵权手握长剑,身上斑斑血迹,却丝毫无损他的风仪,更添他身上的凌厉之气, 方才那番冲击,赵权已经把握住对方兵力分布强弱。只见他挥了挥手, 并未示意众人往外冲, 两队汇成一队,反而往敌方最强处杀去。
赵权一人当先, 持剑冲入敌方, 手下毫不留情, 长亭对兵法战术并无经验,也实在未想到赵权于战场上如此强悍,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赵权,护在他身侧,恐防他受伤。
敌方也未料到他会如此大胆, 又因赵权一方皆是悍不畏死状, 不多时便如尖锥一般,冲得己方阵型大乱。
战场上一个错着便有可能全军覆没,更何况对方接连失策, 又兼在密林中, 虽是人数众多, 却难以形成合围之势, 本以为赵权只能夺路而逃, 却不想竟会被他杀得己方狼狈不堪。
赵权领着侍卫在对方阵型中来回几次冲杀,见对方死伤甚重,再难成追击之势,再不恋战,挥手示意众人往密林外奔去。
密林外,一玄衣男子站在隐蔽的高处,神色阴冷,听得密林中喊杀声渐小,薄唇轻抿,神色持重,不多时,便见赵权领着人冲了出来。
后方一黑衣人上前禀道:“主上!”
男子嘴角溢出一丝冷笑,阴狠道:“慕容毓这个蠢货,本王就知道他办不成什么事!”
随即眼神一寒,厉声喝道:“吩咐下去!一个不留!杀无赦!”
黑衣人得令下去,男子负手而立,双目斜飞,嘴角似是含着一丝笑意,眼神却越发地冷,只听他寒声道:“赵权,你可不要怪我……”
赵权领着侍卫刚冲出密林,待要冲出这条窄径,忽然两侧滚下无数巨石,众人大惊,只得往后退,可落石滚滚,似是夹着风雷而来,速度太快,不少人立时被砸在了落石下,长亭仗着轻功,见状不对,拉着赵权飞身往后退去,方躲过这致命的落石。
还未待众人反应过来,一阵箭雨呼啸而来,众人未及防备,又兼要护着赵权,立时便死伤数十人,赵权持剑挥舞,心中大骇。
怎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批人与方才袭击的人分明不是同一批人,竟能忍到现在才出手,想来是志在必得,心念电转之下,口中喝道:“上山!”
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往原路退到密林中,众人失了马匹,方才落石与箭阵又死伤许多人,现下赵权身边就只剩二十来人,人人身上浴血,可却没有人露出惧意。
赵权也不例外,他脸上有一抹殷红的血痕,眼中杀意正盛,更添他凌厉之气。
密林外并未有任何喊杀声,众人皆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之下,自然知道外间的人已经悄无声息地往密林杀了进来。
赵权心中明了,这些人并不是普通的兵士,而是人豢养的死士,人人精通暗杀之道,看这阵势,只怕是务要置他于死地方才罢休。
赵权看了看四周地形,如今之计力拼自是不可取,只能先往密林深处去,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跟上。
这些侍卫都是赵权的亲卫,历经沙场又十分忠心,方才虽是死伤众多,人人脸上却显现出军人的铁血之色,赵权一声令下,便护在赵权身边,丝毫不乱地往密林深处退去。
长亭跟在赵权身边,她轻功身法好,自小又是在山林中长大,于这密林中行动起来丝毫不费劲,赵权身上多处受伤,幸而都是流矢所伤,并未伤及筋骨,方才那阵箭雨,若不是长亭护在他身侧,恐怕赵权所受之伤就不止如此了。
长亭本以为数路追兵之下,赵权可能会慌不择路,未行多久,却知道自己是小瞧了他,赵权手握长剑,眼中沉着冷静,密林中领着众人迅速往前,脚底丝毫不乱。
众人正快速往前而去,长亭拉了拉赵权衣袖,赵权侧头看向她,只见长亭眉头紧皱,眼睛往前方不远处的密林看了看,脚下虽未停,却缓了下来,忽然“啊”了一声,似是绊住了什么东西,侧身倒了下去。
赵权心中虽然疑惑,见长亭摔倒,一急之下自然地伸手将她抱住。
众人也停了下来,长亭虽是女子,一路跟随他们,莫说拖他们后腿,便连苦也未叫过一声,焦衡等人更是知道她武功超群,留在王爷身边甚是放心。
如今她这一倒下,倒让众人揪起了心,莫不是方才受了伤?
焦衡本是在前方,见状也忙退了回来,蹲在长亭面前,担心道:“江姑娘,你没事吧?”
长亭状似半身倚在赵权身上,朝焦衡摇了摇头,衣袖下却握住了赵权的手,赵权心知不对,疑惑地看向她,只听长亭不高不低地呻*吟了一声,嘴型却动了动,无声地说了句:有埋伏!
说完状似无意地看了看前方的密林。
赵权满脸惊疑,侧目瞟了一眼前方数百米处的密林,长亭在下面扯了扯他的衣袖,双眉紧皱,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赵权见自己一方离那密林还有几百米,尚在射程之外,若是再往前,怕就是陷阱连连,自己一方毫无防备之下,恐怕凶多吉少,心中不禁暗道好险。
当下侧头看了一眼焦衡,示意了一下前方,然后缓缓摇头,焦衡明白之后,自是大惊,却不敢轻举妄动。
赵权眉头紧皱,缓缓将长亭搂入怀中,将她抱了起来,沉声对焦衡道:“前方密林难行,她又受了伤,往那边走罢!”说完抱着长亭便往侧方急奔而去。
焦衡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跟上,领路跟着赵权急奔,侍卫们当下也不说话,心中已知前方不妥,迅速往另一侧奔去。
赵权发力奔了数百米,周围尽是荆棘藤蔓,林木密布,赵权脚下一停,长亭知他意思,翻身落地,站在他身侧。
赵权向焦衡做了个手势,焦衡点点头,也未做声,向后面迅速奔来的侍卫们做了几个手势,侍卫得令,闪身在两侧密林中隐匿了身形。
这边部署方才完毕,那边已经有了响动,想来是赵权忽然改变方向,未按对方所料掉入事先做好的陷阱,又往另一边逃去,那边埋伏之人犹疑了片刻,终究按耐不住,弃了埋伏跟了过来。
赵权见己方已经埋伏完毕,却并未隐匿身形,拉着长亭继续往前奔去,边奔边不高不低地说道:“往那边走!”
长亭与他对视一眼,只见赵权神色冷厉,嘴角似是还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笑,心下明白他的打算,沉默地跟着他往前奔去。
对方似是听到赵权的声音,速度更快地往这边追来。
赵权跑到一株高达二三十米的树边,侧头向长亭看来,长亭会意,揽着赵权的腰便往树上攀去,赵权只觉得她腾挪数次,周边景色数变,眨眼间,已经坐在了一枝树干之上。
赵权往下看去,竟有四五丈高,周边树高叶深,倒不虞被人发现。
片刻便有追兵追来,自然是失去的了赵权等人踪影,树下之人皆着黑衣,以布覆面,只听为首一人疑道:“赵权诡计多端,定时分兵用疑之计。主上有令,一个都不能放过,你们随我往前追,其他人分作两组往左右两边去追,若有发现,以哨声为信号!”
长亭心中一惊,今日追杀他们的人恐怕来头不小,口口声声说着赵权的名字,既已知道他的身份,还敢行如此刺杀之事,今日要脱险,怕是艰险重重。
赵权眉头轻锁,并未有任何意外之色,见下方之人分散去,迅速对长亭道:“我们快下去!”
长亭搂住赵权飞身而下,刚一着地,赵权便往侍卫处奔去,焦衡等人跃了出来,集结在赵权身边,赵权冷酷一笑,朝众人一挥手,便往前方一队衔尾追去。
有几个黑衣人落在后方,赵权做了个格杀勿论的动作,迅速往前方潜去,焦衡等依法而行,跃到几个黑衣人身边,捂住嘴就抹了脖子。
解决这几个黑衣人后,众人依法炮制,缀在黑衣人身后,将后面的黑衣人一一截杀。
前方的黑衣人终是发觉不对,回身看了看自己身后,人已少了许多,领头的黑衣人冷声疑道:“其他人呢?”
众人面面相觑,往自己身后看去,却哪里还有其他人的影子,领头的黑衣人神色大变,朝众人做了个有敌人的手势,小心翼翼地往来时的路走去。
赵权等人潜在旁边的树丛中,待黑衣人一靠近,便下令狙杀,黑衣人因先前被赵权一方杀了数十人,实力大减,现下反而被赵权埋伏,一时慌乱下,自乱阵脚。
领头的黑衣人行惯了暗杀之事,但若论起剑术武功,哪里是焦衡和长亭的对手,焦衡受赵权令,务要以雷霆之击将这领头的人杀死,以免他吹响了哨子,暴露众人的行藏。
不过数招之间,领头黑衣人便在焦衡和长亭的夹攻下丧了命,片刻后,其他黑衣人也几乎被诛杀殆尽,只留了一个活口。
第32章
为防他自杀, 那黑衣人早被焦衡一脚踢了下颔处,牙齿和嘴里藏的药囊都被吐了出来,奄奄一息地被众人拿剑架在地上,动弹不得。
焦衡沉声向赵权禀道:“王爷, 这人该如何处置!”
赵权向前几步,朝那人厉声道:“是谁要杀本王?!”
那人动弹不得, 只喘着气, 却一言不发,似是对赵权的话充耳不闻。
赵权似是早已料到他是这般反应, 冷冷一笑, 眼带戾气道:“如此, 你最好不要开口!”
说完看了焦衡一眼,朝他扬了扬下巴,焦衡拱手得令,一身寒气地走过去,一脚点了那人的哑穴, 未待那人反应, 便一脚踩在他的胫骨处,只听“咔擦”一声,那人胫骨应声而断, 血白的断骨戳破了外皮, 鲜血淋淋的露了出来。
那人疼得睚眦欲裂, 满脸充着血, 张嘴嚎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剧痛尚未缓解,又听“咔擦”一声,焦衡一脚又将他另一只腿的胫骨踢断,那人满脸冷汗,双眼竟似要从眼眶中吐出来了一般,浑身紧绷如濒死的虾子,弓着身子双手虚抓,却够不到自己的双腿。
酷刑却并没有就此结束,焦衡一脚踩上他的手腕,那人猛摇头,焦衡看也不看,脚下一吐劲,只听“咔”一声,那人手腕便断了,断骨处血肉模糊地连着手掌,诡异的弧度竟似挂不住了一般。
那人已经疼得几欲昏死过去,满头满脸的青筋都暴了出来,未及分说半句,却被焦衡捏住脖颈。
长亭站在赵权身边,双眉紧皱,那人手腕筋骨全断,这一身武艺算是废了,她哪里想到平日里温和朴实的焦衡,竟能眼也不眨地对人施以如此酷刑,她握了握手中的剑,张了张嘴,瞥了一眼身边的赵权,却也无话可说。
战场无情,他使什么手段都无可厚非,只是面前之人太过惨烈,长亭不忍再看,微微地侧开了头。
焦衡手下微微用力,吐出真劲,那人只觉数股真气直往脑中冲去,刺激着他的头脑,令他全身感觉倍加敏锐,身上剧痛数倍叠加般传来,几欲令人痛得疯狂,恨不得立时死了。
偏偏脑中似是开始缺氧,有如千万只针扎,神经却分外活跃,四肢却动弹不得,他想不到世间还有如此酷刑,脑中只剩一个念头,只求速死!
赵权眼睛都未眨一下,寒声再问了一句:“能告诉本王,是谁要本王的命了吗!”
那人已经痛得生不如死,心理防线早被焦衡雷霆般地手段击溃,昏昏沉沉间,点着头,张嘴说了一个名字,虽未出声,赵权却已经了然,脸上狠厉之气大盛,厉声道:“很好!本王会赐你一个速死!”
说完一挥手,焦衡手上一用力,那人登时被扭断脖子咽了气。
赵权寒声命道:“给本王搜!”众人迅速搜了这些黑衣人的身,可除了领头黑衣人身上有一只哨子外,别无他物。
赵权眼中闪过一丝戾色,沉声不语,焦衡上前抱拳道:“王爷,我等下一步该怎么做,请王爷示下!”
赵权看了看四周的侍卫,又透过密林看了看阴沉沉的天,沉吟片刻后,道:“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向东北方走,若我记得不错,越过这座山,应该就是溧水的支流小孚河,到了那里,我们寻条船,进退要自如得多,走罢!”
深山中哪里有路,赵权等人不过只能借着日头辨明方向,一路荆棘满地,乱石路滑,众人挥着刀剑砍掉拦路的藤蔓荆棘,沉默却坚定地往前走。
长亭跟在赵权身后,在她心中,赵权虽是阴谋满腹,却并不是一个能吃苦的人,他一直是衣袂翩翩,富贵云端般的人物,哪里想到今日同众侍卫一起,荆棘割身却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长亭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对赵权的敬佩之情。
天色渐黑,空中竟迷迷蒙蒙地下起了小雨,连方才笼罩在林中的薄雾也渐渐散开了去。
雨丝阴寒刺骨,赵权等人并未停脚,谁都知道追兵就在身后,随时可能出现,越快一刻到小孚河,逃离追兵的可能性越大。
忽然,众人头顶处传来一阵鹰的长啸,赵权霍然抬头,微微色变,众人也看到了,焦衡目睹那鹰在天空中似乎在飞舞绕圈,满面忧色地对赵权说道:“王爷,若我所见无差,这应该是漠北突厥人的鹰,此鹰凶狠无比,突厥人用秘法将其驯化,作查敌之用……”
赵权剑眉微皱,他自然也认出了方才那鹰,沉声道:“如此看来,我等的行踪已被方才那畜生探得……”
众人脸上无不出现懊然之色,他们小心潜行几个时辰,在密林中吃尽了苦头,没想到被那畜生泄了行踪,再想想今后,有一双天上的眼睛盯着,如何能顺利逃到那小孚河去?
长亭听力过人,凝神一听,已经有敌人追了过来,长亭脸上带着忧色,对赵权道:“已经有人追过来了……”
再闻了闻空中的味道,分辨道:“在西南方,距我们大概三四里……人数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