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乡城内外已经乱做一团,第一师的突然发难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各部队的军事主官都在城中开会,留下坐镇的副职没有决断权,只能一边派人侦查,一边向城内司令部致电,询问应对措施。而司令部里也被第一师的进攻打蒙了,全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参谋长徐树铮此时也不在司令部内,司令部里的值班军官无法下达命令,只能被动防御。但随着第一师成功破入城内,与守军激烈的交火,陆续有情报传回,得知第一师打出的旗号是第三师前进索敌支队,这下子军官们就算是傻子也知道第一师是敌非友了,急调各部队去围攻。
同时徐树铮的下落也成了关键,司令部的军官知道徐树铮去医院探望第一师的曲同丰,暗道一声坏了,第一师反水了,医院里恐怕也不安全了,急调守军去包围医院。而前进索敌支队的目的也是野战医院,双方于半路遭遇,依托街道发生激战,猛烈的炮火顿时使得沿街的房屋陷入了火海,双方一时都难以分出胜负。
毕竟良乡聚集着大批的皖军,皖军从各方杀到,前进索敌支队的压力骤增,兵力一分为二,一部分在外阻击外围赶到的皖军,一部分猛攻城内,夺取县城。
徐树铮沉默了一会,道:“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冒着杀头的风险放我走!”
韩百航耸了耸肩道:“我说过,徐参谋长是我钦佩的人,我不忍见你沦为阶下囚,为人所羞辱,反正大局已定,即便放你走了也不影响大局,仅此而已。”
徐树铮是个自视甚高的人,绝不甘心战败遭受羞辱,当日开战前在团河辞别段祺瑞,他就曾说过战败了马革裹尸的誓言,现在落入敌手,把最后的本钱都丢了,他已经在考虑自戕了,但韩百航话让他打消了死志,只要不落入仇敌吴佩孚手里,他当然愿意活着,他有信心像从前一般再谋划东山再起。
“好,我可以命令各军放下武器投降,但各军听不听我的命令我不敢保证。”徐树铮屈服了,脸上的骄傲不在,只有黯然神伤。
“徐参谋长只需给皖军司令部打电话即可,余下的事情就不需要你操心了。”韩百航脸上漾着胜利的笑容,向卫兵命令道:“给皖军司令部打电话。”
卫兵摇动话机,给李家祠堂司令部响去电话,响了足够一分钟,电话才被接了起来,里面传来嘈杂的人声:“喂,我是司令部!”
“我是徐树铮。”徐树铮哑着嗓子说。
“啊,参谋长,您没事吧,第一师的人正在进攻我们,战况紧急,已令各部队都调上去了,您有什么指示?”
“命令各部队,停止交火,放下武器,投降!”徐树铮一字一顿的说道。
“啊,投降?”电话里惊呼了一声。
“我说的不够清楚吗?投降!立刻!”徐树铮怒吼着挂断了电话,向韩百航说道:“这下你该履行诺言了吧。”
“别着急,现在外头兵荒马乱,放你出去不安全,等我的人拿下良乡县城,我会调一列火车送你回北京。”韩百航保证道。
徐树铮受制于人,只能焦灼的等待了。
李家祠堂司令部,接电话的参谋急向副参谋长刘文璞做了报告,刘文璞是徐树铮的亲信,两人既是同乡又是同学,关系极为亲厚,他一听参谋的汇报,顿时大惊失色,心知徐树铮这时已经落入敌手,投降的命令必定是被敌胁迫下达的,可究竟要不要服从这个命令,他左右为难。从感情上考虑,为了徐树铮的性命安危,他应该服从命令投降,但从理智上考虑,此时一旦下令投降,好不容易聚在良乡的部队就会顷刻瓦解,良乡一旦守不住,直军就可直捣北京,到那时皖系的末日也就到了。
刘文璞急得满头大汗,一时拿不定主意,但他到底是老成持重的人,知道这件事不能对外声张,更不能和他人商量,严令接电话的参谋保密,他则在司令部里急得来回踱步,心中一番天人交战,终于想到了一个中庸的办法,既不下令投降,也不下令进攻,先稳住敌人,最紧要的是想办法把徐树铮救回来。
“快查一查,刚才的电话是从哪打过来的!”刘文璞命令道。
参谋谋忙给电话局打去电话,费了好大的功夫,终于查明电话是从野战医院打来的。
刘文璞一听是野战医院,一拍桌子喝道:“立即给我组织兵力,给我把野战医院夺回来!”
一个中校军官道:“先前已经派出了两个营去,被进城的敌人拦阻,几次进攻都被打退了。”
刘文璞闻言怒道:“我不管,拿不下野战医院,提头来见,你亲自去督战。”
中校军官打了个立正,匆匆去了。
刘文璞望着中校军官冲出司令部,心思又回到了徐树铮的命令上面,苦思解决当前危局的办法,冲进城里的敌人他是不担心的,城里兵力虽只有一个城防团和司令部的警卫团,但足够支撑到外围援军到来,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从前线退回来的部队中,是否隐藏着第一师这样的隐患,现在最为令他生疑的是前去接应的第五旅,他就不信李如璋瞎了眼,没有发现一丁点关于第一师的异样,现在第一师在良乡搅得一团糟,如果第五旅趁机反叛,那西路军用不着投降,就可以宣告失败了。
“马上给我电令第十三师,严密监视第五旅动向,防止其有生变的可能。”刘文璞犹豫许久,还是下达了命令,他深知这个命令很有可能导致第五旅的不满,但大局为重,此刻顾不得那么多了。
等电报发出去,刘文璞却又有些后悔了,他这个副参谋长平日里做的是赞画军机的事务,善于出谋划策,却不善于决断,难免瞻前顾后,他生怕自己好心办了错事担不起那个责任,思来想去决定把这里的情况向北京的段祺瑞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