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是当地民众浴血奋战打赢的,与事先就弃城而逃的知县没有任何关系。
胡人到来时,这位父母官躲在最安全的地方,过着比战区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安逸的日子。
只要大瑞不**,对他的清算就有可能会到来。所以,在那段日子里他应该也有些惴惴不安吧。
可是,战争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北胡人被打退了!
听到消息后,这位本应一直坚守城内鼓舞士气民心的知县动起了歪脑筋。在地方作威作福惯了,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没有人会揭他的短、让他擅离职守的事上达天听。
于是,他竟然厚着脸皮回到了县城,不仅装模作样地收拾百废待兴的烂摊子,还兴高采烈地上奏请功,想从这旷世奇功中分一杯羹。
可是,这份功劳有你什么事?
笔者见过不少没有底线、缺乏耻感的人,但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的还真是第一次碰到!
最令人不齿的是,他回去主政后还私自侵吞了不少战殒者的田土,将它们统统纳入了自己的名下,甚至连孤儿寡母赖以活命的田产都不放过!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得知笔者的身份后,他曾试图送上厚礼以换取缄默,但他总归会知道,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笔者也不可能为了官场的面子而背叛那些战死沙场的百姓与袍泽。
所幸,故事的结局已于几日前揭晓:就像大家所期待的,这个知县已被有司拿问了。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国难之际,天下有无数个有名的、无名的曹驰,也会有不少像兴阳知县这样的人。
名垂青史或者遗臭万年,全在人的一念之间。
笔者并不想讲什么大道理。天下间是有不少英雄豪杰,但更多的人都只是平凡无奇的芸芸众生,甚至许多人每天都要为一顿饭食而奔忙。因此,你无法要求每个人在生死关头都能够舍生取义、奋不顾身——这着实有些强人所难。
如之前提到的,即便是兴阳知县,如果他不是在战后回到县城演了这么一出无耻的闹剧,相信也不会有人拿他出来说事——蝼蚁尚且偷生,一些嘲笑他的人换到同样的位置可能也不会留在县城里,兴许还会跑得比他还快;而朝廷自有法度,是非曲直自有公断,他怎么也逃不掉应得的制裁。
人是万物之灵,但人也是很脆弱又充满弱点的。你不一定能够成为你想成为的那个人,但做事至少要有底线,要知道廉耻。
一场大战终于过去了。以大瑞和北胡间几十年一大战的规律来说,我们中的很多人不会在有生之年再遇到这种天翻地覆的战争。
不过,人之所以不同于其它生物,就在于我们总能从教训中学到些什么。至少,请读者记住本文说到的几件事,再想清楚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如果能做到这一点,那么本文就算功德无量了......”
洋洋洒洒近三千字,萧靖算是把心里话说了个遍。
他不仅提醒大瑞人牢记历史、积极投身重建,还婉转地说出了“不要再把坚船利炮当做奇技淫巧”的话,算是难得地迈出了一大步。
最后,他还借兴阳县令的例子提醒人们要知道底线在哪里。两百年对于一个封建王朝来说算是生命历程的三分之二,即将步入暮年的大瑞已经禁不起折腾了,但愿那些皇子在争权夺利时不会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来。
萧靖并不指望每位读者都能理解他。事实上,这篇文章发出之后一定会有大量的学究和腐儒对镜报的论调不满——许多固有的观念并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扭转过来的,恐怕只有一些非常开明的人才能接受那些极为超前的说法。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的这几天报社应该会收到像雪片一样多的批评信件吧?
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萧靖不由得摇头苦笑。
他倒是能够以休养的名义在夏家躲几天清闲,可小雅她们就要吃苦了。
没办法,有些事即便很难也要做,谁让自己是穿越者呢?
作为一个合格的“邮差”,萧靖一定要把很多思想传递过来,而他一直以来采用的已是最温和、最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至于别人怎么看——这并不重要。
再说,现在有夏家当他的后盾,只要他别整天离经叛道地发些“狂悖之言”,这天底下也没人敢把他怎么样。
就在他慨叹过自己的使命又喝了口茶准备润润喉咙的时候,一个下人敲门进来,躬身道:“姑爷,外面有位凌公子说要见您,老爷已经把人请进来了,您看......”
萧靖差点把一口茶喷到仆役的脸上。
这货也太憨直了吧,老子都把编辑部让给你借宿了,你还要怎样?这还有追到人家请见的,你就算再怎么想傍上夏家也不至于做到这份上吧?
虽然心中有上万头神兽奔腾而过,他还是整理好了衣冠、随来人一起走向了花厅。
“两日不见,萧兄的气色好了很多,夏家真是个养人的好地方。”一看到萧靖,陈仲文便笑道:“凌某也看了今日的报纸,天下间敢做敢言的果然还是只有镜报,实在让人佩服。”
萧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皮笑肉不笑地道:“凌公子谬赞了,这本就是该当的事,责无旁贷。倒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陈仲文似乎知道自己是个不太受欢迎的客人,不过他也不以为意,反而凑得离萧靖近了些,神神秘秘地道:“凌某近来得到了一些消息,挖一挖应该是很好的新闻,所以在下不敢擅专,特意来和萧社长参详一番。”
“唔,就这事啊?”萧靖仰头打了个哈欠,摆手道:“萧某才从北方回来没几天,这还没缓过劲来。郎中说若不好好调养,怕是要积劳成疾......要不是突发的急事,且放一放吧。”
陈仲文顿时面露失望之色,摇头道:“本以为足下听到有好新闻定会感兴趣,更何况这还是几年前河东大旱的秘辛......算了,就如萧社长所言,过些时日再谈不迟。”
说着他便起身作势要走,谁知他刚刚站直身子,萧靖留客的话语已然冲口而出:
“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