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夏晗雪没动静,那家丁又小心翼翼地道:“小姐,北胡接亲的人到了。葛大人正忙着张罗,他让小人来传话,说让小姐赶紧过去,一会儿就出发……”
夏晗雪用力咬了下唇,才缓缓点头道:“知道了。莲儿,收拾一下东西吧,咱们等下就去找送婚使。”
神色黯淡的莲儿轻声应了。
亲眼看到夏小姐脸上甜美的笑容变成了坚毅又感伤的神情,萧靖心里一阵难过。他稍稍靠近夏晗雪,柔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逃不过,那就勇敢面对吧!记得,无论到了哪里,我都在……”
夏晗雪微微扬起嘴角,朝着他点了点头。
萧靖报以温柔一笑,继而快步走出了院子。
看来,夏家的工作没起什么作用。
这一路上萧靖发了九篇评论和报道,每一篇都有很深的用意,也获得了较大的反响。据一批批送信回来的人带来的消息,京城里关于和亲的议论越来越多,就连许多名士都开始有意无意地谈及和亲的决定了。
可惜,夏家动作慢了些。尽管队伍在向北的路上因为种种耽搁走了一个多月,夏鸿瀚还是没能力挽狂澜,让朝廷收回成命。
不过,也不要紧。夏鸿瀚本来就说过:关注这件事的人太多,他也只能勉力一试,成功的可能性很低。
所以,萧靖老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当事实无法改变,一切只能靠自己!
一个时辰后,送亲的队伍集合完毕。
葛大人一声令下,千余人在边镇向导的带领下踏上了草原。
很多士兵又紧张又兴奋。兴奋的是,按照双方商定的规矩,他们只负责把县主送到边境上,等到北胡人来接亲就可以南返了;紧张的是,北胡人在他们的眼中如同虎狼,如果在接亲的过程中发生点什么意外,那大家的性命就……
历史上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九十年前,大瑞还有和北胡在边境定期沟通会谈的机制。就在那一年,北胡的一个部族忽然发兵血洗了大瑞的使团及护卫,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胡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这也是众人在出发前就感到担心的原因。尽管漳曲关的守将同意接应,可人家守关的责任更重,反正到现在为止,士兵们也没在身后看到一人半马。
万一北胡人有什么异心,人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畜生?
还有些人面无表情,跟葛大人一样摆着张臭脸。因为,他们是等礼成才返回中原的。
县主本就嫁得如此没有尊严,如果她出嫁的时候再连个娘家人都没有,那还像什么话?
礼部的同僚之所以认为葛大人凶多吉少,就是因为他不仅要把亲送到,还要等到一切都完事了才算完成任务。
伴君如伴虎,但伴着北胡人或许更凶险。相对之下,葛大人宁可留在陛下身边当个弄臣,可惜他一个小小的员外郎也没这机会。
既然送婚使要去草原腹地,身边又怎能没有护卫?于是,这千人的队伍在出发前就选出了一百个人,这些人将作为随从与葛大人同行。
话又说回来,这百人里虽然有人不愿去,但也有些不惧北胡的血性汉子,更有曹驰这样的战争贩子。
所以,萧靖才打算在带着夏晗雪跑路的时候借用曹驰的力量。
至于家丁们,他们是必须一路跟过去的。而且,还有不少人希望留下照顾小姐,这不仅是职责所在,也是一份心意。
十里的路并没有多远。走了小半个时辰,前队的人就看到远处的天边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小点。越往前走,它们就会变大些,直到……那一排排小点全都变成了雄壮的北胡骑兵。
以前只在小说和电影里见过这种场面的萧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这数量,怎么也得有一千多人吧?
北胡人的军阵极有威势。从萧靖所在的位置,依稀可以看到一张张比天气还要冰冷的面孔,阵阵肃杀之气让人心惊胆战。
他毫不怀疑,只要对面领头的人一声令下,那些铁蹄就会奔来把送亲的队伍踏成齑粉!
看到这阵仗,底气不足的人不光是萧靖。除了曹驰这样的家伙,很多久疏战阵的京营士兵都生出了怯意。
整个队伍也随之越走越慢。最后,所有人都停在了距离北胡人百步远的地方,这也是双方事先约定的规矩。
在葛大人的催促下,一名骑兵打马上前,高声问道:“前面可是来接亲的车舍里部落的人么?”
没人回答。北胡军阵前,骑着高头骏马在头前傲立的汉子一挥手,马队的全部骑兵便缓缓催动马匹,向着送亲的队伍走来。
“坏……坏啦!”面如土色的葛大人惊叫道:“北胡人这是要杀人么!段千户,快,派人向漳曲关求援!对了,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赶紧结阵御敌啊!”
说着,他还试图拨转马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准备开溜。
就在这时,一只结实的大手按在了他的胳膊上。
“葛大人,你胆子也太小了吧?”来自漳曲关的向导贺百户无语地道:“百步的距离太近了,骑兵冲过来就是一眨眼的事。这又不像两军对阵相隔甚远的时候还要先小跑一阵节省马力,他们要想动手的话直接冲就是了。
再说,咱这有一千多人,又不是一千多头猪,就是全放下武器让他们杀,也得杀上一会吧?若我们稍作抵抗,他们也免不了损失。北胡人擅射,若真动了杀机,随便一阵箭雨过来咱这就要倒一片人,他们又何必这么慢悠悠地往上走?”
他翻了翻白眼,又道:“还有,对面领头那人确是车舍里部落的将领。有些胡人一向看不起汉人,他们会对我们冷眼相待也没啥,问话不应声什么的更是稀松平常。他们要想打,刚才那小子早就被一箭射死了,您就放心吧……”
葛大人这才镇定下来。那段千户其实也吓得不善,不过他不好歹是个军人,轻咳了两声后,脸色就恢复如初了。
萧靖目不转睛地盯着越来越近的北胡人,右手死死地握住了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