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
释怀了。
卡伦深吸一口气,不再遮掩,大大方方地用手指擦去眼角的泪痕。
“你刚刚问过我,我是不是不喜欢这个世界?”
“是的,你想改变原先回答了么?”
“不,我依旧是爱这个世界的,但爱,需要一个锚点。
我先前只是回答了你答桉,却没回答你为什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
因为这个家,我才会爱这个世界。”
没有苏醒后来自家人的陪伴与温馨,没有叔叔婶婶姑妈以及弟弟妹妹发自内心地呵护与关心,没有来自狄斯的肯定与指引……
这个对自己来说,一开始本就极为陌生的一个世界,恐怕,自己真的很难真的爱上吧。
毕竟,醒来后,谁会为一个梦,哭哭啼啼、留恋不舍呢?
如果换一个苏醒后的环境,换一个家庭,像穆里、菲洛米娜他们家那样的,可能一切就都会改变。
自己不会去想着守护这个世界,
可能,
会期盼着诸神归来,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燥热也更“精彩”。
狄斯说道:“你似乎,变得更坚定了。”
卡伦:“因为思考得更清楚了。”
说着,卡伦看着狄斯的眼睛,微笑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过去、现在和未来,早已经确定了,你的干预与否,也本就是时间运转下的必然一部分。”
“我说过,不要把时间禁忌归于哲学问题。”
“不是哲学。”卡伦举起手,缓缓握拳,“我认可你的答桉。”
“所以呢?”
“所以,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改变我所存在的现在?”
“改变不了么?”
“我们的拳头,一样大。
你能拥有的力量,我也能拥有;
你能到达的高度,我也能到达;
你能做成的事情,我也能做成;
你在那里坐了一个纪元,挡住了诸神;
我,
也可以。
所以,你改变不了我,你说你可以承受这种改变的代价,但这次的代价,等于你自杀。”
“呵呵。”
看着自己面前的这颗拳头,狄斯没有发怒,甚至,连一点被忤逆的感觉都没有。
这个年轻人,短时间内,给自己呈现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
前者,优秀中带着毫不遮掩地消极。
他说他不会以“求职者”的心态来面对自己,去对自己表现;是的,没错,能收服饿瘾到这种程度的家伙,他就算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他也能及格。
自己不可能放着他不要,冒险再去换一个可能会被饿瘾吞噬掌控的传承者。
可现在,当自己说出那句“他不肯”后,消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信与坦然。
他不是什么“求职者”,他也不是在和自己强调什么“人格”与“尊严”,他在和自己,平起平坐。
“我会选你的,卡伦.茵默来斯。”
“不是你选的我,而是不知道多少个纪元以来,被诸神肆意玩弄的人们,选择了秩序,而秩序……选择了我们。”
狄斯点了点头,说道:“你知道么,我不喜欢我的信徒们将我尊称为‘神’,我不喜欢‘神’这个称呼。”
可是神教,没有神又不行,哪怕秩序神教不设分支神,却又必须立起一尊主神。
“称呼是什么并不重要。”
“的确。”
“有一件事,我想问你,我有一次在饿瘾凋塑手掌上几乎要被吞噬时,我似乎看见了你的影子,那时候的你,已经能看见我了么?”
“看不见,但我有种感觉,好像以后会有人,和我遭遇一样的过程,否则,这就太不公平了。”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做的么?”
“我先假装痛苦,支撑不住了,最后关头,我站起来走了。”
“你是故意的?”
狄斯摆了摆手,说道:“好了,我要回去了。”
随即,他抬起头,看向空中:
“因为你今晚的进步,上面的那个我,应该会一下子变得更加虚弱,缝隙和漏洞,就要出现了,她们,将会分批钻回来。”
“真的就没有一次性解决的方法么?”
“我杀了那么多,可他们还是会继续归来,不在本纪元,就在下个纪元,永久被抹去的神祇不是没有,但新的神祇依旧会不断诞生。
还好,我还有时间,我会去找寻一次性解决她们的方法的。”
卡伦指了指天上:“那你现在可以去问问上面的那个‘你’,找到了没有。”
“不问,就有可能找到了。”
“难以想象,这样的回答,竟然会从你嘴里说出来。”
“我要回去了,奖励既然他不要,那就不要了,但他还是得送我回永恒宫殿。这个世界,就交给你了,虽然没去问,但我已经感知到……
我累了。”
“我会的……”犹豫了一下,卡伦还是补充说了声,“再见。”
“会再见的,当你成长起飞时,我会坠落下来,我们很快就会再见了,如果我找寻到了方法,我会在那时告诉你。”
说完,狄斯的身影自原地消失了。
卡伦又看了看这条寂静的街道,然后身形也从原地消失,他要回罗佳市了。
只不过,刚回到罗佳市上空,卡伦就不得不停了下来。
原本正在缓慢进行中的饿瘾凋塑吞并,因为秩序之神的推动,速度变快了无数倍。
这使得卡伦身形落在了一栋大楼的天台上,感知着自己神牧的到来。
头顶,是漫漫星空;
脚下,是安静城市;
一缕缕黑色的气旋,自卡伦身边浮现,不仅卷动着他的头发,也让他身上的神袍不断地被吹拂。
这是很静谧的一个画面,没有惊心动魄的动静,也没有与令人震撼的效果。
可实际上,
原本天幕上璀璨的群星,在此刻渐渐被敛去。
因为属于秩序的黑色,已经将穹顶覆盖。
……
凯文抬起头,看向空中,尾巴开始摇晃。
旁边的普洱也好奇地张望着,疑惑道:“怎么了?”
地下室里,正在和莫莉女士喝着红茶聊着天的阿尔弗雷德,端着茶杯走到地下室天井位置,透过玻璃,看向夜空。
他将一只手,覆盖在胸口位置,诚声道:
“赞美少爷,赞美秩序。”
酒馆内,尼奥正和梅森一起兴奋交流着投资经验。
他端起大酒杯,抿了一口酒时,余光透过窗户看向街面上上方的消失的星空。
梅森:“那次我就是贪心了,认为自己可以掌控行情,才赔得血本无归,唉……”
“干!真该死啊!”
……
卡伦斜对面那栋大楼的天台上,此时正坐着一个画师,画师面前摆放着画架,手里端着调色盘。
皮亚杰比卡伦更早就回到了罗佳,这座他和妻子婚后生活的城市。
那晚,他的妻子就是在这里,松开了自己的手,飞上了天空,飞入了壁神瑞丽尔萨的怀抱。
相对于贝德先生对前阵子发生在明克街动静的注意和惊诧,皮亚杰倒是要随和得多,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
今夜,他也如同前些日子一样,将画具搬到这里,缅怀自己的妻子。
他的脸色已经无比苍白,手里拿着一条手帕,每一次的咳嗽,都会在手帕上留下深褐色的血渍。
一团团肉眼无法看见的灰色雾霾,会在他的身边酝酿。
他还活着,却更像是一个死人,一个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的亡灵。
“卡伦?”
皮亚杰看见了对面大楼上的卡伦,只不过,卡伦似乎并未留意到这里。
虽然卡伦的意识,可以轻松覆盖整座城市,但他并未留意自己身边那只毫无存在感的“亡灵”。
壁神教信徒虽然被称之为疯子,可他们却并不擅长战斗,可在历史上,他们却留存下来许多关于神的壁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