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这位皇帝陛下表现得如此情急,花湘君却是不甚感兴趣地垂眸笑了笑,道:“湘君怎么说也是一名医者,对于养生之道,多少还是懂得一些的。
方才我便已劝过陛下,莫要太过忧心政事,以致误了日常的饮食。此刻陛下点心还未用上几口,便又要再提那些朝堂之上的烦恼事。
这岂不是让湘君左右为难吗?不听罢,怕扫了陛下的兴致。听罢,又难免会影响到陛下进食,有伤龙体。”
宇文罡顿时被她说得愣在了那里。
如今在这大戎朝野上下,唯有那位独掌大权的皇太后,才偶尔会在恼怒之际,冷言冷语地说上他一、两句。
其他的人,焉有一个胆敢如此毫不留情面地教训他这位皇帝陛下?!
可不知为何,听到湘君这番甚为不客气的言辞,宇文罡还就是生不起气来。
不但不生气,他的心中反而还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地认为,这是佳人在关心自己。
结果,就是带着这几分小小的窃喜与得意,他这位皇帝陛下竟突然间朗声大笑起来。
花湘君却是被他笑得好不尴尬,不由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佳人轻嗔薄怒,最是令人心动。
宇文罡的心已在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不过,他很清楚湘君外柔内刚的性子,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以致弄巧成拙,破坏了两人之间刚刚取得的这稍许颇为喜人的进展。
猛地端起一旁的茶盏,一口喝干了里面已经变凉的茶水,宇文罡总算是让自己那股蠢蠢欲动的激情,稍稍平复了一些。
他先是偷眼看了看湘君脸上的神色,然后,便故意装出一副委屈之状,开口诉苦道:“湘君,我知你不爱听那些朝中琐事。可除了你,朕却是再也找不到一个能够无拘无束地说些知心话之人!”
花湘君闻言,不由淡淡地一笑,道:“陛下想必是误会了!我终日呆在这座寒香阁中,早觉沉闷生厌。而陛下能够时常前来看望,还与我说些外面的趣事,湘君的心中实是欢喜不已!”
说到这里,她却忽然垂下目光,轻叹了一声,“可是陛下应该明白,太后视我如棋子,以用来控制陛下。如果陛下将我当成可以无话不谈的知心人,岂不是正好遂了太后之意?”
听她这一说,宇文罡才顿时醒悟过来。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花湘君,沉声道:“湘君的一片苦心,朕全都懂了!但朕要告诉你,在我的心中,从未对你生过一丝一毫的怀疑。
因为朕知道,无论你领不领我对你的这一番心意,都决不会去向太后出卖我。所以,今后你再不必有如此多的顾虑。想听什么,告诉朕,朕全都讲给你听,可好?”
花湘君依然微垂着目光,脸上却已明显地有了一丝动容。
过了半晌,她才抬眼看向宇文罡,同时肃然点头道:“陛下说的是,确是湘君太过多虑!
既然你我谁都不想去当那颗被太后随意拨弄的棋子,那便彼此放下心防,开诚布公,共同想出一个办法,来摆脱这种受人操控的命运!”
“好!湘君此言,确是说到了朕的心里!”
宇文罡禁不住再次朗声大笑起来,看向花湘君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爱慕与敬重之色。
花湘君也对他回以嫣然一笑,语声轻柔地道:“那陛下今日就将心中的牢骚都向我发一发吧!看看将这所有的不快都宣泄出来之后,你的心中是否会变得轻松好过上一些?”
宇文罡却笑着摇头道:“湘君你这便是太过自谦!你可知,昨日在与你说了宫外所发生的那些烦心事之后,你安慰我时所说的那几句话,倒真是提醒了朕!
于是,朕便按照你的提醒,想出了一个对付太后和独笑穹的好法子。结果这样一来,不但就此保住了公玉飒颜的一条性命,更还逼得独笑穹不得不为朕出力,要冒险去做一件惊天大事!”
说到兴奋之处,宇文罡又忍不住得意地大笑了两声。
见他这位皇帝陛下如此忘形,花湘君也忍不住“扑哧”一笑,道:“陛下也未免太过夸张了些!我所说的那几句言语,不过都是纸上谈兵而已。想必还是陛下英明果决,准确抓住了对方的弱点,才取得了如此大的胜果!”
宇文罡一听,更是全然将湘君引为了平生的知己。
被这位红颜知己一番由衷的夸赞,他这位皇帝陛下不由感到一阵飘飘然,心情也随之变得舒畅起来。
“只怕湘君是在取笑朕了!不过昨日一役,确是胜得极为漂亮!”
“既然昨日之事都已圆满解决,那陛下今日又在为何事而烦恼,以至于茶饭不思,愁眉不展?”
见湘君似乎并不太关心自己昨日的胜果,而是更为在意自己今日的烦恼,宇文罡的心中顿时划过了一阵热流,不禁语声略显激动地叹道:“有湘君这一问,便是有再多的烦恼,也都不再是烦恼了!”
花湘君却只是莞尔一笑,柔声道:“陛下的烦恼都已写在脸上,湘君又岂能视而不见?”
宇文罡闻言,不由缓缓地点了点头,脸色也随之变得凝重起来,突然问了一句:“湘君,你可知今日谁到这后宫之中,来见太后了吗?”
“陛下这倒是问着了!”
花湘君不禁略有些惊讶地笑了笑,“这件事情我还真就知道!方才听说,禁卫军的沈统领一大早便跪在慈宁宫外,请见太后。故而今日后宫嫔妃向太后的例行请安,都一概免了。”
谁知宇文罡一听,却皱了皱眉头,冷哼了一声,道:“那个愚蠢的莽夫!不过他的运气倒是不错,居然没有被摔死在天桥下!
朕听说,他刚一醒过来,便跑去向太后上书请辞。可他沈云鹏本就是太后养的一只狗,太后又如何舍得这么轻易放弃他?
多半是他背后的那两个丫头给他出的主意,故意演这么一出苦肉计,以便给太后一个替他脱罪的借口。”
花湘君一直轻蹙着眉头听着,随后便有些不解地问道:“如此说来,沈统领虽然输了那场比武,又毁坏了天桥,最终也不会被如何处置,仍可以继续做他的禁卫军统领?”
“有太后姑息,恐怕结果便是如此!”
宇文罡有些气闷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猛地一挥手,“先不提这莽夫了!朕迟早都会收拾了他!其实今日来见太后之人,并不是他。
沈云鹏虽是一大早便来了慈宁宫,但却一直都未蒙召见。因为此刻,太后正在与另一个人密谈。”
“莫非就是陛下方才所提到的那个落魄太监?”
花湘君仍是轻蹙着眉头,淡淡地问了一句。
而此刻她那只拿着茶盏的手,却暗自一紧,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了,那个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