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就在公玉飒颜兀自大感惊惧气愤之际,那位刚刚还对他发出一连串愤怒指控的太后老祖宗,却忽然怒火一息,完全不生气了。
而且,不但不生气,阴太后的脸上竟还露出了一抹带着几分恶意的古怪笑容。
“公玉飒颜,对于这些侥幸还未被人抓到任何实据之事,你尽可以一味地抵赖不认。如此正好,倒是可以让本宫见识一下你能言善辩的好本事,同时也可以让皇帝彻底地看清楚你巧言令色的真面目!
不过,这些都只是一个开始。真正要用来指证你的,其实是另外两件事。若是在这两件事情上,你这位总司大人仍然能够把自己洗脱得干干净净,那本宫今日便饶了你!”
公玉飒颜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以一种平静的声音回道:“既然太后认定微臣有罪,那不妨便将心中的怀疑全都当面说出。即便微臣最终无力将事情完全解释清楚,至少也能够让自己做个明白鬼!”
“好,本宫也正想好好看一看,面对如山铁证,你还能狡辩到几时!”
阴太后转头看向独笑穹,“独教主,将你今日在天桥所见,关于寒冰所施展出的武功身法之事,再说一遍给本宫和皇帝听听。”
“是。”
独笑穹马上应了一声,看也未看自己的那位徒弟一眼,便朗声讲述起寒冰在天桥之上与沈云鹏比武,以及在天桥之下躲避弩箭袭击时,所施展出的各种怪异身法。
在他讲完之后,阴太后只问了一句:“依你之见,寒冰的武功究竟出自何处?”
独笑穹肃然答道:“这种阴阳合力的身法,世间罕见。据我所知,唯有身怀隐族的离别与追魂两种功法之人,方有可能具此能力。故而本座认为,寒冰不但是隐族人,而且还是隐族人中一位练武的天纵奇才!”
听到他的这番话,戎帝宇文罡的鹰目中顿时闪过了一道寒光。
而公玉飒颜则是面色苍白地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摇头道:“这怎么可能?寒冰怎么可能是隐族人?他明明一连喝下了三杯毒酒。
天毒异灭的毒性,就是箭神凌天都抗拒不了,寒冰又怎会安然无恙?这绝对不可能!……”
阴太后坐在那里,用一种极为阴冷的目光盯着公玉飒颜,“看来你这位总司大人的确不是一个简单人物!都到了此时,竟然还能够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无辜模样!
寒冰是隐族人,这一点已经确定无疑!
而这一真相之所以被掩盖至今,就是因为你公玉飒颜故意编造出了那个所谓‘连饮三杯毒酒’的谎言,让寒冰借此在所有人的面前,隐藏住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公玉飒颜再次慌乱地摇着头,道:“不,饮毒酒的事情是郑庸亲口告诉我的!如果这真是一个谎言,也是由郑庸所编造出来的,与微臣无关!我只是受了那个心机狡诈的狗太监的欺骗!”
“既然你明知郑庸是一个心机狡诈的狗太监,却为何完全相信了他的话?而且还将这一未经证实的谎言立即传回了大戎?”
被太后这般咄咄逼人地一番追问,公玉飒颜不禁窒了窒,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他与郑庸之间,那种既相互利用,同时又相互欺骗的关系。
尤其是,在这一关系之中,还隐藏着他这位总司大人那绝对不敢示人的个人野心!
默然半晌之后,他才垂头答道:“请陛下与太后明鉴!关于寒冰是隐族人一事,微臣的确毫不知情。
而且,就连从前那位裕国的皇帝,也同样受到了蒙蔽。正因如此,他才没有对寒冰之父冷衣清及时下手,以致养虎为患,被其篡夺了皇位。
所以说,此事并非是微臣有意欺瞒,而是寒冰那小子太过狡猾,居然骗过了所有的人!”
“你的这一说法,实是不值一驳!浩星潇启若是真未对冷衣清起疑,便不会欲以谋反之罪将他置于死地了!”
说到这里,阴太后不由轻蔑地笑了笑,“看来在这件事情上,你已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来为自己辩解了。那本宫就再给你一个机会,对另一件事情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公玉飒颜,这次处决忠义盟密谍的计划,可是完全由你一人所制定?”
“是,确是由微臣一人所定。”公玉飒颜老老实实地答了一句。
“也就是说,这一次,无人再有可能欺骗你,让你这位总司大人在毫不知情之下,受到任何蒙蔽了?”
“是。”
公玉飒颜不禁暗自咬了咬牙,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低声答了一句。
他自然听得出太后话中那种明显的讥讽之意,而且他业已猜到,太后接下来要质问些什么。
但他却完全无计可施,只能任由她如此质问下去,然后一步一步地将自己逼上绝路。
果不其然,阴太后的下一句问话,便已直指要害:“那对于走失要犯一事,你又要做何种解释?或者干脆一些说,寒冰又是如何知悉这个完全是由你一人所制定的囚车押解计划的?”
“回太后,这次押解囚车的路线,确是由微臣一人安排。但具体执行之时,微臣手下的暗卫们也都曾参与其中。
至于到底是何处出了纰漏,让寒冰得以探知这一计划的详情,并趁机设下埋伏,不但救走了人犯,还险些将微臣也置于死地。对此,微臣至今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阴太后一听,顿时冷哼了一声,道:“你倒是都推得干净!你的那些手下之中,可有一人像你这位总司大人一般,与寒冰在裕国时就是旧识?”
“没有。但这并不意味着,那些隐族密谍,甚至是寒冰本人,没有机会从微臣那些手下的口中获取到某些消息。”
听到公玉飒颜这两句明显是苍白无力的狡辩,阴太后的眼中立时闪过一道胜利的光芒,口中还在继续逼问道:“你方才还说,自己险些为此丢了性命。可如果今日那个古凝真要杀你,以他杀手之王的厉害身手,又怎会让你轻易逃脱?”
公玉飒颜的脸上不觉露出了一抹黯然之色,“多亏微臣的兄弟公玉飒容及时赶到,才救了微臣一命,而飒容他,却被古凝重伤——”
“真的是公玉飒容救了你一命吗?”阴太后的脸上挂着一抹明显的冷笑。
公玉飒颜不禁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地问了一句:“太后此言何意?”
“表面上看起来,确是公玉飒容凭借嫁衣神功的感应之力,及时赶到,从古凝手中救下了你。然而,谁又知道,这会不会原本就是一个专为他而设下的圈套呢?
很可能这件事情的真相原本是,你公玉飒颜凭借嫁衣神功的感应之力,故意设计,将你自己的亲兄弟引到了古凝的刀口之下!”
“这——,这纯粹是无稽之谈!荒唐之极!”
公玉飒颜只觉一股说不出的冤屈与怒火直冲脑际,竟是被气得有些口不择言起来,“微臣为何要害自己的亲兄弟?”
谁知阴太后见他情急,却只是冷冷地一笑,“你这岂不是在明知故问?有独教主在此,难道还须让他来向皇帝和本宫解释一番嫁衣神功的真正奇妙之处吗?”
公玉飒颜闻言,登时如遭雷击,整张脸都变得一片煞白。
嫁衣神功!原来这才是太后的撒手锏!
看来他们是已经打算好了,要逼他立即将内力传给自己的兄弟公玉飒容。
太后的这一指控,完全就是一个借口,却令他根本无法辩驳。
当时在那条城南长街上所发生的一切,除了敌方的古凝等人,已没有人能为他作证。
他的属下已经死伤殆尽,赤阳教中唯一肯为他说话的兄弟公玉飒容,也仍在昏迷之中。
而他的师父独笑穹,虽然当时在古凝的手下救了他,却只不过是为了让他能够活着将内力传给公玉飒容——
一种彻底的绝望,瞬间涌上了公玉飒颜的心头。
他茫然地看着已是胜券在握,脸上也尽是一片得意之色的太后,又转头看向那位根本就不屑再看自己一眼的师父。
由于极度的紧张和情绪激动,他的太阳穴开始“突”、“突”地狂跳不止,令他感觉到一阵阵头痛欲裂。
此时,他已根本无法集中精神进行思考,以至于连一句继续为自己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而他也更不知该如何开口,去向那位唯一还有可能救自己的皇帝陛下哀求乞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