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寒冰喝下毒酒后,竟然毫无异样,朱墨正为此大感迷惑不解之际,却突然听到寒冰说出以为自己要杀他的话来。
他不由怔了怔,随即挑眉问道:“寒冰公子此话怎讲?”
“我方才见统领大人藏身于柳林之中,还以为是想偷袭于我。被我点破之后,你现身这座亭内,却浑身透着杀气。我自然要怀疑你是来杀我的了。”
朱墨一听,心中立时便打了几个转,只觉得寒冰的话中着实透着些古怪。
然而此时他已感觉到喝入腹中的毒酒开始发作,一阵犹如火炙般的疼痛瞬间袭向了五脏六腑。
他便再也没有时间多想,急忙凝神运气,很快将那股正四散的毒气压制于丹田一隅,以便稍后再运功将其排出体外。
待到将毒性控制住以后,朱墨才敢稍微放松心神,重新开口说话:“寒冰公子认为朱某有什么杀你的理由吗?”
寒冰笑着摇了摇头,道:“你朱统领杀人还要什么理由吗?皇帝陛下让你杀谁,你敢不杀吗?”
朱墨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并不是因为寒冰话中那明显的嘲讽之意,而是他越发地感觉到今日之事透着十分的古怪。
首先是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直到此刻,寒冰仍是安然无恙?
既然自己体内的毒药已经发作,感到十分不适,那已饮下两杯毒酒的寒冰,应该更感难受之对。
即便这少年的武功再高,其隐族人的体质也根本无法对抗天毒异灭。可为什么他此刻看起来竟是没有丝毫不适之状呢?
莫非,冷衣清说的是真话,寒冰竟真的不是隐族人?
其实若单是从那幅画像来判断,确是无法证明寒冰是隐族人。
但是以郑庸的奸狡,应该不会用这种空穴来风的事情来诬陷左相父子。而且皇上竟然也对此深信不疑,其中定是有其道理。
再有,寒冰既然根本不惧这毒酒,为何方才又会对自己流露出一种杀意呢?
难道真的像他话中所暗示的那般,是因为怀疑自己奉了皇上之命要杀死他?那他的这种怀疑又是因何而起的呢?
这时,那位久未作声的左相大人冷衣清,忽然开口斥责了一句:“寒冰,休得无礼!”
随即他又向朱墨拱手道:“犬子年少无知,出言无状,还请朱统领见谅!”
朱墨也向冷衣清拱了拱手,沉声道:“左相大人言重了!朱某并未觉得令公子所言有何不妥之处。”
说罢,他又将目光转向寒冰道:“但我想寒冰公子应是误会了,朱某确是未有任何加害公子之意!”
听他如此说,寒冰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冷笑,“这样最好。否则你我若是在这徽园中动起手来,弄得满目血腥,实在是大煞风景!”
说到这里,他又突然不怀好意地加了一句,“若是再弄得像昨日在济世寺中一样血流成河,家父想必也会像那位慧念大师一般,变得极为不悦了!”
听到寒冰说出的最后这句话,冷衣清与朱墨不由齐齐一愣。
还未等冷衣清出言追问,朱墨已先忍不住开了口:“寒冰公子昨日在济世寺中杀了很多人?”
“不多,不多,不过才三十来个。”
寒冰轻轻摆着手,脸上却是一副满不在乎,且又忍不住透着些洋洋自得的神情。
三十来个?!
冷衣清的脸上立时就变了颜色。不过以他的城府,自是看得出来,寒冰对朱墨说出这些事情,必有其用意在里面。
于是他这位左相大人便忍着没有开口,故意沉着一张脸坐在那里,其实是在看这两人如何相斗。
朱墨自然也已经意识到了,寒冰有意对自己说出这件事情,应该是别有居心。
但他此刻就是要问个究竟,好看看这少年到底想耍些什么鬼把戏。
另外,他也想多拖些时间,以确定寒冰是不是真的不惧那天毒异灭。
于是,他便又沉声问道:“公子既然敢在朱某面前承认杀人,想必那些被你所杀之人,并不是济世寺中的僧人了?”
“我与济世寺无冤无仇,杀那些僧人做什么?”
寒冰不屑地一挑眉,哼了一声,道:“我所杀的,都是闯入寺中的歹徒!”
“哦?”
朱墨看着寒冰脸上所透出的那抹抑制不住的得意之色,心知其中一定另有蹊跷,便不动声色地继续追问道:“只不知那些歹徒闯入护国神寺之中,到底想做些什么?而寒冰公子你又去寺中做些什么呢?”
听他这一问,寒冰不由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我去寺中,当然是拜会慧念大师。而那些歹徒嘛——”
这小子的眼珠转了转,才又接着道:“居然是要抢夺慧觉方丈的佛舍利!”
朱墨和冷衣清一听,顿时都变了脸色,显然是被那些贼人卑鄙无耻的行径给激怒了。
可是转念一想,他们又都觉得此事听起来实是有些匪夷所思。
三十个高手闯入护国神寺,只为了抢夺慧觉方丈的佛舍利。
这一做法,于情于理,都有太多令人无法想通之处。
看到朱墨和冷衣清都用一种怀疑的眼神望着自己,寒冰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可疑的尴尬之色。
想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谎言被戳穿之后的稍许失态,他突然做出一副恼怒的模样,竟张口喝骂道:“真是一帮该死的狗杂种!”
同时为了增加令人信服的效果,他还故意抬起右手,“啪”地一掌拍在身前的石桌上,以彰显自己那很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气愤之情。
可是就在这一拍之后,他的脸色随即又发生了急剧的变化。
只见他那张本已略显苍白的面孔,一瞬间变得愈加苍白,额上也冒出了一层冷汗。
“嘶”地抽了一口凉气之后,他不由紧皱着眉头,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肩。
待看清那处的白衫之上正隐隐有鲜血渗出来时,他这才真的气恼起来,恨声道:“那些贼人不但人多势众,而且还个个身手不弱,却是与那日在远芳阁围攻我的黑衣护卫不相上下。
害得我一个不小心,竟还被其中的一个家伙给占了些便宜!结果我一怒之下,便也下了狠手,场面确是弄得稍显血腥了些。
慧念大师是出家人,自然不愿看到佛门染血,竟还为此把我给斥责了一番。哼,这可真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朱墨此刻已没有心思再去听寒冰究竟在那里絮叨一些什么,因为他正在为这少年方才提到的一个词而暗自震惊不已——
黑衣护卫!
莫非——,寒冰在济世寺中所杀之人,竟然是大内侍卫?!
“寒冰公子杀了那么多人,竟然连他们真正的身份都没有搞清楚吗?”朱墨面色阴沉地问了一句,一双鹰目中泛着冷光,语气中也多了几分森寒之意。
寒冰的星目不由闪了一闪,狡黠地笑道:“我在他们的尸身上并未找到任何足以证明其身份的物事,而他们活着时又谁也不愿自报家门,只是一味地闷声下狠手杀人。
不过那个领头之人临死前倒似乎是想通了,开口要说些什么。只可惜当时他的后颈之中,已被插入了一支玄铁判官笔,直透咽喉。结果他费了半天劲,所能发出来的,不过就是几下‘哧’、‘哧’的喷血声而已。”
冷衣清在一旁不由连打了几个寒战,用一种几近陌生的目光盯着正含笑说出如此残忍之事的寒冰。
朱墨却丝毫没有去注意冷衣清的表情,在听到寒冰的话后,他的浓眉不由微微耸动了一下,隐隐透露出了他此刻心中的极度震撼!
判官笔!侍卫副统领迟年,使的正是一支玄铁判官笔!
而今日一早,这位本该当值的迟副统领却一直没有出现——
难道昨夜死在济世寺中的那些人,竟真的是自己的属下?
不对!没有自己这位侍卫统领的命令,他们怎会无缘无故地去济世寺?还如寒冰所言,要去抢夺什么佛舍利?
这绝对不可能!
可是,迟年和那支玄铁判官笔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其中到底有何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