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生日快乐,芳辰永宁!嗯?你们怎么还在这?”
洗漱罢,换了身干净衣裳,林宁已经嗅到了一阵阵扑鼻诱人的香气自膳堂方向飘来。
他从前身的珍藏中,取出了一面鹿皮鼓来,当作“寿礼”,前往膳堂给九娘过生儿,却不想之前从他屋子里出去的人,竟都在这。
听他这般说,邓雪娘先不乐意了:“宁哥儿,你虽是读书人,可我们到底也算你的长辈,连一起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林宁勉强笑道:“雪姨说笑了,没读过书,也是能吃饭的,将就着吃嘛。”
邓雪娘:“……”
田五娘都忍不住看了林宁一眼,见他被春姨拍了一巴掌后方转过头,从怀中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把手上镶嵌着色彩鲜艳的宝石,也没开过锋,递给了她身边乖巧坐着的九娘。
这是她得自蔑儿乞部的珍贵礼物。
其他如方林等人也都各备有礼物,身为沧澜十三大的大寨当家人,每个人都有不少压箱底的好玩意儿,所以今日九娘算是发了财,穿着春姨为她做的漂亮裙裳,一张小嘴儿笑的合不拢,不过一双弯起的大眼睛却滴溜溜的看着林宁。
林宁有些挠头,和五娘还有方林、邓雪娘他们的礼物相比,他手里的那个小鼓,实在上不得台面啊……
见田五娘淡淡的目光瞧过来,隐隐审视,林宁抽了抽嘴角,看了她一眼后,同九娘道:“小九儿跟我来,我给你的礼物,保准最好!”
九娘虽顽皮,心地却极为善良,走到林宁跟前拉着他的手,看着他另一只手里的鹿皮鼓,笑道:“姐夫啊,这个鼓我就很喜欢呢,当我礼物就好哩!”
林宁目光柔和的抚了抚她的小发髻,温声道:“说了要送你一个难忘的礼物,如何能不当真?”说罢,又对春姨道:“且等一柱香功夫,我们快快就来。”
说罢,牵着喜笑颜开的九娘离去。
等他们走后,寿宴上的气氛却渐渐转淡。
方林看了眼面色淡淡的田五娘,叹息一声后,恨铁不成钢的对低着头的周成斥道:“此事大当家的既然原谅了你,你也戴罪立了功,何必非要再翻出来,惹些是非?”
周成面色极度痛苦,摇头道:“当日因我好赌,又行为不检,才走漏了风声。二哥为了救我,方大闹榆林城,惹出了混元枪罗成。最后才害得大哥他……此事,大哥和二哥回来后一字不提,他们视我为亲弟,我却不能理所当然。当初我便想以死谢罪,只二哥不许,结果……”言至此,周成一个大男人,已是泣不成声。
“行了!”
见膳堂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春姨和邓雪娘二人也哭成泪人,尤其是春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原以为当初周成和田虎二人是因为公事才闹出的惨剧,谁能想到,竟会是因为周成好赌贪色!!
胡大山厉喝道:“再说这些有甚用?当初我们兄妹八人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谁又将生死看在眼里?余鹏程老贼就是算错了这点,才会被大当家的和三哥算计至死。你这会儿又翻起这出来,非告诉宁哥儿。你可知,宁哥儿现在杀你,根本不算难事!”
周成抬起一双泛着血色的眼,声如泣血道:“宁哥儿若杀我,我绝无怨言!如今大哥二哥大仇已报,余鹏程老贼也死,现在大当家的比大哥二哥还有能为,宁哥儿也出息了,我死也瞑目!四哥,这几年,我活的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我对不起大哥大嫂,对不起二哥,对不起大当家的和宁哥儿……”
“都别说了!”
田五娘忽然沉声喝道,然后起身走到春姨跟前,替她抚背顺气起来,淡淡道:“春姨,不哭了,事情都过去了,八叔也立下大功,让我报了恩师和父亲的大仇。都过去了……”
春姨却是面色苍白,双眸紧闭,眼泪止不住流着,摇着头说不出话来,全身颤栗。
她这模样,倒让众人唬了一跳。
邓雪娘也忙上前帮忙,见春姨牙关咬的越来越紧,倒吸一口凉气,忙用力分开她的上下颌,怕她伤了舌头。
周成见之,“噗通”一声跪地,又“砰砰砰”磕起头来。
若今日春姨再有所失,他就是挫骨扬灰都不能弥补过失。
方林见他这般,简直快要气炸了。
这个八弟,从来都是他们兄妹八人中最机灵也是最受宠爱的一个。
周成往日里也颇有头脑,总能及时的将山寨需要的消息探听到,也就愈发得林龙、田虎和他的偏爱。
就算他好赌好色,但江湖儿女不计小节,他们也只偶尔劝说敲打一二。
直到酿成大祸。
但周成关键时候本质不变,非但不受余鹏程的引诱威胁,反而将此事告之他和田五娘,终立大功。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田五娘都原谅了他,却不知为何,今天倔强起来,非要将事情原委告知林宁和春姨,没的生出是非来。
他起身很踹了周成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正想上前劝春姨,却忽见她睁开眼,眼中止不住恐慌的道:“这事,这事不能让宁儿知道,可千万别让宁儿知道啊。”
林小宁当初只知道林龙是救田虎和周成而死,但究竟发生了何事,却并不清楚。
因为当初周成常从外面带来各种玩意儿和才子佳人的话本儿送给林小宁,所以林小宁才将所有的恨都迁怒于田虎身上……
若是再让他知道原来事情出在周成身上,春姨都不知林宁到底会怎样报仇。
“听到了没有?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方林怒视周成恨铁不成钢道。
周成刚才被春姨唬坏了,再不敢闹了,连忙起身坐好。
正这时,听到外面传来九娘清脆的欢笑声……
……
沧澜山百里外,榆林城。
太守府,书房。
榆林城太守赵华面色隐隐有些难看,看着岳峙渊渟坐在太师椅上吃茶的血刀门主严克,沉声道:“严门主,原先可不是这般谋划的。”
原本,这一战是要彻底清扫榆林城方圆百里内的沧澜山贼。
连沙海寨都要半招安,纳入他的管制范围内。
他可以得到政绩,赵家因此得到一条黄金商道,血刀门能在沧澜山立足,互相扶持。
本是一箭三雕,谁知却成了这般模样!
严克闻言,淡淡瞥了眼赵华,缓缓道:“赵大人,是在质问严某?”
一旁面色本也不大好看的赵家二公子赵无悔闻言面色微变,见老管家递来了眼色,忙赔笑道:“严叔万万莫要误会,十三叔绝无此意,他吃了豹子胆,才敢质问于您。十三叔只是不明白,原本万无一失的计谋,怎会成这般模样?连混元枪罗成都没回来。此人的武功,虽难上虎榜,但是相差也不会太多。”
严克闻言,轻轻一叹,道:“草莽之间起龙蛇,二公子,某曾闻端华公如是说过,当时却不解其意,直到昨晚……”
说罢,他将昨夜之事,完整详细的述说了遍,直听得一众人目瞪口呆。
赵二公子赵无悔更是双眸明亮,连连激赞道:“不料世间竟有这等女子,我于稷下学宫中也见识过不少天之骄女,但纵然金枝玉叶,天潢贵胄,又哪有这等风采?”
说罢着急问道:“严叔,这女子可曾婚配否?”
严克闻言呵了声,摇了摇头。
赵无悔闻言登时激动起来,连声道:“没有,她还没有成亲对不对?也是,这等女子,草莽间又有何人可配?”
严克无语的看了他一眼,道:“我是说,我不知道。不过,三日后我要再上沧澜山,在一线天与青云寨议一议关于日后利益分配的问题。二公子你想去吗?”
赵无悔立刻肃穆点头:“当然!”
赵华委实看不下去,提醒道:“无悔,大事当紧。”
赵无悔却哈哈大笑起来,对赵华道:“十三叔,若得此女,整个沧澜山都将为我赵家所有,比那老奸巨猾余鹏程强一百倍!”
赵华再度提点:“余鹏程就是栽倒在此女手中。”
赵无悔自信一笑,道:“余鹏程是余鹏程,一个占山为王的老狐狸罢,如何比得我燕郡赵家子弟?此女如此风采,必不甘心委身于凡夫草莽,所以,舍我其谁?!”
看着这个自信万分的赵家二公子,严克心里只有两个词:
天真,幼稚。
……
“老卫,这次栽的惨哪……”
金钟堡堡主靳天乐面色惨白,身上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靠在一张椅子上,看着躺在床榻上,比他更惨的射日门门主卫庄。
由于青云寨的出现,再加上田五娘强势无匹的姿态,卫庄和靳天乐都得以存活。
只是……
血刀门和榆林城守军联合在一起,再加上一些沙海寨十数年来埋藏在各山寨的钉子们一道,破了他们的山门。
数十乃至上百年的家业,毁于一旦。
现在,他们甚至不知妻儿子女和弟子们是否无恙……
若非青云寨收留,他们根本活不到今天。
卫庄惨笑一声,道:“都知道沙海寨是一条剧毒无比的毒蛇,却没料到会毒到这个地步。你我二人枉为老江湖,一着不慎,输的家破人亡。还不如一个丫头……”
“老庄,那可不只是一个丫头……唉,再说这些又有何用?如今该怎么办哪?”
靳天乐一颗满是沧桑的江湖心,仿若死灰。
卫庄长叹一声,道:“如今只看,我们在青云寨这位女天王的眼里,能值几两银子了……老夫别无所求,只望能换回被血刀门掳去的家人、弟子,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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