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跟着沾光咯,若不是长林玉寿长得好看,那些婶子阿婆恐怕理都不会理咱们呢。”
“那是,咱俩勉强算个五官端正,他俩简直是谪仙下凡……”
二人越说越起劲,没有恶意,就是想看沈长林和沈玉寿脸红羞耻。
沈玉寿当真脸红了,沈长林脸皮厚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办法,天生的。”
穿过来两年后,沈长林就意识到原主和小兄的相貌不错,加上后期锻炼、营养、气质全部跟了上来,便一年比一年俊秀。
但他们社会关系很简单,每日面对的不是同窗就是师长,被多人当面赞叹好看,今日还是头回。
沈长林一笑,竟有种吾家有男初长成的恍然。
彼时弦月如勾,淡淡的月辉照向大地。
食肆门前,一盏橘灯光线朦胧,招幡在夜风中微微摆动,而立在阑珊处的几位士子中,就数沈长林最为惹眼,一身青色对襟长袍,黑发用同色发带束紧,衣着朴素,却端的一派倜傥潇洒。
对角的酒楼上灯火辉煌,天子一号包厢的窗户,正好对这个方向。
包厢里一位着华服,带金冠的男子微微凝眸,多打量了沈长林几眼。
坐华服男子对面的人道:”那人我认得,是从景安城前来参加秋闱的士子,祖籍永清县。“
“哦?瞧上去,真是一表人才,今年多大?”
“十七。”
沈长林四处打量了一番,最终选择了一家人少的小面馆进去用饭。
这小面馆虽然不起眼,但面条劲道,汤汁鲜美,加上几片滑嫩的羊肉,一勺辣椒油,一撮碧绿小葱,便是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羊肉汤面,热滚滚的下肚后,叫人心中踏实,浑身舒坦。
“时辰还早,咱们逛逛再回去。”
平昌城的一景一物都吸引着初来乍到的四人。
原本景安城在沈长林的心中已称得上足够繁华,但和平昌城一对比,景安至多算是小家碧玉,平昌才是大家闺秀。
街面上杂耍的、变戏法的、耍猴戏的,精彩有趣,引得看客如云,各商肆门口悬挂着五色彩灯,有口齿伶俐的跑堂站在门口揽客,街上游人如织,男男女女结伴而行,嬉笑玩闹着从身旁走过,自茶楼戏馆飘来的丝竹声萦绕耳畔,久久不散……
空气中,好像都飘着幽幽的香气。
沈长林深吸几口气,放眼整个大乾朝,平南布政司在两京十三省中,经济文化尚属中下,可中下之省的省会便这般繁华,那么京城、苏杭该是怎样一副盛景呢?
“呼——”
沈长林正暗自出神,路旁的杂耍艺人突然口吐一股巨大的火焰,烈焰灼灼,惹得看客连声惊呼。
“真厉害呀。”沈玉寿赞叹道。
四人停下来看杂耍艺人的表演,明灭的火影映照在他们脸上,沈长林的思绪飘得很远,他暗自发誓,定科考入仕,走出一条康庄大道,要在这个时代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他们原只想随便逛逛,却在不知不觉间逛到了子时初刻,四人没有喝酒,却有些飘飘然,大都市有种让人沉醉的气质。
子时了,百梓巷里依旧亮着很多盏灯,孤灯黄卷,苦读至深夜,是大部分学子的写照。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沈长林见左右邻居都已熄灯了,只有对门的院里,有个妇人提一盏灯,好像在等人回家。
四人不由的想起下午那些婶子们说的话,对门住着一个大有前途的院案首,却因为染上烂桃花,耽误读书的故事,想来,这妇人就是婶子们口中,那个不三不四的女子了。
“开门进屋吧。”
他们是外男,不便对着女眷多瞧,沈长林匆匆瞥了一眼,便准备开门进院。
这时候身后响起一阵跌跌撞撞的脚步声,伴随着醉酒后的干呕,紧接着对门的妇人提灯出门前去搀扶:“相公,你回来了。”
“起开,不需你扶!”
妇人的相公似乎并不领情,胳膊猛地一抬,不仅将妇人手中的灯撞掉了,妇人自己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哈哈哈哈!“妇人的相公高声诵诗,发癫似的大笑。
沈长林蹙起眉,这声音听着有几分耳熟,贺青山最是好热闹,伸长脖子往那边看:“是昨日遇见的前辈柳九思。”
若醉酒男子是不熟的陌生人也罢,既是柳九思,他又是前辈又是同窗,自然要搀扶一把的。
贺青山走在最前,一把就架住了柳九思的胳膊:“柳前辈,我扶你回屋去。”
柳九思不知喝了多少,双颊通红,不过尚且留了几分神志,认出面前的四人,正是昨夜遇见的后辈同窗,羞愧之下,酒醒了大半。
“敏言失态,让你等见笑了。”说完面上露出尴尬的笑容。
“不妨事。”为顾及柳九思的面子,四人只好说些客套话。
接着,妇人拾捡起了地上的灯笼,扶着丈夫回了自家小院。
原来,街坊邻居口中,因一个女人耽误科考的士子,就是柳九思。
初遇柳九思时,他谦和有理,同他们介绍了很多平昌的文化风俗,不曾想再见他,却是一副醉鬼模样。烂醉如泥,无法自控。
四人叹息一阵,洗漱睡去。
翌日一早,帮他们做饭的老婆婆还未到,柳九思却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先叩响了门。
“昨夜在下醉酒失态,打扰几位了,这碗饺子,送你们做谢礼,刚出锅,还热着的。”
“算不上打扰,偶尔多饮,有什么要紧,柳前辈进来坐会吧。”
沈长林接过饺子说道。
恰好此刻做饭的老婆婆提着早点到了,沈玉寿向柳九思发出邀请:“留下一起用早饭吧。”
柳九思微笑点头:“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们都是从景安府学出来的士子,加上前日昨日的交情,一边用早饭一边聊天,很快就熟络起来,柳九思在平昌已待了三年多,对城里大小地方,各色茶会诗会等了如指掌。
而各色雅局,正是士子们结交朋友,了解时政讯息的好去处。
柳九思道:“明日便有一茶会,我带各位前去一观。”
沈长林拱手道谢:”我们正想去长长见识呢,有柳兄引荐,再好不过。“
柳九思疲惫的笑了笑,此刻早饭已用完,他起身告辞,沈长林送他出院门。
从柳九思疲倦的神色中,沈长林便知他有很重的心事,昨夜恐怕不是偶尔多饮,他或许有酗酒的癖好。
也不知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何事,将一个天之骄子,折损成这副模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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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淮华阁
◎平昌城扬才名◎
很快便走到了院门口, 柳九思微颔首:“若云留步。”
接着走出院门,回到了自己家中。
四五月正是平南布政司的雨季,雨水连绵。
沈长林坐在窗下温书, 雨滴就在眼前滑落,伴随着滴答的声音, 铺面而来一股水雾。
如今气温不燥不冷,在单衣外添件外衫刚刚好,下雨声虽有几分嘈杂, 却也给陋室温书增添了一抹趣味。
四人一日未曾外出, 逐渐进入复习状态。
第二日辰时,柳九思如约登门,带他们前去北城,参加淮华书阁举办的茶会。
昨日大雨,夜半方休,在大雨的冲刷之下,路面上清爽干净,连空气都更加清新了, 一行人身心俱爽的走在赴约路上, 边走边叙话, 期间柳九思问道。
“我大乾朝有十大著名书院,又以前四最负盛名, 诸位可知是哪四家?”
沈长林自然知晓答案:“是白鹿洞书院、淮华书院、苏南书院还有林台书院, 能到这四家书院读书, 对读书人而言,是莫大的荣幸。“
事实上, 就算不能入读以上四家, 能去剩余六家就读, 对一众士子而言,也是很令人激动的际遇了。
不过,这十家书院有半数以上分布的京杭,剩下的在中原繁盛之都,同平南布政司相隔甚远,因此,沈长林所认识的人中,还没有在十大书院就读过的。
柳九思点头:“不错,而这淮华书阁,便是淮华书院所办,阁主是淮华书院的夫子,据说在茶会上表现亮眼的士子,有机会得到他的引荐,前去参加淮华书院的入学考试。”
一听这个,四人都来了精神,对淮华茶会更感兴趣了。
走了约半个时辰,他们终于到了淮华书阁门前,书阁坐落在城北一闹市区,但书阁闹中取静,气派的大门前种着一簇簇绿竹,带着几分怡然幽静之意,抬头望去,还可见郁郁葱葱的草木从围墙上方冒出头来。
柳九思带着沈长林他们走进了书阁大门,走过一条青石小路后,来到处于树林中的楼阁之上,这里,便是今日茶会之所在,他们到时,已有不少士子在内,有许多人是柳九思认识的,他一一为沈长林他们引荐。
不一会,又陆续来了很多人,华服布衣的有之,年长年少的有之,身份各不相同。
沈长林略略估计一番,到场者有百人以上。
到巳时初刻,茶会正式开始,诸人落坐,几个书童端着一罐茶叶出来,同各位介绍:“今日所品第一盅茶,名唤寒雪,请诸公品尝。”
既是茶会,自然要品茶了,沈长林不意外,不过文人的茶会,定然不只是喝茶那么简单。
果然,在几位书童泡茶的间隙,另一位白衣侍者道:“请诸公品茶之后,写下此茶的品种、产地,并为茶色赋诗一首,答错者,请下楼。”
下楼的意思,就是今日茶会之行,就此结束。
沈长林了然,原来这茶会竟是这么玩的。
柳九思微微一笑:“有意思吧?”
“挺新颖的。”至少在永清和景安,还没人这么会玩。
泡茶的山泉水很快就烧开了,热水冲泡下,茶香气幽幽散发出来,白衣侍者提醒道:“请诸公自觉独立答题,切莫抄袭。”
不到一炷香时间,茶汤便冲泡好了,每人分得一小盏。
沈长林端起茶盏,垂眸端详,只见金色的茶汤盛在莲花状的白瓷盏中,色彩搭配极和谐,再深吸一口,满腹甘冽的茶香气息,观色闻味后,最后再入口品尝,只觉茶味纯净,柔中泛甘,下咽后口齿间一股幽淡的茶香久不消散。
难怪阁主再取名为寒雪,甘冽清透,色泽纯净,的确担得起这二字。
沈长林搁下茶盏,提起笔来,在宣纸上挥毫泼墨,身旁的柳九思沈玉寿品鉴完之后,也提笔作答。
“这茶滋味不错,你可尝出产地了?”贺青山碰碰孙舒阳的肩膀,低声问道。
孙舒阳抬眉:“那是自然。”